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一劫,四姑娘換了口味?
田媽媽心頭有些疑惑,但方錦書畢竟是她從小奶大的姑娘,這個時候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不會拒絕。何況,只是喝茶這種小事。
“夏荷,”田媽媽揚聲吩咐:“四姑娘的話,去大太太院子裡,討一些臘梅花回來。”
方錦書年紀小,以前兩個貼身丫鬟在的時候,大半事情也都是田媽媽管着的。比起十來歲的丫頭,司嵐笙更信任這個她親手挑出來的奶孃。
方錦書閉上眼睛,將整個人浸泡入熱水中。水輕輕盪漾着,隔絕了外界的聲音,能讓她更集中思緒。
“田媽媽,”她冒出水面,問道:“怎麼沒見着雲桃、雲杏?”這兩人,正是她以前的貼身丫鬟。
田媽媽挖了一塊香膏,在手心裡捂熱融化之後,才均勻的塗在方錦書的黑髮上,慢慢揉搓着。這是司嵐笙從孃家帶來的護髮方子,方錦書一頭如同絲緞一般的黑髮,正是有賴於從小的養護。
她在柺子手頭待了幾日,連基本的溫飽都不能保證。頭髮這都打了結,得耐着性子一點一點的解開。
一邊輕柔的解着頭髮,田媽媽一邊在心頭斟酌着言辭。這兩個丫鬟,頗得方錦書的歡心,她怕惹得她不快。
感受到她的遲疑,方錦書道:“田媽媽有話請直說,不必顧慮。”
田媽媽一驚,四姑娘的心思,何時變得這樣敏銳了?
“姑娘,那老奴就直說了。”田媽媽道:“中秋那夜之後,大老爺報了官,回來就開始挨個審這院子裡的人。”
“在南市那會,原是她們緊緊跟着姑娘。但出了事,她們偏又說不清姑娘去向,便被大老爺交給了京兆府審訊。”
田媽媽掬起水,爲方錦書清洗着頭髮,道:“不過,也沒審出什麼來。”
方錦書在心頭冷哼一聲,果然不出她所料。雲桃、雲杏兩個本就住在一個屋裡,這樣互相遮掩着,也不知道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竟然能抗住審訊。
泡了熱水浴,方錦書只覺得自己一身都重新活了過來,連關節處都靈活了好多。在柺子手裡這些天,別說沐浴了,連臉都沒有好好洗過,這讓一向愛潔的她十分不慣。
田媽媽捧來衣物,伺候着給她穿上,用薰過玉蘭香的烘籠烘乾了頭髮。看來,原主還真是喜歡玉蘭花香。
“田媽媽,打發人去前院瞧瞧。父親若是回來了,來跟我說一聲。”田媽媽應了。
聽到她回府的,方錦暉和方梓泉都匆匆告了假,從學堂裡趕回來。
她失蹤之後,方家大動干戈的尋人,學堂裡的老師自然都是知道的。學堂規矩甚嚴,但請回來的西席也不是頑固不化的古板老頭。
方家作爲學堂的出資人之一,這點人情面子還是要賣的。
方梓泉滿了十歲,已經單獨闢了一個院子住着,除了請安不大來內宅。不過眼下情況特殊,又是嫡親的兄妹,這些男女大妨可暫時拋到一邊。
兩人來時,得知方錦書正在洗漱,便在廊下等了一會兒。
這時見到方錦書從房間裡出來,方錦暉一把將她抱住,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她是大姐,怎麼就能把自己妹妹給弄丟了呢?
“大姐放心,妹妹這不是好端端的嗎?快別傷心了,一會還要去給老夫人請安。”方梓泉雖然也激動,但他畢竟是少年男子,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勸了幾句,方錦暉才鬆開妹妹,拭了拭淚,嘴角勉強揚起一個笑容來,點頭道:“都是我不好。”
在方錦書的記憶裡,她和大姐的感情極好。
因方錦暉是嫡出長姐,母親對她的要求就嚴格得多,她也很是爭氣。而方錦書,因是幼女的原因,得到更多嬌寵。在姐妹間有了什麼事,也都是大姐爲她出頭。
“大姐,和我一道去老夫人院子裡請安吧。”方錦書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既然能重活一世,她會盡最大的努力,護得身邊親人的周全。
三人結伴而行,朝着方老夫人所居住的慈安堂而去。
方梓泉是個安靜的少年,打頭走在前面,嘴角含笑的聽着姐妹二人在後面偶偶私語。
姐妹二人訴着離情。方錦暉生怕讓妹妹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撿了最近在學堂裡和京中發生的趣事,講給她聽。
對於大姐的這份好意,方錦書自然是領情的,便順着她的話接下去。
“前兒飯點的時候,菊妹妹和佩妹妹兩人又吵了起來。菊妹妹說她的午飯裡少了一塊糟鵝掌,說定是佩妹妹偷拿的。鬧得不可開交,後來被各罰了抄心經五十遍。”
在前世,她身邊都是詭譎的陰謀,已經許久沒見過這樣的小女兒家打鬧了。方錦書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在記憶中找到這兩個人。
方錦菊和方錦佩?
方錦菊是二叔家的庶女,方錦佩是大堂叔家的嫡長女。方家都住在一起,沒有分家,排行都在一起,也只分男女不分嫡庶。
孫輩的女孩一共有六名:大姑娘方錦暉、二姑娘方錦菊、三姑娘方錦佩、四姑娘方錦書,底下還有兩個,分別是大堂叔家的五姑娘——嫡次女方錦薇,和方孰玉膝下的庶女六姑娘方錦藝。
而方錦菊和方錦佩兩人,一樣都是九歲的年紀,更兼嫡庶有別,就像天生的冤家對頭一樣,沒事都要惹出事來。
她們兩人在學堂鬧起來,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見妹妹笑了,方錦暉的心頭也高興起來。另起了一個話頭,道:“在京中,卻是有一件喜事。”
方錦書想了想,她不記得慶隆元年初秋有怎樣的喜事。或許,是十七年太遙遠,她記不起來了。便問道:“有什麼事,值得高興?”
方錦暉用扇子掩口,湊到她耳邊道:“皇家的事,可不就是喜事?”
“齊王府上的衛大小姐,落水都半個月了,太醫乾脆住在王府上,這你是知道的。”
方錦書點點頭,齊王正是日後的延平帝,也是她前世的嫡長子,但一向不得慶隆帝歡心。他府上的事情,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何止知道,方錦書還清晰的記得,就在這個季節,齊王的嫡長女就是因爲落水大病一場,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