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梓泉在外面略站了站,將沾着寒氣的披風除下,搓着手進了門。跟着他的下人,將手裡的大包小包都交給守着門的丫鬟。
“趕緊過來,還站着做什麼?”喬彤萱不滿道:“進來再脫披風不行嗎,也不怕凍壞了你。”
被她一通埋怨,方梓泉傻傻一笑,道:“我有什麼打緊,就怕把寒氣過給了你。”
還沒到燒地龍的時候,屋裡也算不上暖和,喬彤萱讓梧桐給方梓泉拿了一件外袍披上,才放心下來。
“你別管我,”方梓泉笑道:“這豌豆黃可得趁熱吃。”
讓他去買豌豆黃,雖然是方錦書臨時想出來的藉口,但這確實是喬彤萱從兒時起就很喜歡的糕點。
本來她並不特別想吃,但聞着誘人的香味,看着如同黃田凍一般,熱氣騰騰的豌豆黃,喬彤萱忍不住食慾大漲。
一口氣吃了好幾塊,她才停了下來,頗有些不好意思。
方梓泉喜滋滋道:“彤彤你喜歡吃就好,妹妹果然最瞭解你。”
不知道是豌豆黃的味道還是旁的什麼緣故,喬彤萱心頭一甜,抿嘴輕輕一笑,道:“謝謝夫君。”
他沒有經歷過醜惡,不如喬世傑成熟、不如鞏文覺沉穩,但他是這樣的純淨美好。
能嫁給他,是自己的福氣。
想到這裡,喬彤萱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wωω _Tтkā n _℃O 在心裡來回想了幾遍,喬彤萱最終鼓起勇氣,道:“夫君,我如今有了身孕,大夫也叮囑要好好養着。”
“那可不?”方梓泉連連贊同道:“你正該好好養着。你要是嫌我煩,我不擾你便是。”
喬彤萱說這話原本是爲了接下來的話作鋪墊,可看着他一心爲着自己的模樣,接下來的話卻越發艱難。
“夫君,”喬彤萱緩緩道:“我不能伺候你,你的身邊總該有人才是。”
“我身邊?”方梓泉一愣:“一直都不缺人伺候啊。我娶你回來,又不是讓你伺候我的。”
見他不明白,喬彤萱是又好氣又好笑,還有着那麼一絲欣慰。
她扶着額,這次直截了當道:“我身邊有個丫鬟生得不錯,舉止也是得體的。我把她開了臉,讓她搬去了小院子住。”
“夫君若是歡喜,儘可去她那裡歇着,不用記掛着我。”
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方梓泉才恍然大悟過來。
他心思正,打小就一門心思讀書。但從小在這樣的宅子里長大,對姨娘通房也不陌生。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他和喬彤萱才成親沒多久,這還沒過新婚期呢。
他並非好色之徒,對情情愛愛的也一向沒有放在心上。對喬彤萱好,是因爲她是他的妻子,更有了他的骨肉,理應護着她。
但是,他完全沒想過要和另外一個女人發生點什麼。
聽到喬彤萱這麼說,他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不想見到我嗎?”方梓泉覺得,他的心頭有些發堵,甚至有些難受的不是滋味。
“怎麼會?”喬彤萱輕輕搖頭。
“那你還讓我去。”方梓泉賭氣地把身子偏到一側:“我都不認得她是什麼人!這種感覺……好奇怪。”
“你不想去,就不去。”喬彤萱拉了拉他的袖子,哄道:“我是按規矩行事,你別惱我,啊?”
方梓泉哪裡捨得惱她,聽她說可以不去,立即開心起來,笑道:“我買了兩隻酥皮鴨回來,一隻讓人送去母親那裡,一隻讓人送去小廚房裡了。”
“晚上,我們就吃酥皮鴨可好?”
喬彤萱點了點頭,道:“行,我讓人熬一鍋白果粥解膩,再做一個清炒小白菜就得了。”
“彤彤的安排,甚合我意。”方梓泉笑道。
方家乃耕讀傳家的書香門第,在飲食上一向主張不浪費。就算這幾年方家勢頭不同以往,在司嵐笙的主持下,衣食住行都並不豪奢。
世家講究精細營養,一餐一飲都有說法。受過陸家教導的喬彤萱,更不是奢靡之人。
在生活習慣上,兩人很是合拍。
用罷晚飯,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方梓泉沒有去小院子,喬彤萱也沒有再提。
她的這次試探,方梓泉在不知不覺中完美渡過。在喬彤萱的心裡,方梓泉的重要性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
前幾日連着下了雨,將整座洛陽城沖刷的乾乾淨淨,天空中有繁星閃耀着光芒。
權墨冼親自將書冊整理了一遍,起身就要離開書房。
“公子,去宋州的人回來了。”劉管家邁進房內,稟道。
“劉叔快請坐。”權墨冼從來沒有將劉管家當成下人,在任何場合都十分尊重於他。
劉管家笑道:“公子別跟我客氣,在這家裡我自在的很。”
“宋州那邊的首尾處理的很乾淨。那位表姑娘,看起來就是那位表姑娘。”他說得繞口,但其中的意思,權墨冼自然明白。
“劉叔一定有了收穫。”權墨冼笑道。
若非發現了端倪,劉管家的神色不可能如此輕鬆自在。
劉管家斜睨了他一眼,道:“您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公子,老朽奉勸你一句,什麼事都看得太透,人生未免就失去了很多樂趣。”
“劉叔說得是。”權墨冼恭敬受教。
“那位表姑娘想必來歷不小。”劉管家捋了捋頜下短鬚,道:“若不是我們的人找到了她兒時的玩伴,當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劉叔請講。”
“關於任穎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的孃親迫於無奈而改嫁,她上京投親。只是,這個人,卻在半道上被換了。”
劉管家的面上出現憤怒之色,道:“公子的表妹,恐怕早已遭遇了毒手。”
權墨冼面色黯然,嘆了一口氣:“是我害了她。”
不管眼下這個任穎是什麼來頭,都是衝着他而來。若不是因爲他,她就算投親不成,也不會失去性命。
自己就這麼一位舅舅。
他老實巴交了一輩子,到頭來卻連僅存的血脈都沒保住。他做錯了什麼,而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母親若是知道了,該多麼難過?
那些上位者,爲了一己之私而草菅人命,自己遲早要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