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座京中再普通不過的宅子,但對五人來說,卻是從來都沒想過能進去的地方。
方錦書在門口轉過身,看着他們幾人燦然一笑,道:“怎麼了,還不快進來?”
夕陽將光芒柔柔地灑在她的身上,將她精緻的側臉映得分外柔和。她的身形,被這光芒勾勒出一道金色的光華。
在這一個瞬間,夜塵以爲自己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他眨眨眼,再睜開時,眼前分明是那個尊貴又親切的少女,哪有什麼菩薩?但之前的那個景象,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方錦書當先進了宅子,道:“你們幾個以後就住在這裡。姑娘們住內院,男子住外院。裡面房間多,可挑着住。”
她用目光示意,芳菲從懷裡拿出一個荷包,上前一步,道:“這是姑娘給你們留的伙食費,你們看由誰來保管?”
“在這裡,你們不需要勞作。如果覺得對不起姑娘,就好好學。”
幾人都看向最沉穩的高樓,楊柳道:“高大哥年紀最長,就讓他收着。”
芳菲將荷包遞給他,高樓道謝收下。
方錦書道:“時辰不早,我這就先回府。明日起,季大掌櫃會來教習你們拳腳,還有別的老師也陸續會來。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好好學。”
回到府中,她吩咐芳馨:“你留意着,待父親回了府,就來跟我講。”
她要建立自己班底的這件事情,需要得到方孰玉的支持。她並沒有想着要隱瞞,何況以她現在的年紀身份,無法做得隱蔽,瞞也是瞞不住的。
方孰玉近來可謂是春風得意,他和伍翰林兩人輪流在慶隆帝跟前制詔。不僅是距離皇帝更近,還能在第一時間瞭解朝堂的動向,和慶隆帝的意圖。
詔書,反應了慶隆帝對每一件事情的處理結果,這個身份可謂是得天獨厚。
只是在御前伺奉時,回家的時間便不如以往那麼早,酉正時才能從宮中出來。晚的時候,會在戌時。
不過就算辛苦一些,他也甘之如飴。今日,正好是伍翰林在御前輪值,他便早些回府,陪陪家人。
方錦書到時,他已經換好了在家中穿的便袍,在書房裡整理這些時日的所見所聞。他在很早就有這個習慣,將每一道政令記錄下來,並持續記錄這條政令所帶來的變化,結果等。
然而之前他只能通過邸報來了解,不夠全面也不夠仔細。如今在御前,所掌握的正是第一手的寶貴資料。
他通過記錄整理,再對照史書,每每獲益良多。
“父親。”方錦書輕輕叩響了房門。方孰玉擡頭看見是她,擱下筆道:“書丫頭來了?快進來。”
“我是不是打擾父親了,要不然等父親忙完我再來。”
“沒事,你先坐一會兒看看書。”方孰玉給她指了個位置。方錦書應了,在書架上找了一本雜記,潛心看了起來。
半晌後,方孰玉放下了筆,用清水淨了手,笑看着她,問道:“怎麼了,怎地突然來找我?”
方錦書抿嘴一笑,將掛在架子上的素羅巾子遞給他擦手,反問道:“女兒就不能來找父親嗎?”她語氣輕軟,帶了一些撒嬌的意味。
“自然是可以的。”方孰玉笑道:“我說過,這間書房你隨時可以來。”
“女兒今日來,確實是有事。”方錦書道:“我們方家看上去勢頭正好,但實際卻岌岌可危。女兒在英烈皇太后的夢中見過,一個新興的家族,卻轉眼覆滅。所以我想,我們不能重蹈覆轍。”
方孰玉斂了笑容,緩緩點頭,道:“爲父知道。”正因爲如此,他纔不敢有絲毫放鬆。朝堂後宅,方家都要格外小心謹慎。
“如今盯着父親的人,想必有不少,而女兒則不然。”她將建立班底的打算說了,道:“善堂那邊的孩子,都是孤兒。我已經選了幾名好的,他日可堪大用。只是他們眼下缺少老師,我也並不想耽誤了他們自己的前程。”
想不到女兒已經在背後默默做了好些事情,方孰玉感慨地看着她,道:“書兒,你年紀還小,正是該享受閨中時光的時候,犯不着爲家族如此思慮。”
“方家,有你祖父在,有我。接下來,還有梓泉。這些事情,就讓我們男人去操心。”
女兒小小年紀,受的坎坷已夠多,他怎麼忍心再將家族的重擔壓上?別說旁的閨秀,就是方錦暉也只是盡到嫡長女的職責而已。
方錦書搖搖頭,道:“父親,既然上天賜予了我英烈皇太后的記憶,我就不能讓光陰虛擲。算計大姐姐婚事的,還有另一方勢力潛伏着。女兒既然知道了,怎能不去想?”
“與其掩耳盜鈴,不如設法弄清事情的真相。讓我裝作不知道,女兒實在做不到。”
“書丫頭……”
方孰玉嘆息一聲,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執意如此,我就允了你。只是這就苦了你。”
“女兒不覺得苦,”方錦書道:“我心甘情願。”
“好。”方孰玉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欣慰,笑道:“難道是老天覺得我活得不易,才遣了你來助我?不過,比我不易的人更多,這份厚賜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方錦書在心頭默默道:父親,你想得沒錯,我正是來補償你的。
說定了這件事,方孰玉問明瞭地址,道:“書丫頭放心,我會遣人前去教授這幾個孩子。你想讓他們學什麼?”
方錦書一早便想好,道:“先讓老師們看看他們的資質。有讀書天賦的,便繼續研讀四書五經;能習武的,就鑽研武功;心思聰慧靈活的,就教他們爲人處事的道理;對銀錢賬冊有感覺的,就教他理賬做生意。”
方孰玉哈哈大笑,道:“書丫頭,你這哪裡是培養自己的班底,分明能建立一個幕僚班子了。”
“女兒只是這麼設想着,能不能成還要看他們自己。也許,這幾個都是隻懂聽命行事的木頭疙瘩呢?”她雖然這樣說着,心頭卻知道,得夜塵一人她就已經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