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望着她,心頭充滿了鄙夷。
做出這等事情,她心裡何嘗有愧?若自家主子果真中了算計,又該去找誰哭訴?
別說求誰來原諒,按方錦書的心性,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此刻事發,任穎倒有臉來求饒!端的是皮厚。
權大娘心頭一陣爲難。
若是原諒她吧,就對不起自己的兒媳婦;若是不原諒吧,又對不起自己那個苦命的弟弟。
看出她心底猶豫,權墨冼道:“母親,任穎不是小孩子。她既然敢這樣做,就該想想後果。如果做錯事,磕幾個頭就能輕易饒過去,那還需要衙門做什麼?”
“表哥,我真的是一時糊塗。”任穎哭求道:“你就看在表嫂沒事的份上,饒過我這一回。”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敢再有別的幻想,只求能繼續待在權家。
權墨冼面色肅然,道:“她沒事,不代表你沒有做錯事。”他朝着權大娘拱手道:“母親,兒子認爲,表妹不適合繼續住在家裡。”
“我不能允許,一個對我妻子懷有惡意之人,和我們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之下。”他強調道:“不管那個人是誰。”
若換了旁人,權大娘必然不會躊躇。
可這是任穎,是她弟弟留下的唯一念想。權大娘思來想去,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聽權墨冼如此說,任穎哭得更加悽慘,聲聲哀求。
她的任務沒有完成,她不能就這樣被趕出權家。對未來的恐懼,深深攫住了她的心。
“黑郎,要不然,再給她一次機會?”權大娘道:“念在她是頭一回犯錯。”
權墨冼想了想,一口應下:“行。”
任穎喜出望外,連連伏地磕頭:“我知道錯了,往後再不會犯糊塗。謝過姑母,謝謝表哥!”
權墨冼冷聲道:“你先別急着道謝。雖然饒過你這一次,但懲罰必不可少。”
任穎一愣,面上的表情僵住。
方錦書在心頭哂笑,她不會以爲,做下這樣的事情,磕幾個頭求饒,就能被輕輕放過吧?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三個月,三個月時間。”權墨冼伸出三根手指頭,道:“從明日起,你到三聖庵裡吃齋唸佛抄佛經。抄夠三個月再回來,我就可以原諒你。”
三聖庵這個地方,就算是不問世事的權大娘,也聽說過裡面日子清苦,師太帶人嚴苛。凡是因爲犯錯而被家族送進去的女子,無不被磋磨得掉了一層皮。
但只是三個月時間,兒子都已經讓了步,她不能再得寸進尺。
“穎兒,你就去住上三個月,在佛祖面前好生反省。”權大娘看着任穎道:“青燈古佛,磨磨你的性子。”
省得,再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妄念。
事已至此,任穎還能說什麼?她規規矩矩地磕頭道謝。
“今天已經晚了,你先收拾一下,明日就送你去三聖庵。”權墨冼吩咐人將她帶下去,嚴加看管。
這個人,絕不允許她再興風作浪。
問完了話,權大娘愧疚地對方錦書道:“黑郎媳婦,這件事你受委屈了。”
“母親快別這樣說,媳婦哪裡有什麼委屈?”方錦書笑道:“要怪,只怪夫君太過優秀,才總有人惦記着他。”
這天底下,沒有比自己兒子受到誇獎,更令一個母親開心的事情了。
只這一句話,就讓權大娘緩解了低落的心情。
“好孩子。”權大娘感慨着方錦書的懂事,道:“你才受了傷,且好好歇着。家裡的事情,就少操些心。”
方錦書應了,道:“母親您就放心好了,本來也是花嬤嬤在替我料理着家事,我不過是過問幾句罷了。”
當一個幾十口人的家,事情何其繁瑣,哪裡像方錦書說的那麼簡單。她這麼說,只是爲了寬慰權大娘的心,是她的一片孝心。
事情了結,權墨冼讓下人擡來了軟兜,將方錦書送回清影居里。自己則將權大娘送回慈恩堂裡,纔在權大娘的催促下,回到了清影居。
“我在母親那裡,竟是連凳子都沒坐熱,就被趕了回來陪着你。”權墨冼笑道:“瞧瞧,你這個兒媳婦,如今在母親心目中的地位,竟是比我都高了!”
他擔心方錦書會介意權大娘對任穎的心軟,特意將權大娘對她的關心說出來。
方錦書眉目一片清朗,笑道:“我在家裡陪着母親的時間多,她老人家自然是向着我。你這個做兒子的,早出晚歸的有什麼用?”
見她心無芥蒂,權墨冼才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坐下道:“你不氣就好。母親她心善,根本想不到任穎別有居心。”
“我自然知道,還用你說?”方錦書道:“母親活得坦蕩,哪裡會想到其中有這種種算計。”
權墨冼心頭柔情似水。
他何其有幸,能有這樣一位懂得他的妻子。
這種默契,不知道是幾世才能修來的福分。
他看着她的腳踝問道:“痛嗎?”
自然是痛的。
受了傷,怎麼會不痛?
方錦書卻搖搖頭道:“大夫開的藥很好,已是不痛了。”痛,一個人承擔了便是。說出來,只會多讓一個人擔心。
“丫頭,”權墨冼知道她不願讓自己擔心,心疼地擁着她,喃喃道:“是我對不起你。我想要保護你,卻讓你受了傷。”
“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怎麼就成了夫君的錯了?”方錦書輕聲道。
“你當我不知道?”權墨冼道:“你是爲了拔掉任穎這顆釘子,又不忍讓母親傷心,才這樣做。”
“任穎的算盤打得再響,也不可能瞞得過你。”就算如今權家下人新舊交替,內宅尚未完全穩定下來,也不可能瞞得過方錦書。
對她的能力,權墨冼有一種莫名的信心。
“墨哥哥,你把我也想得太厲害了吧。”方錦書道:“我只是臨時起意而已。”
墨哥哥?
她若不是心虛,怎麼會主動這樣叫自己。
權墨冼的脣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自己這個小妻子,實在是令人可敬可佩。
他不再說話,輕輕吻上她的耳垂、她的發端、她的雙眼,最後落在她的雙脣。他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她意亂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