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嘉二十五年,大年剛過,宮中還是一邊喜氣熱鬧的時候,鳳城八百里加緊奏報傳來,給這個年節帶上了肅殺的意味。
皇帝急召八王、良郡王、二皇子和兵部養心殿議事,商量對策。
良郡王慕遙,自然跟他八叔一樣早早的受到了消息,明白皇帝震怒的原因。
鳳陽王趁着年節,出其不意,率部繞過北道口,繼續北上回師鳳城。沿途燒殺搶掠,百姓居無定所,受戰火流離之苦。
杜子誠率部截殺失敗,折損了不少人手,只好派兵在沿途駐紮,先救治百姓傷兵。
慕辛寅坐鎮鳳城,要防着鳳城的鳳陽王世子和白家發起攻擊,騰不出人手增援杜九。故而上書皇帝,請求增援,以保住鳳城、南鑼。。
皇帝把奏報遞給率先遞給二皇子,衆人傳閱奏報。目光被奏報上的內容所震驚。
“衆位愛卿,有何良計?”皇帝待衆人明白當下的形勢後,開口問道。
“杜小將年輕,失了北道口,此乃禍源。”兵部侍郎開口道,盯着良郡王吃人的目光,頭皮發麻的繼續說下去,“當初,他率兵追擊鳳陽王殘部,兵部就不贊同。”
“既然兵部這麼有先見之明,不妨各位大人說說眼下之局面如何破解?”慕遙虛心的問道。
“良郡王嚴重了。”兵部尚書威嚴道,“兵部並無針對任何人的意思。杜小將雖然出身西北杜家,但年紀尚青,將兵才幹和守着鳳成多年且城府頗深的鳳陽王比,還是多有不足。”
“兵部不是不贊同派人追擊鳳陽王,只是這人選上是要多斟酌的。當時坐鎮中軍主持大局的人,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爲由,即刻派了杜小將上陣,會導致今日之禍端,實屬預料。”
“大人是在說本皇子不顧大局?那麼,請大人告知,本皇子應該怎麼做?”一直陰沉着臉並未說話的二皇子,忍不住嗆聲道。
八王當日稟詔秘密回京,鳳城是由他坐鎮值守。當初派出杜子誠沿路追擊鳳陽王,一是中軍那些老油條他壓住不住,無人可派;二來,就是想借着鳳陽王挫挫杜子誠和杜家,以及杜家身後的淑妃的銳氣;第三,纔是他不得不爲的最主要原因,因爲密旨宣召八叔回京的時候,也給他出了個難題。
他的好父皇,一早已經算定了鳳陽王必棄下妻兒南下,他下旨讓想法子送杜九去南鑼。
誰能想到,之後杜九在南鑼,收攏了人心,安撫了百姓,又徵召百姓入伍,訓練新兵,穩住了局面。慕遙南下後,更是處處幫襯,舅甥二人倒是暫時壓制住了鳳陽王。
可恨,慕辛胤在中軍,奪了自己的指揮權,敲打了那些老兵痞子。是以回京後,得知慕遙也會回京,纔在母妃的攛掇下,跟那幾位聯手,意欲刺殺淑妃,令慕遙不能再回北道口。
北道口是戰點,杜九年輕,不是鳳陽王對手,慕辛胤必然南下北道口將兵,到時候鳳城,自己既可以把持。在最後大戰時立下功勳,在軍中得勢。
誰承想,夜宴事件,最終以那種局面結束。逼的他不得不斬草除根,還對上了昆桑的人。
昆桑既然娶了七丫頭,跟他所代表勢力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這下他爲了脫身,倒是得罪了昆桑使臣和七丫頭身邊的陪嫁嬤嬤,七丫頭給赫都吹吹耳邊風,赫都和他日後可不就是勢不兩立了。
現在還未等他重新謀算,拖住慕遙的腳步,戰事就提前打響。北道口就被鳳陽王出奇招,直接棄之不用。鳳陽殘部直接在北道口城中挖地道,擾過北道口,北山燒殺,直逼鳳城。
這局面對他不利之極,偏偏兵部的那些人,還死咬他不放,讓他如何不怒,如何不爲自己辯解。
他不爲別的,就是爲了提醒皇帝,當初派出杜子誠,是他父皇授意的,不能現在把黑鍋給他一人背。
“臣並未指明二皇子,二皇子又何需對號入座?”兵部尚書反擊道,“需知戰場之上,將領的一個錯誤決定,帶來的就是流血千里,伏屍白萬的後果。百姓受戰亂之苦,皇子當真問心無愧麼?”
“戰場危急,本皇子做了該做的。至於大人,其餘在這指責本王,不如兵部是否補給合格。”二皇子拿軍餉擠兌兵部尚書。
二人對上,衆人只當看戲。
“夠了,朕媚忝搶矗巧塘慷圓摺2皇搶刺忝竅嗷ネ菩對鶉危被實郯炎啾ㄅ腦謨幹希排獾目凇
先前還爭論不休的人,都閉嘴不在吭聲。
“都啞巴了不成?”皇帝質問,“平日裡一個個吹噓攻下鳳城不是問題,你們多麼的本事。到用人的時候,人呢?”
“皇兄息怒,當務之急是調派人馬增援鳳城,解一時之困。”八王不得不出聲安撫皇帝的怒氣。
“父皇,兒臣有個危險的法子,不知當講不當講。”慕遙遲疑着開口,“成了可解眼下困局,但若是一個操作不當,也可能會使南鑼重新陷入戰火之中。”
“說說看。”
良郡王一直南邊,不在言語。
“郡王是說借兵南疆?”杜子田反應很快,在兵部那些侍郎還未明白之時,率先開口。
南疆世子有意藉着大梁勢力,繞過大祭司,問鼎南疆王之位。南疆世子倒是可以合作利用一二。
“杜愛卿認爲此法可成?”皇帝眼眸一緊,盯着杜子田問道。
“回皇上的話,臣認爲此法,風險太大。”杜子田還是否定完了,但之後又接着道,“但若是南疆肯借兵,又有良郡王和慕大人配合轄制,倒也勉強可以一試。”
“如果杜愛卿同去,把握有幾成?”
“不到六成。”杜子田回道,“臣去與不去,差別不大。鳳陽之戰,不比西北。杜家對西北有所瞭解,對昆桑赫都此人,陸將軍也看的透。臣不過是得天時地利人和,纔跟慕將軍、良郡王配合,險勝了西北之戰。”
“老八怎麼看?”皇帝問道,借兵南疆,不是不行,只是對他之後的計劃會有阻礙。
“臣弟倒是覺得,與其借兵南疆,不如捨近求遠。”八王爺思索了片刻,“與其求助一個跟大梁還未有姻親實質關係的南疆世子,不如借兵大梁真正的姻親昆桑。”
八王拋下這個驚雷,繼續分析道,“昆桑上次戰敗,元氣大傷。物資稀缺,還要給大梁呈上歲貢。草原上其他小部落也開始漸漸崛起,赫都定是不甘心他建立的基業漸漸頹敗。我大梁可以給他機會富強。昆桑大梁因爲七公主,二十年內不會再戰。作爲屬國也好,盟友也罷。互惠互利,沒有人不想得好處的。給足了好處,昆桑是不敢輕易跟大梁短兵相接的。”
“八叔是想借兵昆桑,使得赫都的人在戰爭中得到財富,激發血性。”慕遙接着道,“這對赫都來說,買賣夠本兒。昆桑自從西北大戰戰敗後,族內好戰血性被挫。這對於一個馬背上的戰鬥民族來說,不是好事。赫都應是會答應這事,至於昆桑周圍的其他小部落,西北軍還是防守的住的。”
“不錯,借昆桑戰力,給以他無上財富。鳳陽王富可敵國,金銀珠寶是不缺的。赫都有了財力,才能改善他們部落的民生問題。”
“時間上來不及。”二皇子插嘴道,“且昆桑嗜殺,殺入我中原,傷我百姓怎麼辦?”
“那就約法三章,不得殺民,不得濫殺,不得擾民。”
“時間呢,時間讓來說,趕不及。”二皇子竭力反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慕遙搖頭,“二哥這是在怕什麼?還是在顧忌什麼?”
“三弟多慮了,二哥不過是就事論事。”
“時間上,卻是來不及。”杜子田道,“昆桑距離西北邊疆有段距離,西北邊境距離玉京距離也不短,更何況還有玉京到鳳城的距離。”
“情況也可能沒有壞道那個地步,可先派京畿大營統領過去支援,昆桑兵力可稍後再去。”
慕遙話一說完,殿內鴉雀無聲。京畿大營負責拱衛玉京,保護皇帝安全。昆桑過玉京,玉京空防,如果昆桑或者是其他周邊國家攻入,玉京失守,大梁才真的危矣。
“昆桑不敢。”慕遙再次開口,對着殿內的人道,“昆桑大閼氏可請回大梁探親。赫都的子嗣可請來大梁做客。赫都不是鳳陽王,妻兒的死活不會置之不理。”
“這也太……”衆人看着良郡王的眼神透着詭異,昆桑的大閼氏是良郡王的親妹妹,也是他最疼愛的妹妹,更是爲了他和六皇子遠嫁。
朝中大臣都知道,杜家兵權漸漸被收回,陸家跟杜家不和已久。爲了皇位爭奪,七公主自求和親的事兒,不是什麼秘密,可轉眼,良郡王就能把妹妹扣下,跟昆桑談借兵。
這心,也太狠了。也太像皇帝了。
“非常時期行非常事。”慕遙正視那些異樣的目光,“慕靜涵已經是赫都的女人,是昆桑至高無上的大閼氏,而本王是大梁的郡王。爲了大梁,沒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
“三弟如何能確定,赫都就一定會守諾,且不生反心?大閼氏和子嗣真的能拿捏住赫都這個男人?”
“大閼氏有孕三月。”皇帝吐出了這句話,看着三兒子的目光帶着讚賞,夠狠,夠毒,夠城府。只是身子不成,可惜了。
“既然這法子可行,那麼昆桑那邊還是遙兒去談?”八王收回目光,最先提出建議和詢問。
“良郡王和小二還是回南鑼和鳳城。昆桑那邊,杜愛卿去談,大閼氏的舅舅,分量足夠了。”
“京畿大營派誰領兵?”
“陸將軍還在西北駐守,陳家在南疆駐守,讓陳鬆去增援杜九。慕辛胤全局指揮。不到必要的時候,昆桑兵力不必上戰場。”
“京城防衛由誰負責?”
“皇帝加封領侍衛內大臣,負責玉京和宮中安全。”
“臣弟領命。”八王最先出養心殿,去部署安排。
“衆位愛卿去輕點兵器裝備,請點物質,準備軍餉去。”皇帝擺手示意兵部的人退下,對着兩個兒子道,“你二人去後宮中辭別你們母妃,純沙齜3壞糜形蟆!
《大梁睿帝·本紀》記載:熙嘉二十五年一月初八,帝之二子、三子出宮去往鳳城、南鑼。這是良郡王和二皇子在朝堂之上對立之後,第一次同時奔赴戰場。鳳城之戰後,二人俱有封賞。良郡王被封爲親王,二皇子更是憑藉此戰直接封王。從此二人開始了長達五年之久的皇位之爭,直至新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