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粥喝了。”鞏文覺把粥端到他的面前,威脅道:“你若不喝,我就去跟你父親說,你這樣頹廢的緣故。”
與其指望他乖乖聽話,不如用方錦書來威脅他。
“你!”郝君陌惱怒,卻不得不接過碗,慢慢喝了粥。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對,卻無法控制自己。從他們兩人進來,他就知道,只是神智懶怠不想動彈。既然靠自己靠不住,他也只能讓好友來阻止自己。
淨了面吃完粥,小廝伺候着他換了一身衣服。郝君陌看起來仍然很憔悴,卻清爽了不少。
“我過完十五就要離京,今兒訂了酒席跟大家話別。”鞏文覺道:“你若還拿我當兄弟,就來送我一回。”
“你……又要走?”郝君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失意,近來京裡發生的事情他都渾渾噩噩。不知道鞏文覺已經回來,更不知道他馬上又要離開。
鞏文覺袖着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大好河山,豈能安居一隅之地?不出去看看,你永遠不知道,有些人三餐不繼掙扎求存,有些人賣命只爲了一個饅頭。”
“而你,卻在這裡爲了一個女子,尋死覓活傷春悲秋。”鞏文覺語氣不屑,道:“敢問,你對得起你這堂堂七尺男兒身嗎?”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之意,郝君陌激動起來,道:“你不許這樣說她!”鞏文覺若是罵自己,他怎麼都能接受,他也知道他做得不對。
但是,他怎麼能容忍,旁人用這樣的語氣,來說着方錦書?
“是嗎?不能忍嗎?”鞏文覺淡淡一笑,道:“你再這樣下去,會有比我更多的人,說更難聽的話。你覺得,你帶給了她什麼?”
“而她,又做錯了什麼,要受你的連累?”鞏文覺大手一揮,指着門口那幾名滿臉擔憂之色的小廝,道:“你應該感謝他們,否則這件事早就包不住了!”
這番話,如同一盆涼水,將郝君陌從頭到尾澆了一個通透。
是啊!他怎麼能這樣糊塗。或許,這樣做的後果,自己心頭也是清楚的吧。盼着被人所知道,連累了方錦書的名聲之後,迫使她只能嫁給自己。
郝君陌悚然一驚,滿頭冷汗。
原來,在自己心裡,住着一個惡鬼。這些天的失控,將這頭惡鬼放了出來。這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廝殺,而他卻落了下風,險些做出了錯事。
若不是鞏文覺及時點醒,他還不知道會錯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他翻身從羅漢牀上爬起,兩手扶膝鄭重地給鞏文覺施了一個大禮,道:“多謝文覺兄。還請你們稍等,我略作收拾就來。”
見他終於清醒過來,方梓泉也舒了一口氣。放開扶住他肩頭的手,點頭道:“好,我們在外面等你。”
兩人出了房門,伺候郝君陌的小廝向兩人投去感激的目光,魚貫而入。
書房裡的字畫被鞏文覺燒掉,但還是很亂,剛剛燒過紙張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着。他們進去開始掃地收拾,將空的酒罈子拿走,伺候着郝君陌刮臉漱口。
方梓泉站在門口,對着鞏文覺長揖到地:“謝謝文覺兄。”
鞏文覺忙將他托起,道:“謝什麼,我們之間哪裡用得着道謝。”他們兩人,既是好友,將來又是一家人。
“還是要謝的,否則,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方梓泉道。在處理這件事情上,鞏文覺比他成熟得多,幸好他拉了鞏文覺一道來。
“這不怪你,你年紀還小沒經歷過。”鞏文覺看着他笑了笑,問道:“你的小未婚妻呢,就不想着她?”
說起這個,方梓泉越發納悶,道:“我也不懂,你們怎麼就這樣……”見過幾人爲情所困的樣子,他依然不能理解。
鞏文覺看了他一眼,道:“過兩年,你自然就明白了。”可是,也許是沒有遇見對的人。但這句話,他不能說。
等了片刻,郝君陌從屋裡出來,渾身上下已經清朗了許多。他拱手道:“勞二位久候。”
三人一道去給方慕青請安告辭,便一道出了門,朝着鞏文覺定好的酒肆而去。
和外面的熱鬧相比,這裡無疑清雅許多。雖然趕不上聽香水榭那一個個獨立安靜的院落,青瓦白牆的屋子佇立在洛水邊上,有一種江南的味道。
“好你個鞏文覺!”唐鼎站在門口,手裡拎着一個白瓷酒壺,道:“你請客,卻這樣晚纔到。自己說,該不該自罰三杯?”
“明明是你到早了。”方梓泉笑着反駁,道:“眼下還沒有到帖子上的時辰。”
唐鼎兩眼一翻,道:“那也不行,請客的人怎麼能比客人到的還晚。”
鞏文覺還未說話,郝君陌上前一步,道:“這不怪文覺兄,都是我的錯,我來替他罰酒。”說罷,他進屋端了一個酒杯出來,斟滿了酒,連喝了三杯。
唐鼎面容古怪地看着他,這是怎麼回事?郝君陌一向不爭不搶,更很少見他喝酒。瞧眼下這架勢,卻是一飲而盡。
他看了方梓泉一眼,方梓泉朝他悄悄擺了擺手,道:“酒也罰過了,我們先進去坐,再等等人。”
唐鼎應了,幾人一道進了屋子坐下。
這裡的景緻委實不錯,沿着洛水的窗戶支起一半,可見到外面安靜流淌而過的洛水。有那未化淨的殘雪,點綴在河岸邊、屋檐上。
鞏文覺叫來小二,上了茶水、糕點、四季乾果,幾人一邊吃一邊說話。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在說着鞏文覺這大半年遊學以來的沿途見聞。
不多時,衆人陸續都到了。
伍勁鬆看了郝君陌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對勁來。兩人的交情一直很好,此時不用多說,光憑神態,他也能知道在對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褚末身後跟着的小廝手上,捧着一個很大包袱。
他笑着對鞏文覺道:“文覺兄,這是家母讓我拿來,託你帶給世傑表弟。”
褚太太和陸怡沁在京中的時間更久,交情比新嫁進喬家的陸詩曼更深。就算看在過世的陸怡沁的份上,褚太太也要照拂喬家兄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