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看起來,就是一名普通的官眷。就算遇事沉着穩重了些,那也是一名弱女子。當家主母,自有其風範。
再加上,一直以來她都相當配合。
汝陽王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反抗。他的心神,一大半在這方小印上,另外一部分卻在防備着一側的劉管家。
在匣子掉下去的這一刻,汝陽王心頭的念頭竟然是“她果然只是強做鎮定,其實心裡已經害怕極了,連盒子都拿不穩。”
直到右胸處傳來疼痛,他才反應過來被方錦書襲擊,疼得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捂住傷口,拿着匕首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方錦書早有準備,右手握着半截斷箭用力往四周一攪。汝陽王再次吃痛,方錦書放開斷箭,由下而上猛然擊出,撞到汝陽王的手臂上,將他手上的匕首撞掉。
這個時候,衆人都反應了過來。
劉管家手上青筋暴起,朝着汝陽王撲了過來。魏明大喝一聲,搶上前去。
兩人的距離都差不多,這個時候就看誰的速度更快。方錦書雖然已經不再匕首的威脅之下,但仍然並不安全。
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破空之聲傳來,魏明慘叫一聲撲到在地上。
在他的背心中,赫然扎着一支鐵箭,入肉極深,只有尾羽露在外面。這樣的力道,只會是勁弩才能射出。
衆人驚疑不定的擡頭,只見武正翔的身形在假山幾個起落,便來到了人前。
他神情如冰,被他如刀一般的目光掃過,衆人身上汗毛倒豎。在大夏天裡,都如墜冰窟。
短短片刻功夫,汝陽王被刺,魏明受傷倒地。剩下三名悍卒心頭髮狠,撿起地上的武器就朝着武正翔衝過去。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身法急速閃過,三人便倒地不起。
此等武功,已超出了常人的範疇,看得劉管家目瞪口呆。
“夫人,又見面了。”武正翔來到方錦書跟前。伸手隨意一撥,將正痛得渾身發抖的汝陽王撥開,替方錦書隔出一個安全的位置。
看得他出現,方錦書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她明白,這纔是真正安全。
原來,追捕汝陽王的正是驍騎衛。這也難怪,武正翔一定查到了江塵的信息。汝陽王入城,怎能逃脫驍騎衛的耳目?
方錦書放鬆下來之後,只覺得渾身僵硬。
雖然她刻意習武,但這具身體底子實在不好。剛纔那番動作,已耗費了她大半體力。她勉力向前走了幾步,芳芷搶上去扶住她的胳膊,方錦書才穩穩站住。
“謝過武大人。”方錦書施禮。要不是他及時趕到,恐怕還有一番惡鬥。
“夫人客氣了!”武正翔抱拳,指着地上躺着的魏明以及汝陽王道:“此乃朝廷要犯,給夫人府上造成的損失,由驍騎衛賠付。夫人協助抓捕要犯的功勞,武某也會上報朝廷。”
“指揮使大人客氣了。”方錦書斂禮。
兩人對話之間,跟着武正翔的驍騎衛陸續趕到。
武正翔再次拱手,着人將五人上了枷鎖帶走。
汝陽王滿心絕望,心如死灰。沒想到,自己苦苦蟄伏了十年,才換來這麼一個機會。竟然,壞在一個婦人之手?
他兩眼如同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住方錦書不放。
方錦書不以爲意,淡淡道:“你謀算與我,難道還不許我反抗?”這是哪門子道理。
幾人之中,魏明受傷最重。那一記鐵箭乃武正翔含怒用勁弩射出,絲毫沒有留手,射穿了後背,箭頭從前胸穿透而出。鮮血,正汩汩而下。
鎖好幾人,武正翔再次抱拳:“夫人,武某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驚擾之處,他日定當上門賠罪。”
“武大人請留步!”方錦書道。
武正翔腳步暫緩,讓屬下先走,問道:“夫人有何指教?”
方錦書道:“大人若進了宮,還請多關照我夫君。”權墨冼還被困在宣政殿中,如今還不知道宮裡是什麼情形。
“好。”武正翔一口應下。
“夫人,敢問還有何見教?”對方錦書的話,武正翔深信不疑。
方錦書猶豫片刻,道:“若有事,我會遣人拿着這方小印來找武大人援手。”她心中有所猜測,然而並無真憑實據。
此時道出,恐怕有害無益。
她左手一翻,亮出一直握着的那方小印。那當然不是什麼靖安公主的信物,而是當年郝君陌雕給她的印章,上面刻着“書音”二字。
情急之下,她只好編出這麼一個藉口來,騙取汝陽王的信任,才能找到機會反擊。
武正翔將印章仔細了一遍,道:“我記住了。”
園子裡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有地上殘存的血跡,被壓壞的花草,提醒着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劇烈的戰鬥。
洛陽城上空的陰雲越來越黑,有悶雷從黑雲中翻滾而來。
“夫人,先回屋吧,要下大雨了!”芳芷勸道。
方錦書點點頭,一行人先回去了慈恩堂。劉管家則留了下來,重新分配人手防衛。京中動盪,多虧了一直加強護衛,他才能及時發現對方潛入。
否則,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權墨冼不在,劉管家便主動擔起了府裡安危的這份職責。眼下,還遠遠沒到能放鬆的時候。
“母親!”
方錦書剛剛踏入院子,權夷庭便撲了上來。
他一向都像個小大人一般,還很少能看見他如此失態。一張小臉被嚇得煞白,緊緊咬住雙脣,卻再說不出任何話來。黑葡萄似的眼睛氤氳着水汽,他努力地吸着鼻子,不讓眼淚掉下來。
“嘟嘟。”
方錦書蹲下身,將他的小身子攬入懷裡,輕輕拍着他的背:“沒事了沒事了,母親在這裡。”
“母親,我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你。”權夷庭輕聲道。
“不會的,母親還要看着你長大成人,替你娶媳婦。”方錦書柔聲道。
“說話算話?”
方錦書伸出手跟他勾了勾小指頭:“母親什麼時候騙過你。”
她牽着權夷庭進了屋,權老夫人扶着她的雙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方纔後怕地拍了拍胸脯:“黑郎媳婦,你可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