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墨冼此時心急如焚。
今日休沐,他安頓好了家中,又陪着權大娘說了好一會話,纔出門前往醫館。不料,走到半路上卻撞見了急急來尋他的藥童。
太子遣人到了醫館中,指明要見林晨霏?
在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個瞬間他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寶昌公主也就罷了,本就是姑娘家,又是天之驕女,頤指氣使還可以理解。
但,這樣的事情,一國之儲君怎麼會參合進來?他和太子接觸不多,這一刻心底異常失望。
難道,這就是自己要效命的皇室?
“權大人,您看這怎麼辦纔好?”藥童的話將他驚醒。
權墨冼搖搖頭,眼神恢復清明。太子是怎樣的人,不是當下要關心的事。危在旦夕的,卻是林晨霏的性命。
“走!”他加快了腳步,朝着醫館飛奔而去。
這時,前往方府報訊的高露也到了方府的二門上。正和守門的婆子說着要求見方錦書的話,卻看見方錦書帶着人腳步匆匆地往這邊過來。
看見她來了,方錦書腳步不停,吩咐道:“你跟我來。”
原來,方錦書聽見寶昌公主往太子府而去的消息後,便知道不妙,着手開始準備起來。
上了馬車,方錦書問道:“事情如何了?”
高露稟道:“太子府上派了一位公公,我出來的時候剛剛到了醫館,逼着毛大夫要見林姑娘。”
蠢貨!
太子果然還一如前世那般蠢!
方錦書閉了閉眼,吩咐芳菲:“再快一些。”時間緊迫,她必須快一些,就怕已經來不及。
在她出發前,未嘗沒有權衡過利弊得失。既然在寶昌公主看中權墨冼此事的背後,是衛亦馨作爲幕後推手,她出手幫助權墨冼渡過難關,說不定就會惹來衛亦馨的注意。
方家和前世不一樣的軌跡,已經引起了衛亦馨的疑心,只是對方還不確定而已。
此時她的出手,冒着偌大的風險。
但是,今生既然權墨冼救過她,她無法置之不理。若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觀。
做人總不能光計較得失,也該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否則,她跟衛亦馨又有何區別?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此而死。她有這個能力,就無法冷眼旁觀。
方錦書的馬車到了靖安公主府的側門停下,芳菲下了馬車,跟看門的下人說道:“勞煩通稟一聲,我們家四姑娘有急事求見公主殿下。”
回京之後,方錦書到公主府上的次數並不多,但芳菲卻是常來的。一些時令瓜果,或方錦書親手孝敬的女紅等,都是由芳菲送來。
所以,門子對她很是臉熟,也知道靖安公主看重方家四姑娘。
“原來是四姑娘到了?”門子有些詫異,這之前也沒有接到拜帖,想來確有急事。忙拱手道:“請四姑娘稍候,小人這就去通稟。”
方錦書的目光落在車壁上,平緩着心中的急迫之情。再怎麼着急,也要耐下性子等着通稟。她是靖安公主看重的晚輩不假,但畢竟不是親眷,沒有隨時入內面見靖安公主的特權。
就在她在靖安公主府側門等着的時光,權墨冼已然到了醫館門口。
這個時候,金曉已經站在林晨霏的房中,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林夫子父女。
“怎麼,咱家的話,說得不夠清楚嗎?”他斜着眼睛道:“你這條賤命,活着不如死了值錢,怎麼就想不通。”
“這筆賬,很好算吧。”
林夫子抱着面色蒼白的女兒,嘶聲道:“我們的命再怎麼賤,也是我們自己的。敢問這位公公,我們是犯了哪一條律法,要受此死罪?”
金曉白眼一翻,道:“太子要她的命,還需要什麼理由。”
林晨霏此時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腹部的傷口又滲出血跡來。但比這疼痛更令她難忍的,是這死到臨頭的恐懼。
她纔剛剛及笄不久,正處於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少女時光。人生還未開始,難道就要結束?
知道權墨冼中了狀元來接她上京時,她滿心喜悅,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然而,沒想到她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接踵而來的,竟是一連串的噩夢。
太子,對她來說是尊貴無比的人物。而此刻,他要自己的性命?
她,她該怎麼做?
林夫子心痛地抱着她,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女兒。別說是太子派來的人,哪怕是太子親至,他也絕不屈服。
“太子的命令,請恕老朽沒有看見手諭。”既然都槓上了,林夫子索性將女兒扶到牀上坐着,梗着脖子道:“死,也要讓我們死個明白。”
金曉面色一冷,道:“老傢伙,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揮揮手,上來兩名腰圓膀粗的太監,他們手中持着一條白綾,就要上前。
“住手!”
權墨冼堪堪趕到,怒喝一聲,一個閃身擋在林夫子面前,道:“要他們的命,就得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怎麼來了?
金曉知道這位是寶昌公主所看上的人,連在公主面前說他的不是都不行,哪裡敢惹他。忙換了一副笑容,哈腰道:“權大人,這裡簡陋的緊,還是請您跟我回太子府敘話。公主殿下,她正等着您呢。”
“這裡的事情,您就不要再過問了。”
就他想來,既然有太子出手清除障礙,權墨冼就應該欣然應了纔是。又不需要他揹負罵名,平白得了一個公主,美人地位權力唾手可及,還有什麼不滿足?
對權墨冼來說,這樣髒手的事情,他只當瞧不見就行了。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權墨冼非得沒有讓開,反而扶着林晨霏躺下,替她蓋好了被子,語氣輕柔地對她道:“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護住你一日。”
從頭到尾,權墨冼沒有拿眼看過他一次,將他晾在當場。
金曉氣得鼻翼不斷翕動。這個男人,未免太不識時務了!這個村姑,連公主的一根頭髮絲絲都比不上,他卻如此寶貝着。
他的腦子,怕是石頭做的吧!
手中拿着白綾的太監見狀,也頓住了腳步,等候金曉的吩咐。場面,再一次陷入了僵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