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苑,跑馬場。
“果然七公主在這,你父皇這麼說的時候,臣還不信。”
“籲!”靜涵勒住繮繩,“你是何人?”
“小公主這麼快就忘記了微臣,微臣好是心痛。”
七公主靜涵皺眉,打量來人。
說話的這人年約二十左右,一雙細長的眼睛帶着笑意望着自己,不迴避不膽怯;再細看,他眼睛深處彷彿藏着光,是那種父皇和哥哥眼神裡會不經意間射出的光。可以看出他面對自己時竭力收斂着他眼神裡的震懾力。
只聽來人笑着問道,“臣記得,公主往日愛在上林苑跑馬麼,怎麼換到這跑馬場來了?”
靜涵心下有些明白,只不說話,繼續皺眉看他下一步的打算。
辛寅見小公主不說話,只顧打量自己,上前幾步,伸手摸摸她騎着的白馬。
白馬剛從奔跑中靜止,且是被突然制止的,原就有些不安,在踢蹄子。靜涵知道自己的馬很烈,剛要提醒,就看到往常性子很烈的白馬,在那人手下溫順極了。還拿頭蹭那人的手心,像渴求表揚的小孩子。
“乖,小傢伙!”他抓了把松子糖給白馬,就成功的安撫了白馬。接着他伸手對着馬上的小公主道,“繮繩給我,小心手勒疼了,你又跟小時候一樣愛哭鼻子。”
靜涵看到男子動作熟練的上前要幫着自己牽馬,遂放手,把繮繩交給他。在他接過繮繩的時候,俯下身,小聲道,“辛寅你現在隨意出入後宮,不怕我父皇怪罪麼?”
“要叫堂哥,七丫頭。”辛寅摸摸小公主的頭,“你打小就聰明,會看不出來微臣爲何而來?”
靜涵忍無可忍的撫開辛寅的手,“不要拿摸過追風的手摸本宮。”
辛寅舉手無辜道,“其實真的是忘記換手了。”
靜涵瞪視他,“小—辛—子!”
“被發現了呀,好吧,好吧,是堂哥不對,堂哥給你賠不是。”辛寅哈哈笑道。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靜涵感覺自己頭頂全是追風的口水,一陣惡寒。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小心眼兒的辛寅。不過就是猛然一見他,沒認出來罷了,居然拿摸過馬的手摸自己的頭髮。還是一如既往的錙銖必較,專挑人痛處下手。
沒錯,靜涵有些小潔癖,尤其在意自己的容貌和周全的乾淨程度。五歲那年學騎射的時候,哭鬧了好久,不願意學習,就是因爲她覺得騎馬會讓她變得粗魯,不那麼高貴整潔。
淑妃在這件事上尤其堅持,任由女兒哭鬧,還是把她丟在了馬背上。由辛寅親自教導她騎射功夫。辛寅是個好師傅,但也是個嚴格的師傅,所有當初靜涵公主是哭着學會騎馬的。
學會騎馬後,靜涵才明白她母妃的用心良苦。
皇家的女兒,大部分是逃脫不了和親的命運的。和親西北或者東南,必須要有健康身體,才能適應當地的惡劣環境。皇家遠嫁的公主不長壽,是因爲深宮中的公主,個個都是養在溫室中的嬌花,被寵溺壞了。猛然到了不適應的環境中,就會枯萎、死亡。
靜涵打小在淑妃身邊長大,看慣了深宮中的爭鬥和傾軋,心性堅韌,比其母妃更能狠下心來,也更堅毅果決。自從大公主遠嫁後,她就察覺出,赫都戰敗,必定會再次求娶大梁的公主,以自保和爲部族贏得一線生機。是以這些年以來,她不在跟着母妃學習刺繡,而是在騎射上狠下功夫。
她原本就悟性極高,騎射在一衆公主中,是拔尖的。漸漸的,無人再跟她較量。她也嫌妹妹們一個個嬌聲慣養的,倒也不常往上林苑去了。
這些心思自然不能公然道出口,她手執着馬鞭,對着身前幫自己牽馬的辛寅道,“上林苑太過於秀美,不若馬場開闊,能盡情的跑馬。”
“你啊,性子一向要強。可需知,有時候有些事情,你做慣了,他人就認爲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到那時,你如何自處?”辛寅想到皇帝選擇靜涵和親的緣由,不由得苦笑。靜涵就是太過於優秀,才被皇帝第一時間選定,且無轉寰的餘地。
“辛寅打哪兒來?”靜涵靜靜的打量辛寅的背影,“是我父皇派你來當說客的吧。”
辛寅的腳步一頓,馬也跟着安靜下來,“公主如何得知?”
辛寅自然明白他看着長大的小公主有多聰慧,只他剛從養心殿出來,靜涵就能猜到他的來意,還是讓他一驚。
莫非淑妃在養心殿內佈置了……
不,不會,淑妃不是那些人,妄圖在皇帝身邊安插眼線。當年三皇子被秘密立儲,她都能壓下來,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且還是拿暗部去對抗暗部,這虧本的買賣。
辛寅心裡驚疑不定,就聽到靜涵的聲音,“昆桑草原的使者到了驛站,定是爲兩國友好而來。最好的辦法還是和親!”
“遙兒告訴你的?”辛寅厲聲問道。
昆桑使者到達驛站不過是近日的事情,朝中大臣都剛知道的事情,這小姑娘反而比他們更能料到使者來意。
再者說,慕遙把朝中的消息傳遞,被有心人知道了,又會再生事端。後宮向來不得干政,淑妃可自由出入養心殿,當年就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不然淑妃這些年也不會被那些人一直抹黑。
現在淑妃得女兒,七公主,對政治的敏感性又遠勝於他人,被他們知道了,可不得狠狠造謠一番。
淑妃爲帝妃,他們在如何不滿,對於淑妃也是無可奈何。可靜涵不同,靜涵還是未出嫁的公主,名聲對於一個未嫁的公主來說,多麼重要。
“堂哥!”靜涵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說話太過於張揚。這跑馬場雖然人煙稀少,但如果被有心人聽到,還是會有不小的麻煩。
“不是三哥,三哥不會告知我這些。”靜涵小聲道,“點心鋪子。”
這話就是在告訴辛寅,淑妃在玉京中的點心鋪子,也就是他們在京中的情報網傳來的消息。而這消息自然是她母妃告知於她的。
“你母妃怎麼說?”辛寅轉身,用銳利的眼神盯着靜涵。
淑妃曾經隱晦的向他提及,她不贊同七公主遠嫁;現在卻把消息告知靜涵,是淑妃已經知道皇帝的打算,不可逆轉下的妥協;還是淑妃另有打算,需要他的配合。
靜涵搖搖頭,“母妃並未就此事多做抉擇,只說一切看本宮的造化。”
辛寅當下心裡明白,淑妃怕是不得已同意了此事,但她的下一步打算暫時不需要自己插手。
“堂哥,靜涵既然叫你一聲堂哥,就真心把你當作親人。靜涵自小也算是你看着長大的,靜涵的爲人性情你也清楚。靜涵想跟你說幾句心裡話。”靜涵輕聲但堅決道,“母妃和哥哥都不贊同靜涵的決定,靜涵卻是鐵了心要那樣做的。”
“你母妃和哥哥,也是爲你好。”辛寅聽明白了這個小姑娘的意思,她對於和親是願意的。儘管她的母妃和哥哥並不贊同她的決定。
“堂哥聽着,你繼續說下去。”
“靜涵不願嫁到玉京世家,那在世家中相互爭鬥,在內宅中耗費時光的日子,不是我想過的,我更不願意跟將來的夫君兩相怨懟。靜涵想向我母妃那樣,跟隨着心愛的男人,共同守護盛世江山和家國天下。”
“涵兒決定好了?”辛寅再次問道,“決定好了,將來後悔了,苦果也只能自己嘗,困苦也只能自己扛。能做到麼?”
“本宮能!”靜涵堅定道。
“那好,我今日來,是你父皇的意思。西北昆桑戰敗,驛站中的使者,怕是不日就要想皇上求娶公主。你父皇選定了你,你可願意?”
“本宮自願爲帝國,爲了自己的志願和親西北昆桑草原。”靜涵拋下馬鞭,下馬行禮。
“起來。”辛寅扶起靜涵,“你父皇在你母妃宮中,之後公主知道如何辦了麼?”
“靜涵明白。”靜涵盯着自己的腳尖,父皇的意思是讓自己到母妃面前道出自己自願和親的意願。
母妃一直在冷着父皇,此時不能再跟父皇起衝突,且父皇也不願意在跟母妃爭執,自己就是那和解的契機。
“既然公主明白了,那臣就預祝公主馬到成功。”辛寅拱手,“臣告退。”
“堂哥!”靜涵看着遠去的辛寅的背影,“靜涵謝堂哥理解。”
辛寅並不回頭,背對着靜涵擺擺手,“公主放心,臣不會讓公主吃虧的。”
昆桑草原將來的大閼氏,但願你真的能成長爲想你母妃一樣得人,成長爲能站在赫都身邊的女人,爲大梁,爲昆桑帶來好運。
靜涵撿起自己扔下的馬鞭,站在馬前,“追風,以後就只有咱們兩個相依爲命了。走,回家了。”
回家,再也不會有幾次回家的機會了。
從今而後,昆桑和大梁都是自己的責任,爲了兩國交好,自己要付出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一生,還有血脈的傳承。
夕陽下,少女的身影,漸漸拉長,融入遠處的陰影中。
瑤華宮,寢殿。
“靖兒,聽話。”十娘冷着臉,對着鬧騰的六皇子道。
六皇子今日被乳母帶着在御花園玩,回來就鬧着要母妃帶着他去找他父皇。
十娘自然不肯,爲此小皇子鬧騰了很久。
此時,被他鬧煩了的十娘,忍不住有些生氣。
小皇子聽道母妃的話,哭的更大聲了,“父皇不喜歡靖兒,母妃也不喜歡靖兒。”
六皇子還小,自然不明白父母之間的波濤暗涌,但他卻明白,父皇已經很久不到母妃這來,自己很久沒有見到父皇了。
殿外準備進來的皇帝聞言,腳步頓住,心裡被深深的內疚佔據。孩子的話,往往最真實,最能反應現狀。他確實很久不來瑤華宮了,現在自己來也是爲了靜涵的婚事。
皇帝待要出口安慰孩子,就聽到殿內十孃的聲音傳來,“靖兒不聽話,父皇和母妃都會不喜歡你的。”
“靖兒聽話,父皇也不喜歡靖兒,靖兒已經很久沒見到父皇了。七弟和八弟說,父皇不喜歡兒子,不喜歡母妃了。”
“你父皇國事繁忙,你聽話,等過些日子,你父皇忙完了,自然會來看你。”
小皇子委屈道,“父皇答應過靖兒,只要靖兒聽話,就會來看靖兒,還送靖兒禮物。現在父皇不來,也不送禮物,靖兒就是想問問父皇,爲什麼答應靖兒的事不算數。”
十娘這是第二次聽到兒子說起此事。第一次的時候,同着大兒子的面,她不好多問,這次她卻是打算問個明白。究竟皇帝答應了他什麼,讓他一直這麼念念不忘。
“好孩子,來,告訴母妃,你跟你父皇約定了什麼?”十娘問道。
“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小皇子一副緊張的樣子,“不能告訴別人。”
“母妃是你最親的人,母妃怎麼是別人呢。”十娘摸摸小兒子的頭,故作傷心狀,“靖兒連母妃都不告訴,母妃好傷心。”
“母妃,父皇說……”小皇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進來的皇帝打斷。
“靖兒,老遠就聽到你在哭鬧,這是怎麼了?”
“參見皇上。”十娘放下兒子,蹲身行禮。
“淑妃起來吧。”皇帝坐下後,對着兒子招手,“靖兒過來,說說今兒這是鬧的哪一齣?”
“兒子參加父皇。”六皇子上前行禮後就往皇帝懷裡撲,“父皇好久沒有瑤華宮,兒子想父皇了。”
“靖兒!”十娘看到兒子的舉動,不贊同的制止。
“丫頭坐吧,不礙事。靖兒還小,小孩子嘛,不用管教那麼嚴格。”皇帝對着十娘道。
“是。”十娘在距離皇帝很遠的地方坐下,不在言語。心裡卻不以爲然,對於六皇子,她一向要求嚴格,是因爲六皇子身上寄託了太多的期望。三皇子打小也是那樣過來的,這皇家的孩子,寵溺着,是纔不了大氣的。
“父皇,你答應過靖兒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啊?”六皇子膩在皇帝懷裡,悄聲問道。
“你乖乖聽話,父皇說話一向算數。等有了好消息,一定第一個告訴你。”皇帝哄了六皇子會,就讓他回偏殿去玩,“父皇有事跟你母妃商量,你先跟奶孃回偏殿去玩。”
小皇子見到了父皇,得到了一直心心念唸的答案,乖乖的被奶孃帶走。
殿內沒有小兒子的聲音,倒是一時冷清了不少。
“丫頭,過來。”皇帝對着十娘招招手,不意外的看到十娘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沒有孩子得時候,你最愛在朕身邊膩着了。”皇帝感慨道,“如今有了孩子,孩子他娘反而跟朕生分了。”
十娘聞言,也不辯解,起身走到皇帝身邊,坐下,恭敬的問道,“皇上今日來,有何吩咐?”
“這些日子,委屈你和孩子了。”皇帝伸手握住十孃的手,“你的好,朕都記得。杜家,朕不會虧待的。”
“多謝皇上體恤。”十娘輕聲道,“雲哥戰死,家裡人有些亂了分寸。我三叔那裡,有什麼做的不對,望皇上您看在臣妾的面上,寬容他一二。三叔那,臣妾已經交代過祖母和大伯父,會看住他的。”
“丫頭心裡還是怨朕的。”皇帝拍拍十孃的手,“你確實該怨,杜賢雨也該恨。是朕對不起你們杜家,給不了你家一個公道。”皇帝想到辛寅傳回來的線報,對十娘真誠的道歉。
“皇上是萬民之主,您的決定是不會錯的。”十娘淡淡道,“當初力主雲哥兒去西北,是臣妾出的主意。三叔怨我是應當的。”
“在杜府受委屈了?”皇帝眼中帶着探究和關心,但說出的話,卻句句誅心,“聽說丫頭在杜府門外跪了半個時辰。杜府失去了兒孫,心疼是難免的,只這讓當朝的從一品夫人當街下跪的舉動,也太過了。太不把皇家放在眼裡了。”
“皇上恕罪,杜家絕沒有不敬之意。”十娘跪地陳詞,“一,臣妾不過是正二品的妃位而已,且是四妃中資歷最淺的,跟其他姐姐沒法想比;這二,就是杜府是謝絕一切登門拜訪的。是臣妾自願向家族請罪的。我是杜家的女兒,因爲我的決定,讓杜家三房絕嗣,我愧對杜家的列祖列宗,自當自罰。三,杜家全族上下,爲表對帝國的忠誠,闔家跪迎臣妾。”
“起來,不過是咱們夫妻兩說會兒閒話,怎麼像她們一樣動不動就這麼多禮。”皇帝親自扶起十娘,“你孃家的忠心,朕從不懷疑。朕是怕他們把杜子云之死記在你身上。”
“臣妾無事,多謝皇上關心。”
“朕還不知道丫頭你麼,有什麼委屈都憋在心裡,寧願自己扛着,也從不示弱。”皇帝摸摸十孃的頭,“難爲你了,夾在朕和家族之間。”
“這沒有什麼的,爲了皇上,爲了帝國,惠妃姐姐能做到的,臣妾一樣能做好。”十娘輕聲道。
“朕知道,丫頭爲了朕,爲了帝國,受了很多委屈;甚至有的時候,朕因爲種種原因,並不能做到公正,要委屈你們母子。你所做的,朕都記得。當年朕在南鑼曾說過的話,依然算數。”皇帝拋下的話,讓十娘內心一緊。
皇帝這些年,對她,是處處利用,處處打壓,甚至縱容着他的新寵挑釁自己。這些她都可以忍,唯獨在家族和兒女的事情上,她不願意也不能讓步。
“皇上當初在南鑼可沒少拉着臣妾說話,臣妾記性不好,如何得知是哪句呢?”意思是,當年之事,我已經忘記,也不打算想起。請不要再把我們母子捲入事端。
“朕說過,最好的一定留給咱們兒子!”皇帝還是堅持說了出來,“丫頭將來的富貴不可限量。”
“六哥哥!”十娘心裡一冷,反而叫出了二人感情最要好時的稱呼,“您要是真心心疼十娘和兒子,這話莫在說了,這事莫在提了。遙兒這一生,註定過得不如尋常皇子如意;我不想靖兒也成爲她們下手的對象。臣妾只願孩子平平安安的。”
“遙兒那次是意外,靖兒朕會親自帶在身邊教導。丫頭放心。”皇帝堅持道。
“您直說吧,要如何才能收回成命?爲了靖兒,臣妾願意做任何事情。”十娘咬牙道,跟皇帝打太極,你是永遠擰不過他的。
他給你高位,給你權勢,也不過是爲了更好的利用你而已。上一秒跟你恩愛甜蜜,下一秒把你送入地獄,說得就是他這樣的人,這個叫做慕雲瀾的無情男人。
“丫頭是聰明人,那朕就直說了。”皇帝達到他的目的,遂不在提及之前所說之事。
“您請!”十娘低着頭,連再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心裡,是漫長的荒涼和苦澀。
“昆桑的使者已經到了驛站,赫都跟靜寧自然是不成了。大梁必然要繼續派公主和親。”
“那臣妾就先預祝這次的和親的公主能幫着您守好西北,使兩國互惠互利,友好相處。”十娘乾巴巴道,“說起來,寧姐姐的小四和惠姐姐的小五,年齡都正合適。”
“丫頭,你聽我說,這次人選不是小四和小五。”皇帝摟住十娘,像是害怕她難過一般。
“那恭喜六公主了!”十娘急促的打斷皇帝未完的話,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現了,她得臉色變得煞白。
“人選也不是小六。”皇帝彷彿不忍心繼續開口,“朕選了……”
“不要!”
“我!”
兩道聲音同時傳入皇帝的耳中,後面出聲的是終於趕上的七公主靜涵。
“涵兒,今兒怎麼想起來母妃宮中了?你弟弟在偏殿,你要看他,自去偏殿。母妃一會給你做點心吃,你哥哥也好久沒吃過母妃親手做的點心了……”十娘語無倫次,邊眼神示意女兒離開。
靜涵看到她母妃眼中的祈求,不敢在跟母妃對視,反而對上他父皇鼓勵的眼神,大聲道,“父皇,母妃,兒臣剛剛無意間聽到你們的談話,遂忍不住出聲。兒臣自願和親西北,兒臣願意爲父皇分憂,兒臣願意爲帝國消弭戰禍,兒臣願爲兩國和平互惠努力!”
“靜涵,出去!”十娘推開皇帝,站起身來,就要推女兒出去,“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滾!”
“母妃,靜涵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是母妃一直把兒臣的話當作是兒戲。今日同着父皇的面,兒臣在說一遍,兒臣身爲公主,生來就逃不了和親的命運。兒臣不覺得苦,也不覺得難過,兒臣想去過不一樣的生活,想爲父皇和大梁儘自己的一份力量。求父皇母妃理解併成全。”
靜涵胸膛起伏,跪地不起,“求母妃原諒,求父皇成全。”
“啪”,七公主的臉上,留下了一醒目的巴掌印記。
“淑妃!”皇帝一把拉過盛怒的十娘,“靜涵的人生本就該自己決定,就算你是她母妃,也無權置喙。更何況是毆打皇家公主了。”
“好,好,好!”十娘一連三個好字,“你們,你們父女串通好了來蒙我。真當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如意算盤?告訴你們,這事不可能!”
“淑妃!朕跟你商量是因爲你是孩子得母妃,你有權利知道孩子得選擇。”皇帝冷聲道,“不要挑戰朕的底線。”
“母妃息怒,這事兒跟父皇無關,是女兒聽到消息,自願求去得。”靜涵急道,“如果因爲女兒,讓您二位生氣,那女兒就罪過大了。”
“好,好一個父女情深,靜涵,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十娘甩開皇帝的手,“你們父女真是好樣得!”
“靜涵回去吧,這有父皇!”皇帝一個使勁,十娘剛甩開得手,又被皇帝拉住。這一次,皇帝用了很大得力氣,十娘被皇帝拽入懷中。
“放開!”十娘使勁掙扎。
“靜涵回去!”皇帝對着女兒厲聲道,“你的請求,朕準了。”
“女兒告退。”靜涵不在呆看糾纏在一塊得父母,快速行禮離開。
“夠了!”片刻後,皇帝呵斥,“你鬧夠了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十娘仰着頭,高聲喊道,“你就會欺負我,就會欺負我的孩子,我恨死你了!”
“乖,不哭。”皇帝一手抹去十娘眼角滑落得淚珠,一邊吻了上去,“丫頭,乖,不哭。”
“我恨你!”十娘低頭,錯開他的吻,放棄了掙扎,把頭埋在他的頸窩,對着他的頸部動脈狠狠的咬下去。
“嘶!”皇帝吃疼,卻不在吭聲,任由她咬自己。漸漸的,脖頸上的力氣小了很多,脖頸中反而溼意越來越濃。
皇帝摸摸十孃的頭髮,“朕,這輩子,註定會對你不起。如果有下輩子,咱們就做一對普通夫妻,我一定會加倍加倍對你好!”
十娘並未說話,回答他的是他頸上那雙漸漸收緊的雙臂。
長恨人心不如石,難忘昨宵明月醉花間,又恨人心長如石,不記當年誰許初闌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