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轉轉,你來嗎?”見過了徐婉真,方錦書心底的一塊大石頭也就落下。她惦記着大姐方錦暉,想去瞧瞧能不能遇到她。
方錦暉,這次是作爲鞏家少奶奶的身份而來,而非方家女兒。
唐元瑤搖了搖頭,道:“你去吧,我就不出去了。”在這樣的花會上,受邀的個個都是夫人貴女,她一個京兆府尹的女兒,真算不上什麼。
她自知身份,便不願出去。
出了這個廂房,方錦書找來一名公主府的侍女問了路,朝着朝臣女眷歇腳的地方而去。
芳菲跟在她的身後,眼尖的瞧見了巧畫的身影,提醒道:“姑娘,大姑娘應該在那個屋裡。”
方錦書進去一看,方錦暉果然在此。在她身邊的,還有剛剛嫁人不久的吳菀靈。兩人坐在一塊,不知在說些什麼,相談甚歡。
“大姐姐。”方錦書笑着招呼。
“妹妹來了?”見到妹妹,方錦暉的眼睛一亮,道:“快,過來坐,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方錦書笑道:“還不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的。倒是大姐姐你,多日不見漂亮了不少。”
“誰說的,我家妹子是最好看的。”方錦暉道。
吳菀靈撲哧一樂:“你們姐妹二人這番互相吹捧,實在是肉麻的緊。”
“我說的可是實話。”姐妹兩人異口同聲道。
一起說完這句話,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出來。這份默契,也真真只有從小相伴着長大的姐妹纔會擁有。
姐妹兩人許久不見,自然是有好多說不完的話。
方錦暉嫁給了鞏文覺之後,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她對鞏太太恭謹有禮,媳婦該有的恭順一樣不少,鞏太太也是明理之人,婆媳兩人相處起來沒有什麼矛盾。
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她嫁去鞏家快一年了,肚子還沒有動靜,這讓方錦暉有些暗自着急。
“大姐姐你年紀還輕,我聽花嬤嬤說,女子太早生子傷身體,晚些反而更好。”花嬤嬤沒有作爲方錦暉的陪嫁嬤嬤進入鞏家,姐妹二人,她更喜歡方錦書多一些。
“話雖這樣說,婆婆也沒有催我,可我自己有些着急。”方錦暉道。
嫁了人,就要替夫家延綿子嗣。雖然兩人成親還不到一年,鞏家上下也沒有催她。但越是這樣,她自己心裡越是過意不去。
方錦書想了想,道:“大姐姐你還記得前幾年在我們家住過的蘇神醫嗎?我聽說,他的兒子回到洛陽城了。”
“哦?”方錦暉詫異道:“我自然記得,蘇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母親的頭痛病全靠了他纔不再犯。”
這個時候,方錦書提起這件事,方錦暉轉眼便明白過來她的用意:“我也記得跟在蘇神醫身邊的那名小大夫,可他能有把握嗎?”
不是她不信,實在是蘇良智的年紀太小,就算是如今也才十七歲而已。
“我聽說,在江南道大人都管他叫蘇小神醫。”方錦書道:“大姐姐,你可以試試。”
方錦暉點點頭:“既然如此,回府後我便着人去請他來。”有蘇神醫的名頭做擔保,她願意嘗試。
愉快的時光總是溜得飛快,不多時,門口便來了公主府上的侍女,請衆女一塊到漱雨軒中賞花。
漱雨軒坐落在溪邊,由一個大敞軒兩間小廳組成,寬闊而明亮。
女眷從不同的房間中出來,由侍女們引着,品階從高到低,先後秩序分明。走在最前面的,是各國公府的夫人們,其後是侯府、伯府夫人。
同她們並行的,是朝中重臣的夫人,從二品一直往下排。
就算是受昭陽公主的邀請,文臣勳貴共處一地,也自發地成爲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體系。
小廳裡,陳列着從各府送來鬥花的名貴牡丹,爭奇鬥豔,滿室芳香撲鼻。
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姚黃、魏紫、豆綠、趙粉,這四大名品俱都在列。二喬、玉樓春、香玉等品種更是各有好幾盆。
在每一盆花下面都繫着一個紫檀木牌,上面寫用小楷寫着各地對應的府邸名字,如“定國公府”、“安平侯府”等。
在一個紫檀雕花架上,並列的放着兩盆難得一見的牡丹品種:一盆是太子府上的青龍臥墨池,一盆是齊王府上的冠世墨玉。
賞過了花,侍女們引着衆女進入敞軒之中。
這裡,按古禮一人一席,衆人按各自的座位落座。
昭陽公主作爲此次花會召集的主人,坐在主位上。
她的臉型略方,腰肢挺拔。眉如遠山般青翠,額頭較廣,兩頰處有深深的酒窩。單看一處或許並不出色,但組合在一起,卻成爲一張別具魅力的臉。
昭陽公主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絕色美人,她的美麗中透着英氣,如一朵盛放的牡丹,國色天香。
此時,她身着的綵衣燦若雲霞,笑容明亮耀眼。
在她的兩側,分別坐了此間地位最高的定國公府夫人李氏,和太子妃傅氏。
待衆人落座,昭陽公主輕輕拍手,女樂停止了演奏,施禮告退。
她朗聲一笑,道:“昭陽奉皇后之命,召開這次的牡丹花會。只爲給父皇獻上最好的花、最好的詩、最好的畫。”
“各位賞臉到此,還請傾力而爲,不可藏私。”
方錦書垂眸,藉着茶杯的掩護,看着意態從容的昭陽公主,心頭感慨。
她在前世只恨未將昭陽公主生爲男兒身,今生一見,果然如此。昭陽公主,比她預料中的更加出色,這份從容自信,難得的是她的胸襟遠超齊王。
可惜,命運弄人,讓她生爲女子。
而這世界,對女子總是有着各種不公,束縛着她們的自由與靈魂。
看着衆女面上興奮的神色,昭陽公主微微一笑,她的兩名心腹侍女端着兩個紫檀木盤上來,沿着敞軒四周走了一圈,呈給各位夫人貴女看。
那兩個木盤上,一個放着一支通體無暇的白玉如意,另一個放着一柄大食國朝貢的玳瑁嵌明珠腰刀。
這兩樣寶物,都是曹皇后所賞賜而下,方錦書再熟悉不過。
她更知道,在敞軒內的貴女的擠兌下,徐婉真七步成詩,接連做出了兩首詠牡丹的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