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官衙的客院裡,權墨冼起了個大早,翻閱着當地官員替他準備的地方誌。
每一個地方,都會有官府編纂的地方誌。
有當地的風土人情、人口土地、名人等等資料,是最快能瞭解一個地方的法子。
“公子。”高樓進來,將夜塵回稟的情形細說了一遍。
權墨冼放下手中書冊,道:“辛苦了。從今日起,你暫且跟在我身邊。”高樓思維縝密,行事沉穩,可以當做幕僚來用。
接着,他吩咐長隨,去找夏澤林要一份半年來所有案子的卷宗,尤其是關於失蹤人口。
長隨回來的很快,卷宗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整整齊齊地裝訂在一起。
權墨冼眯了眯眼,這要麼就是夏澤林有整理卷宗的習慣,要麼就是提前準備好了,等待着他查看。
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劉叔,你設法去看看舊年的卷宗。”劉管家應了。
“跟我來。”權墨冼對高樓道。
他帶着人找到夏澤林,寒暄了幾句後道:“夏大人,今日本官想要見一見那名戲子。”
“好!”夏澤林痛快應了,道:“權大人請稍候,我這就派人去。”
“他並非疑犯,不用上枷,帶來我院子裡即可。”權墨冼叮囑了一句。
陳三被帶來時,蓬頭垢面神色恍惚。
衙役將他押着跪在地上,他整個人都趴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哆嗦。
“陳三,這是從京城刑部來的大老爺,你可要看仔細了!”衙役用水火棍戳了戳他,不耐煩道。
因爲他,給亳州官府帶來了多大麻煩,官衙這些人都對他看不順眼。
權墨冼輕輕擡眉,吩咐道:“好了,你們都下去。”
衙役有些遲疑,怎麼能讓京裡來的大老爺自己一個人審?
高樓拿出一個荷包放在領頭的衙役手中,道:“辛苦諸位了,請各位喝茶。”
衙役捏了捏荷包,帶着人離開。
“陳三。”權墨冼緩緩落座,道:“你的事我都聽說了,眼下我想聽你自己說。”
“我,我……”陳三不敢擡頭,突然慌亂地雙手急揮:“別,別過來!啊啊啊啊!你別過來,你快走!”
他神色驚惶,兩手在空氣中推着什麼東西,一邊推一邊後退。到了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捧着頭“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木川、海峰對視了一眼,難道,這裡真是有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冤魂?
權墨冼起身,踱步到陳三跟前,蹲下將自己的腰牌拿給他看,道:“你看清楚,我是刑部郎中權墨冼。”
他伸手指着屋中衆人,道:“他們,都是我的人。我跟你保證,今日你所說的話,半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
陳三放下手,眼裡都是疑問。
“我們公子,在京中破過斷指案,囤糧案,抓過承恩侯府的小公子。”高樓道:“有什麼冤屈,你不妨直言。”
他說的這幾件案子都赫赫有名,在民間流傳甚廣。亳州離洛陽城不遠,想來陳三應該聽說過。
“囤,囤糧案?”
權墨冼看着他,點了點頭。
“大人就是那位,破了囤糧案,活人無數的青天大老爺?”陳三說話變得利索起來,跪地磕頭,道:“草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恕罪。”
戲子雖是下九流,卻有一個好處,學戲時都會粗略地教一些筆墨,以便識得戲文。
他長相方正,在戲裡唱的都是紅臉,演了不知道多少個青天大老爺。但權墨冼是他聽說過的青天,也是第一個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的青天大老爺。
他心頭充滿着仰慕、敬畏,很想靠近卻又怕對方生氣。
“你且起來。”
權墨冼示意木川給他端來一跟方凳,溫言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都好好跟我說說。”
陳三連連點頭,將憋了許久的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統統都倒了出來。
這次談話,除了權墨冼和他帶來的人,無人知曉。
午後,權墨冼遣人去跟夏澤林知會了一聲,讓陳三暫且住在他的院子裡。
接下來幾日,他都沒有動靜,靜悄悄地毫無聲息。
一轉眼,日子便到了二月。
亳州碼頭上,悄無聲息的停靠了一艘小舟。
曉雨着男裝書童打扮,從船艙裡鑽出來,回身將同樣是女扮男裝的衛亦馨扶出來。
衛亦馨將一頭濃密的長髮都盤在書生帽裡,未施脂粉,皮膚吹彈可破。男裝讓她的媚色中添了幾分英氣,眼波流轉之間分外動人。
一頂不起眼的小轎落在她跟前,曉雨扶着她上了轎,朝着亳州城中一處私宅而去。
她的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
洛陽城的修文坊裡,方錦書打開權墨冼讓人帶來的信。
信裡寫的很簡單,只說他一切都好,並再三保證了他一定會在成親那日趕回來。
方錦書將信仔細收好,拿起繡花針繼續着之前的繡活。
臨嫁在即,嫁妝已是萬事俱備,司嵐笙也收了派給她的差事,讓她好好地享受這最後做姑娘的時光。
就連花嬤嬤,近來也幾乎不露面,任由她自由安排時間。
於是,她閒來無事便繡一些諸如手帕、香囊這些的小玩意打發時間。
“姑娘,權大人有沒有說幾時回來?”芳菲關心的問道。
方錦書搖了搖頭:“只說在十五前一定回來。”二月十五,是他們成親的吉日。
芳菲抿了抿嘴,不再說話。她心裡實在是擔憂的緊,卻不想說出來讓姑娘更加煩心。
這件事,委實是讓人放心不下。
算算日子,距二月十五隻剩十餘日。從亳州回來,最快也要兩日,但那邊還沒有什麼消息傳過來,就好像權墨冼從未到過一般。
這樣一樁無頭無尾的事情,眼下還毫無頭緒。
權墨冼再怎麼厲害,能在短短十日內理清來龍去脈嗎?
這不僅是芳菲的擔憂,司嵐笙心裡也犯着嘀咕。
成親的事情,方、權兩家都照常進行着,可這日子越來越近,權墨冼那裡還毫無消息,不能不讓人着急。
“母親。”方錦書進了房,道:“今兒他託人帶了信回來,說一切都好,定能準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