聽見母親這麼說,方錦薇受寵若驚,忙上前幾步將小手放到她的手中,慢慢走着。
“薇兒,你跟我說說,心頭是不是有些埋怨爲娘?”
方錦薇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忙道:“沒有沒有。我知道母親惱怒父親,纔不願意管我們兩個。”
尤氏嘆了一口氣,她確實有遷怒的意思。沒想到這個二女兒的心思如此敏銳,能察覺到自己的不平。
“是爲娘不好。”尤氏道:“你姐姐我是無法了,以後有什麼事,你都要跟我說。我說這些可能有些晚了,但不管怎樣,你要相信我總不會害你。”
方錦薇連連點頭,道:“母親,今晚我想要和你一起睡。”往日有兩姐妹作伴,今兒方錦佩出了事,就剩她一個,她實在是有些惶恐。
尤氏點點頭,道:“好,我們也好好說說話。你跟我說說,你喜歡吃些什麼?明兒我做了來。”
她們娘兩個許久未曾這樣親密過,此時的溫情是那麼來之不易。方錦薇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將臉貼在尤氏的胳膊上,兩人慢慢走了回去。
二房這邊安靜下來,明玉院中仍然亮着燈火。
從方錦佩這裡沒有問出什麼來,方錦書將那個裝着流霜散的盒子交給了方孰玉,道:“父親,這是在聽雪軒時,從三姐姐身上落下了的。這裡面,應該裝着迷藥。”
當着司嵐笙和方錦暉,她並沒有說出流霜散的名字。她只在方孰玉面前,假借英烈皇太后託夢,以皇太后的身份在夢中活了十年,但其他人並不知道。
因此,她在此時也不能說出她認得流霜散,她無法在司嵐笙和方錦暉的面前,解釋她如何認得。不過,只要方孰玉拿着這個盒子去查探,自然就會查到這是流霜散。她便沒有想過要單獨找機會,告知這件事。
方孰玉接過盒子,問道:“書兒,你還想到什麼?”
“父親也想到了,方錦佩是受人指使。但女兒卻想不出來是誰,覺得有些事自相矛盾。”方錦書道。
司嵐笙蹙眉道:“什麼矛盾?你說出來我們一道參詳。”
方錦書一邊整理着思緒,一邊道:“第一個矛盾之處,女兒在聽雪軒聞到了兩個味道。迷倒鞏文覺,有一個迷藥就夠了,爲什麼需要兩個?”
“第二個,方錦佩明顯是要讓紅葉將鞏太太引來,卻被盧姑姑察覺後阻止。如果她背後有人,怎麼紅葉的行動受阻後,就偃旗息鼓了?”
“如果她背後沒有人,那麼爲什麼芳菲被方錦佩用藉口支走後,會跌入陷阱?如果方錦佩只是需要便利去聽雪軒的話,將芳菲支走就行,沒必要還特意設計於她。”
“第三個,方錦佩被母親吩咐在馬車上看管起來後,她又是如何逃出的?女兒去過一趟,有兩個婆子看着她,以她的力氣,根本無法逃脫。就算是藉口去淨房,也會有人跟着。我不相信,母親的吩咐,她們敢不盡心。”
整件事情,方錦書作爲旁觀者看得最爲清楚。方錦暉再怎麼聰慧,事情到了頭上,被傷心痛苦後悔等種種情緒所包裹着,便不如她那樣清晰。
司嵐笙緩緩道:“書兒說的沒錯。這件事,我當初就覺得有些蹊蹺,如今書兒這麼一說,感覺更加明顯。”
“就像是,就像是……”她有一種朦朧的感覺,卻說不上來。
“就像是有人爲了某種目的,攛掇了方錦佩出頭。卻在沒有達到目的時,放棄了。”方孰玉接口說道:“但是,在放棄之後,又暗中動了手腳。”
“對!”司嵐笙道:“這豈不是前後矛盾之極?”
確實如此。
所以,方錦書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整件事透出一股撲朔迷離的意味。她雖然親歷了整件事,卻也找不到一個清晰的方向。
方孰玉沉吟半晌,道:“這一日下來,你們姐妹二人也是累了。先回去歇着,明日還要去學堂。”
“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自己越不能亂了方寸。”他囑咐道:“不管明日聽見怎樣的閒話,你們都不要亂了,好好聽先生的課。”
“是。”方錦暉、方錦書齊齊應了,退下回轉翠微院。
雲霞打了熱水進來,司嵐笙親自擰了素羅巾子,伺候着方孰玉淨面,憂心忡忡道:“明日我會備了禮去鞏家。也不知,這件事能有個什麼結果。”
“你放心。”方孰玉安慰她道:“這件事與我們家暉丫頭名聲無礙,就算和鞏家做不成親家,也另有慧眼之人。”
司嵐笙點點頭,道:“我知道。”
其實,兩人心知肚明,哪裡就這麼好了。不過是互相安慰着,不願想那最壞的情況罷了。
接下來,三月春闈大比,五月大選。此次是慶隆帝登基以來第一次選秀,無論是從規模還是範圍,都是最大的。
不僅僅是在京城,全高芒各道都會有名額分派下去,採選年齡適宜、品貌俱佳的女子。正月一過,宮裡頭就要開始準備大選之事,由禮部主持着,一層層往上報秀女名單。
以方家的門第,只要有年齡合適的女兒,勢必有一人要參選。
方錦暉薄有才名,她若是沒有定親,必然是要入宮參選的。否則,一個藐視皇室的罪名扣下來,方家誰都討不了好去,罷官都是輕的,再別提什麼仕途。
雖說慶隆帝銳意革新,方家也得了重用。但給方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下這種事情。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君權天授,豈敢輕易冒犯?
時間這麼緊,方家還有流言未熄,要想找到比鞏文覺更好的夫婿,肯定是不可能的。
“早些睡吧。”方孰玉拍了拍司嵐笙的手,道:“養足了精神,明日纔好應對。”去鞏家,還不知道會遇上怎樣的事情。
司嵐笙“嗯”了一聲,但哪裡能睡得着?輾轉反側了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翌日清早,方錦暉、方錦書聯袂前來請安。幾人的面色都不好,司嵐笙的眼底更是透着淺淺的青黑色。
“好好讀書,別想那麼多。”她溫言撫慰着女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