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畢竟是他的父親,我怕他激動之下,做出什麼事情來。”方錦暉擔心道。
“大姐姐真是關心則亂。”方錦書替她分析道:“鞏家大公子,何時亂來過?”鞏文覺的行事一向穩重,不做沒有把握之事。
方錦暉點點頭,道:“妹妹說得對,我應該對他有信心纔是。只盼着,鞏家這次不會真有什麼事情纔好。”
她都不知道鞏家究竟遇上了什麼事情,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默默爲他祈禱罷了。
方錦書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不會有事的,大姐姐且放寬心,相信我。”
看着方錦書一對沉靜的眼眸,方錦暉心頭紛亂的情緒,奇異般地得到了緩解。不知何故,她覺得方錦書說的就是將來真實會發生的事情。
方錦書心頭卻知道,鞏尚書確實不會有事。在前世,當權墨冼查出事情的真相之後,鞏尚書只被慶隆帝治了一個不察的罪名,罰俸一年。
相對於這麼大的案子來說,鞏尚書作爲戶部的主印官,只做這樣的懲罰,慶隆帝已是手下留情。一來,有着穩定人心的意思;二來,像戶部尚書這樣的三品重臣,若要重懲,牽一髮則動全身。
慶隆帝要做的事情還多,沒必要這樣去追究一個只受了牽連的官員。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還可顯得皇恩浩蕩。
只是這些話,方錦書卻半個字都不能透露。爲了讓大姐姐不要胡思亂想,她讓芳芷回房拿了繡繃過來,姐妹二人坐在窗下一起繡花說笑。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洛陽城裡的人家,陸陸續續地點起了燈火。斜風細雨中的夜色,瀰漫着一種別樣的美麗,橘色的燈火透出家的溫暖。
但在距離洛陽城半日車程的一條土路上,這雨卻顯得蕭索又冷清,亂紛紛地打在馬車之上。伴着馬蹄聲聲,一輛黑色油棚馬車疾馳而過,驚起了一羣藉助樹冠躲雨的鳥兒“撲棱棱”飛走。
在馬車後面的不遠處,有幾匹快馬窮追不捨,馬上騎士個個身着黑色勁裝,以面巾蒙面。看不清他們的面容,露在外面的眼睛裡,時不時閃過一絲兇光。
劉管家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手掌沉穩地抓着繮繩,心無旁騖地趕着車。就好像,在他後面沒有人在追殺一般。
馬車奔得太快,車廂裡顛簸的很。
權墨冼用手扶住車壁,強忍着心頭不適。在這生死關頭,他不能令劉管家分心。木川面色發白,他年紀小又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滿心都是驚慌。只是見公子都能鎮定如常,他哪裡敢出聲。
劉管家駕車的技術極好,但在這樣的雨夜中,馬兒跑起來已是吃力,何況還拖着一個車廂。
約莫過了兩刻鐘功夫,後面的快馬越追越近。他們單人單騎靈活的多,眼看距離近了,便有黑衣人拿出了弓箭,衝着車廂就射。
聽着車廂被射中而發出的“奪奪”聲,木川的面色由白轉青。難道,他這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權墨冼沉聲道:“到側面來!”羽箭都是從後面射來,側面暫時安全。
說着,他緩緩從靴筒裡拿出那柄常帶在身邊的牛角小刀,在右手裡握好。他是文臣不假,但真要以命相搏時,他也不會怕得誰來!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聽見了弓箭聲,劉管家知道離被追上的時間越來越近。幸好公子早有佈置,纔沒有讓着一趟白跑。但前提是,他們能逃得過這番追殺,否則一切休提。
天邊扯起一道雪亮的閃電,一瞬間照得前路亮如白晝。
劉管家心頭大喜,暗道天助我也!他將兩柄飛刀滑到手裡捏好,等待着即將響起的雷聲。果然,幾息之後,一聲春雷從天空中炸響,如同猛獸在山林之中呼嘯。
聽見這樣的雷聲,無論是劉管家駕着的馬,還是後面黑衣人所騎的馬,全都驚得前蹄高高揚起,發出“唏律律”的長嘶聲。
整個追逃的隊伍,都在這個時候停了幾息。
就在此時,劉管家一個鷂子翻身,從車轅處騰空而起,到了車廂頂上。憑藉多年苦練鍛煉出的目力,朝着後方的黑衣人甩出了兩柄飛刀。
雪亮的飛刀上閃耀着死神的光芒,穿破這重重雨霧,帶着一往無前的決心。隨着“噗噗”兩聲悶響,兩名黑衣人發出幾聲慘叫,從馬上摔了下去。
他們的傷勢並不致命,但在這樣的時候,他們已經喪失了戰鬥能力,無法繼續追擊。
領頭的黑衣人面沉如水,他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對方居然還能有反擊能力。就這麼一個瞬間,竟然也能折損了兩名人手。
一個區區文官,打哪裡招攬來這樣厲害的人手。
“走!繼續追。”他將手一揮,剩下的人在馬上壓低了身子,夾緊馬腹繼續追擊前面那輛馬車。
“公子,坐穩了!”劉管家大喝一聲,一掌拍在馬屁股上。他這一掌貫注了內力,馬匹吃痛,瘋狂地向前奔跑起來。
只是這匹馬並非那等戰場上的良駒,臨時激發出來的潛能,總會有被用完的時候,支撐不了多久。
權墨冼和木川扶住車廂,勉力支撐起身子,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被顛得散了架。
身後追擊的黑衣人少了兩名,但就算剩下的這幾人,也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若只是劉管家一人,要逃脫不是什麼難事。可眼下加上權墨冼和木川兩人,後果難測。
劉管家自己在心頭,也沒絕對的把握。
“公子,”木川顫聲道:“馬拖着車廂跑不快,不如小人跳了車,少一人能跑得更遠一些。”
“胡說什麼!”權墨冼呵斥道:“你那點小身板,能有多重。”
木川年紀小身子輕,但在這樣的生死關頭,能少一分負累都是好的。從從頭到尾,權墨冼都沒有打算過要放棄他,這令他直接哭了出來,道:“公子,小人一條爛命死不足惜,總不能拖累公子你。”
他害怕得渾身都在顫抖,但心頭卻下定了決心。咬咬牙,就要從裡往外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