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寶淳郡主的口中聽說過方錦書,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不料沒看成熱鬧,自己反被她瞪了一眼。
這名少女,和他之前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相同。
他生在太子府,雖然只是嫡次子,身邊也從來不缺對他刻意討好的女子。只是他年紀尚小,太子妃恐他傷了身子,不允許他接觸男女之事。
但是,憑他的地位和遺傳自父母的俊美相貌,雖然還沒有給他通房,卻早已知曉男女間是怎麼一回事。那些伺候他的侍女,也都曲意奉承,個個都任由他施爲,只差沒有真刀實槍地上陣罷了。
和他年紀相近的那些貴女,見着他也都軟語嬌羞,變着花樣來吸引他的注意。
她們的目的,衛嘉航早就知曉。不就是先勾着他,待成人之後,謀劃着他正妻的位置嗎?他一邊覺得可笑,一邊又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和她們虛與委蛇。
敢這樣瞪他,給他臉色看的,當真是從記事起,只有方錦書一人。
這頓時讓他生出了興致。
一番仔細打量下來,方錦書神情清淡、眉眼狹長而微微上挑、眼神中充滿着冷意。明明方纔經歷了險情卻看不出一絲驚慌,除了披着的斗篷下襬跑得有些凌亂,連發絲都那麼整齊。
越看,衛嘉航越是有些入了迷,眼睛竟黏在了方錦書的身上,移不開眼。
“郡王,”見他如此,伍勁鬆心生警兆,抱拳道:“這裡危險,我們還是速速離開爲妙。”
他本能的知道此事並非如此簡單。梅影堂這裡,每次召開賞雪文會前,宮裡都會先遣出大量人手,將這個地方里裡外外仔仔細細地清掃一遍。
畢竟,來這文會的,都是朝臣。是這些人,支撐着整個高芒的運轉。任何一個人出了事,都是朝廷的損失。
所以,這裡怎麼會出現一條毒蛇?莫說是毒蛇了,哪怕是一隻耗子,也被提前清理乾淨。
只是眼下卻不是追究的時候,既然出現了一條,那保不定有第二條。爲了衆人的安全考慮,還是速速離開爲妙。
他心頭對衛嘉航的行事雖有不滿,但他畢竟是太子的嫡次子。打小就刻在骨子裡的忠誠,讓他不能對皇家的血脈安危坐視不理。
另外,衛嘉航看方錦書的眼神,頗有些不同尋常。爲了好友郝君陌,他也不能任其發展下去。
被伍勁鬆打斷,衛嘉航才醒了神:“哦,哦?對對,我們還是快些離開。”他自己心頭知道並沒有第二條毒蛇,但當着衆人的面,他總不能露了餡。
“來幾個人去看看,那灌木中還有沒有別的毒蛇。”衛嘉航挺了挺胸,指揮起護衛來,道:“你們,護送方家姑娘離開。”
他作出一副有男子氣概有擔當的模樣,卻沒注意有幾人的臉色變了一變,隨即掩飾了下去。
之前,方錦書跟他見禮的時候,並沒有自報家門。那他又是如何得知,她們是方家姑娘的?除非,他原本就認得。
可是,他之前明明表現得根本不認識兩人。這種前後矛盾,怎能不讓人想多了一層。
方錦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個衛嘉航,還是和她記憶中一樣愚蠢。太子府裡,真沒幾個聰明人。認真算起來,太子的脾性暴烈,卻已經是最有本事的一個了。
被她這一看,衛嘉航越發昂首挺胸。
“小女子謝過郡王殿下。”方錦書再次下拜施禮,方錦暉也緊跟着謝了,由丫鬟扶着往前走了。
衛嘉航收回目光,被她這一謝,渾身只覺輕飄飄地不知身在何處。
離開了此地,她們走上了去梅林的小路。方錦暉在心頭斟酌再三,才輕聲開口道:“妹妹,你恐怕要多提防着那位郡王。我瞧着,他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她原本不想說,但方錦書已經到了相看親事的年紀。與其被人打主意而不自知,不如先心頭有數,纔好早作準備。
方錦書“嗯”了一聲,道:“大姐姐放心,我心頭有數。”她又不是真正的十二歲少女,衛嘉航目光中的異樣,她也感受到了。
帶路的那名丫鬟心頭焦急,本就趕時間,半路上還折騰了這麼一回。眼下還不知道,自家姑娘怎麼樣了,有沒有被那個不講理的寶淳郡主爲難。
只得暗暗在心頭祈望着,無論是誰也好,都已經替姑娘解了圍。
她不言不語地,自顧自悶頭向前。
方錦書看出她焦急的心思,雖然此刻已經篤定吳菀晴只是誘餌,卻不便說出口。鬧不好,還讓她寒了心,影響到自己和吳菀晴自己的情誼。
“我們走快一些。”方錦書輕聲道,加快了腳步。方錦暉應了,幾人快速前進着,連走路的儀態也顧不上了。
吳菀晴的丫鬟在心頭暗暗感激,當先帶路。
進了梅林裡,大多數紅梅還未盛開。鵝黃色的臘梅卻悄然綻放了花朵,林間隱約有暗香浮動。潔白的雪覆在樹枝上、花朵上、泥土上、小亭上,帶給人們純淨的美麗。
“大姑娘、四姑娘,”那麼丫鬟指着上方已可瞧見的一處雙重飛檐八角亭道:“就在那裡。”
這裡,能看見此時已經聚了好些女子,個個都是精心裝扮。衣料首飾在陽光下泛着光華,偶有嬌笑聲傳出。
離得越近,越發看出來那裡的氣氛融洽,並無什麼不快。
“暉姐姐,書姐姐。”吳菀晴眼尖地發現了她們兩人,告了個罪從亭子裡迎了出來。她的眼眶微微有些紅腫,看得出來明顯是哭過一場。
方錦書看了一眼亭子裡,顯然此時不是說話的地方。
無緣無故被寶淳郡主刁難了一場,說起來這都是自己的錯。方錦書心頭這樣想着,挽了她的手輕聲道:“晴妹妹,你沒事就好。”
吳菀晴搖了搖頭,低聲道:“我當時被嚇得懵了,就不該遣人去找你。你們,沒事吧?”
寶淳郡主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這會還贏得了一個心地仁厚大度的美名。這件事情,吳菀晴越是琢磨,越是覺得古怪。
記起方錦書曾經對她說過在寧蘭原上的事情,她才恍然大悟,此舉可能隨時衝着方錦書姐妹二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