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緊挨着陳三旁邊的空地上,緩緩出現兩個凹印,逐漸成型。就好像,是一個成年人跪在地上留下的雙膝印跡。
這裡不比得在州府大堂裡,是用上好的青磚鋪就。
用來充作公堂的地面,是在菜市口當中的一塊空地。經過清理後,仍然有浮土殘留,土質本身也不夠堅硬。
地面上新顯露出來的痕跡,雖然不深,看在衆人眼中,卻是那麼明顯。
圍觀的百姓齊齊吸了一口涼氣,往後倒退了一步。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就在那痕跡的前面,約莫兩尺開外的地方,一滴刺目的鮮血緩緩暈染開來,形成一個銅錢大小的血痕。
而那四周,除了陳三,就只有空氣。
別提四周看熱鬧的百姓嚇得不敢出聲,就連拄着水火棍的衙役,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衆人也感到了嗖嗖寒意。
人羣中那名中年男子的面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之前鎮定的神色消失無蹤,放在兩側的手不自然的蜷縮着。
難道,這世上真有不散的冤魂?
所有人中,只有陳三一人欣喜若狂,他胡亂抹了一把面上的淚,叫道:“大人!大人!”
“您看見了嗎?草民沒有說謊,他就在那裡!”
權墨冼看着那滴血痕,從官椅上起身,走到堂前。海峰上前一步,伸手攔着他道:“公子請小心。”
那可是冤魂厲鬼,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權墨冼擋開他的手,道:“當官要爲民做主。他就算是鬼,也是我們高芒的鬼,既然有冤情,本官就有義務替他昭雪。”
海峰退到一邊,衆人面上露出欽佩的神色。
當衆人都在往後退的時候,他卻獨自向前。
一身正氣。
權墨冼踱到血痕跟前,沉聲道:“我來問你,你姓甚名誰,有何冤屈?”
陳三忙把他的話複述了一遍,給那冤鬼聽。
然後側耳凝神聽了半晌,才懊惱道:“大人,草民聽不見他的話。他很着急,但草民也看不懂他的口型。”
“畢竟陰陽相隔。”權墨冼嘆了一口氣。
圍觀的衆人都懸着一顆心,等待着事情的進展,看看這位年輕的刑部郎中,該如何破這個前所未有的鬼案。
權墨冼在原地走了幾步,道:“陳三,你跟他說,讓他帶路去當日被害之地。”
陳三連連點頭,給那鬼魂說了,接着喜道:“大人,他點頭了!”
“好,你們帶路。”
權墨冼吩咐衙役當先開道,陳三從地上爬起來,走在前面帶路,他緊隨其後。
海峰將公案上的兩個官印仔細收好放在懷裡,安排了幾人留下來看着這裡設好的公堂。
今日的亳州城,註定是奇事不斷,數眼前的景象最爲神奇。
一個破衣爛衫的草民走在最前面,兩側是衙役捕快護送。後面跟着一名五品京官,最後面還有一大幫百姓跟隨。
浩浩蕩蕩一羣人,在城裡走着。
陳三走的路線有些奇怪,先是來到了城門口處。當衆人都以爲他要出城時,他卻返回朝着另一條路走去。
“大人,草民覺得,他是在重新走當年進城的那條路。”
權墨冼點點頭,道:“如此看來,他定然不是亳州百姓,而是路過此地。否則,夏知府那裡,一早就接到了人口失蹤的報案。”
他如此推論,身後跟着的人深以爲然。
本地的人都登記了戶籍,也有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那麼個大活人失蹤,怎麼可能不引起任何波瀾?
一定是外地人。
陳三走的一會快一會慢,在一個早點攤子處還停留了一會兒。就好像一個剛剛進城的人,因不熟悉路,一邊打聽一邊前行。
隨着陳三的不斷前行,那名中年男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他揮了揮手,一名精壯男子從他身邊離開,消失在兩側的屋宇之中。
入了城,陳三在繞了兩個彎之後,堅定了目標,一路朝着城西而去。
“大人,這好像是當初我們戲班子去唱堂會的那條路。”陳三對權墨冼稟道。
權墨冼目光一凝,道:“你繼續。”
兩人正要繼續往前,突然,海峰喝道:“什麼人?!”
他“唰”地一聲拔出隨身佩戴的寶劍,只聽得“叮”地一聲,擊落了一支奔着陳三呼嘯而來的弩箭。那支弩箭的勁道極大,打得海峰手中寶劍不斷嗡嗡作響,顫了好一會兒才停止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衆人驚呆在當場。
這是誰?
如此膽大包天!
“在那裡!”海峰指着東面的一處屋頂道。那裡,有一名人影飛也似的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你們幾個,給我追!”權墨冼冷聲喝道。
“是,大人。”被他指派的幾名刑部捕快迅速形成了一個小隊,沿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
“大人,這一定是殺害他的兇徒!眼看事發,纔想要殺人滅口。”海峰的聲音很大,讓後面跟隨的百姓們聽得清清楚楚。
人羣先是受了驚,聽見海峰的話便如同水濺入油鍋一般,炸了開來。
“這兇手也太囂張了,青天白日的敢行兇。”
“大人一定要將他捉拿歸案啊!這樣的兇徒惡棍在城裡,我們睡覺都不安穩了。”
“幸好陳三沒事,不然就抓不到兇手了!”
“是啊,是啊!”衆人紛紛附和:“一定是兇手眼看要露餡了,纔要來殺人。”
權墨冼轉身看向衆人,站得比松柏還要筆挺,抱拳道:“諸位!”
衆人慢慢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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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權墨冼在此向諸位保證,一定將兇手繩之以法!”權墨冼的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無人可以懷疑他的信心。
“帶路!”
權墨冼沉聲喝道。
陳三打了一個哆嗦,不安地四處張望着。生怕在下一秒,又出現一個要他命的人。
“你好好帶路,我保證沒有任何人能傷到你。”海峰走到他身側,手持寶劍護着他。
他這才放心下來,認真帶路。
這一走,就徑直走到了當日請他們唱堂會的那座宅子面前。
“大人,他進去了。”陳三在門前停下,指了指那扇紅漆大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