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司嵐笙笑着應了,道:“既是他說了,你就好好在家等着就是。”
在這節骨眼上,她心頭再怎麼焦慮擔心,也不能在女兒面前表露出來。這樣的情形,女兒還不夠煩心嗎,她能做的只是安女兒的心。
要是做母親的都滿腹心思,讓方錦書又該怎麼辦?
“他有沒有說,查得如何了?”
“沒有,想來一切順利。”方錦書答道。
“那就好。”
司嵐笙掩下眼底的一抹陰霾,笑着道:“還有十來日你就要出嫁了,想想這日子過得也真夠快的。有什麼想吃的,儘管給廚房裡說。等嫁了人,就沒有這麼便利了。”
“我就知道母親疼我。”方錦書笑道:“說起來,我好久沒吃過鱸魚羹了。”
這鱸魚羹名字普通,做起來卻極爲複雜。以鱸魚爲主料,只選最嫩滑的腮幫子魚肉,用桂花酒醃了切成絲,爆炒入味後再細細碾成末。
在熬羹的時候,加入東海的乾貝增添其鮮味,用薑絲包浸入其中去處其腥味。
大火煮開後,用文火慢慢熬上一個時辰,再將一年存下來的四季鮮花瓣撒在羹裡,略略攪拌後,這鱸魚羹纔好了。
洛陽城在內陸,光是東海的乾貝就十分難得,還別提那新鮮花瓣,光是在儲存上就得花費不少心思。
那都是方家下人在園子裡揀那開得最好的花瓣,採摘下來,經過清洗、陰乾、曬乾等處理,再用玉匣子盛了,放在冰室裡保存。
這鮮花瓣,不一定是哪些,得看當年開花的情況。而且,冰室內空間有限,能儲存完好的也不多。
所以,這道菜,因爲受材料的限制,一年到頭也做不了幾次。
而鱸魚羹,確實也沒有白白辜負這麼繁瑣的準備功夫。鱸魚的鮮嫩爽滑、乾貝的鮮美、花瓣的芬芳,全部融合在這道菜之中,令人光聞其香氣,就垂涎欲滴。
“你個丫頭!”司嵐笙笑着敲了她的額頭一記,道:“偏偏想吃這道菜。”
方錦書輕輕一笑,道:“我知道母親對女兒是最好的。”
司嵐笙寵溺地看着她,道:“行,我這就吩咐人去做。”誰讓是方錦書想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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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貝、鮮花瓣數量雖然少,卻都是現成的。司江媳婦趕緊去相熟的漁家,挑着最新鮮的鱸魚買了,到了晚間,方錦書的桌上果然就多了這道菜。
“姑娘,太太真是疼你。”芳芷將碗筷擺好,笑着道。
可不?
這道菜通常用來宴請重要賓客,或者是方老太太過生日的時候才做。如今爲了方錦書的一句話,司嵐笙便遣人做了來。
要知道那些食材,用一點就少一點,花瓣更是要重新存。
方錦書點點頭,心頭一陣溫暖。
司嵐笙或許有這裡那裡的不足,但毫無疑問,她是一位合格的妻子和母親。
“祖母那裡,可也送去了?”這樣的菜品,她豈能一人獨享。
“姑娘您就放寬心,大太太已經命人送去了。”芳芷應道:“叔祖母那裡,也送去了一份。”
鱸魚羹入口順滑,如豆腐腦一般在口中化開,只留下滿口的餘香。
方錦書慢慢品着,心思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亳州。
這個時候,他又在做什麼呢?
他的信寫得越是簡單,背後的原因就越是複雜。只有這樣,他才爲了保密,而不敢在書信裡透露內容。
但這樣憑空猜測也沒有用,能做的她已經做了。
剩下來,只有相信他。
這一日齊王府裡的事情繁多,方孰玉回到方家時已經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司嵐笙讓人將留着的一碗鱸魚羹端上來,道:“時辰晚了,略吃點再去洗漱。”
方孰玉看了一眼,笑道:“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做了鱸魚羹?”
“哪有什麼好日子,不過是書兒想吃。”司嵐笙道:“權墨冼來了一封信報平安,承諾一定不會誤了吉日,旁的什麼事也沒提。我這顆心啊,空落落的懸在半空中,沒個着落。”
在女兒面前不能說,但看見丈夫,司嵐笙就找到了主心骨。
方孰玉坐下拿起勺子,品了一口鱸魚羹,笑道:“你啊,這就是天生操心的命。他既然說無事,你又是操的什麼心?”
“我看哪,按部就班地籌備婚事就行。”
“老爺,你就不急?”司嵐笙問道:“那萬一,我是說萬一他不能在吉日前返回呢?我們書兒,該怎麼嫁?”
“你說說他這個人,眼下連個家族都沒有。不然,還可以讓同宗的堂弟代爲拜堂成親。”
對權墨冼,司嵐笙已是越來越不滿。
“就他那個家族,不要還乾脆些。”方孰玉吃完羹,在下人的伺候下漱了口,道:“他敢叛出家族,這份勇氣就值得稱道。”
從男人的角度,方孰玉一直對權墨冼頗爲欣賞。
這樣的人來做自己女婿,他雖然從未想過,但既成事實之後,他越想越是滿意。
“我只要書兒一輩子平安順遂。”司嵐笙道:“可眼下看來,嫁去權家卻是順遂不了。”她的看法,則跟方孰玉截然不同。
女子嫁人猶如二次投胎,權墨冼再怎麼能幹厲害又怎麼樣,他得罪的人也實在是太多,作爲他的妻子一定會比常人辛苦。
“我們書丫頭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方孰玉道:“說實話,我越來越覺得,書丫頭要是真嫁入了譚家,反倒是大材小用了。”
“什麼叫大材小用。”司嵐笙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急道:“按你的意思,莫不是要嫁入皇家纔好?”
方孰玉攤了攤手,道:“你是知道的,我哪有這個意思。”
“那什麼意思?”司嵐笙道:“我這裡是越想越頭大,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且來問問你,若到了十五那日,權墨冼趕不回來,難道我們書兒就直接坐轎子去權家,連個迎親的人都沒有?”
“這……”方孰玉被噎住,想了想道:“這麼多年了,你要信我看人的眼光。”
“權墨冼此子,絕非池中物。他既然捎信回來,就一定心中有數。”
見方孰玉如此篤定,司嵐笙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