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槿,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的話,已經酉時了。”司槿看了眼沙漏,纔回話。
“已經酉時了?”說話間,十娘手一慢,針就刺破了手指,一滴鮮血立刻冒出來,落在了即將給八皇女繡好的肚兜上。
紅色的肚兜本也顯不出血色,奈何那滴血不偏不倚的落在在白色的蓮花瓣上,就連被花瓣包裹着微微露頭的黃色花蕊上,都沾染了一絲絲血跡,看着觸目驚心。
十娘盯着那漸漸被血色染紅一部分的白蓮花,有些微微發愣,連手指都忘記抽出來。這白蓮染血,是在預警麼?
“主子您沒事吧?”畫屏心細,小聲提醒道。
她看十娘一直盯着那帕子發愣,血跡卻一直在滴落,纔不得不出聲提醒。
十娘聞言,擡起頭來,轉移視線看向她的大宮女畫屏。畫屏正拿着一方乾淨的白色絲帕,準備遞給她。
“娘娘快先止血,十指連心,這幾天怕是做不了針線了。”
“這小傷無礙的,再說了你家娘娘我哪有那麼嬌貴。”十娘接過絲帕,慢慢的用帕子擦去了手指上冒出的血跡。
邊擦邊道,“早年剛學會刺繡時,爲了給我祖母賀壽,手指上磨出好多血泡,挑破放血,繼續繡。”
“娘娘在家時就那麼孝順,怪不得太后她老人家越發喜歡您了。”
“太后她老人家是喜歡熱鬧,八丫頭跟太后投緣,總能逗笑她老人家。本宮是沾了皇女的光。”十娘笑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用手拎起那方毀了的肚兜,十娘再三打量後放下了它。
“可惜了。”她嘆氣,“給玥丫頭的這玩意兒已經做了有好幾天了,這下沒的用咯。小丫頭又該鬧了。”
“那還不好辦,讓咱們宮裡針線上的人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就好了呀。”畫屏出主意。
“咱們宮裡的繡娘,手藝是頂好的,皇上特意在南邊爲您尋的繡娘,滿宮裡獨您一份。”畫屏語帶自豪的誇耀道。
“偏您總不放心,公主們的貼身衣服要親力親爲的。”畫屏無奈道,“讓人家繡娘無用武之地。”
“這下,咱們宮的閒的慌的繡娘,可有活兒幹了。您啊這幾天就好好休息,讓她們幫八公主多做幾套小衣裳。您要是實在不放心她們的話,奴婢可以一直盯着的。”
“算了,明日本宮在重新開始做。”十娘擺擺手,對着二婢言道。
“主子的手藝,別說南邊的繡娘了,這滿宮裡誰能比得上。一手雙面繡更是繡的連皇后娘娘都讚不絕口的。”司槿看畫屏的話說的不妥當,忙開口補救。
“娘娘是心疼公主們,就怕旁的人做活不精細,傷了公主細嫩的皮膚。親力親爲了,公主穿着舒心,娘娘也放心。”司槿對着十娘恭維道。
“是這麼個道理。你們啊,都還小,不明白這當孃的,恨不得所有的事都幫兒女們做了的這種心情。”十娘對着兩個大宮女感慨。
“就是,娘娘哪兒是看不上宮裡的繡娘,娘娘啊是想要給公主們最好的。而這最好的繡工,恰恰是娘娘自己的手藝。”
“司槿何時這麼會說話了?”十娘笑問。
“哪裡是奴婢會說話,是咱們畫屏不會說話,才襯出奴婢會說話來。”司槿笑着謙虛。
“司槿自己被誇就算了,還要埋汰奴婢,主子可要給奴婢做主,奴婢怎麼就不會說話了?”畫屏佯怒道。
“說你不會說話,你還不服氣。你啊就是什麼都敢亂說。連咱們主子你也敢編排,也虧得主子大度寵着你,還了其他娘娘,指不定你被罰多少次了。”
“司槿說的有理,在本宮面前怎麼樣都無所謂,在外人面前還是要記得分寸的。”十娘提點畫屏。
“是,奴婢知道了。”畫屏應聲答道,答完還想着司槿做了個鬼臉。
“娘娘,您的手?”畫屏低頭,看到十娘手指上纏着的帕子一直滲血,擔憂不已。
看着很小的針眼,不斷地有血跡冒出,十娘也有些厭煩,乾脆把手帕丟在一邊,對着手指擠壓。
“主子,奴婢去拿藥膏。”畫屏忙起身去翻找止血的藥膏。
“主子,找到了,給。”畫屏把找到的藥膏拿給十娘。
十娘打開藥膏盒子,用簪子的尖端挖出一點點油脂狀的透明物,均勻的摸在了針眼孔上。
“這藥膏聽說是入畫姑姑配置的。效果這麼好,奴婢什麼時候能做到姑姑那樣就好了。”
“傻姑娘。”十娘對着畫屏笑道,“這藥膏是黑姑娘配置的。入畫能會這個?這沒有醫術基礎,平常人能隨便配置藥膏?”
“啊,不是姑姑配置的啊?”司槿也奇怪,“當初姑姑說她會不少配置方子。”
“你們入畫姑姑會不少的根本不是藥方子啊,是吃食方子。她慣吃食方子叫方子,你們也就都信了是藥方子。”
“那寶霞可以去請教姑姑。”寶霞是現在負責小廚房的大宮女。不像司槿和畫屏,就是貼身伺候十娘。
“入畫每天都會伴着三皇子來,你們可以多去問問。她的吃食方子確實不錯。”十娘鼓勵道。
這些年輕的大宮女,在她宮裡當差,她不願多爲難她們,能爲她們尋好出路,她也是願意的。她現在鼓勵她們學好廚藝,也是想着有一天,她們到年齡出宮了,可以有一技之長,不會太過落魄。
“說起來,今兒都這會兒,三皇子怎麼還沒來?”十娘問完,心裡就是一激靈。
遙兒自小守時懂禮知孝道,該他請安的時候絕不偷懶。搬去皇子所後,每日晨昏定省,從不間斷。
今日有些反常。
十娘神色眼瞅着就有些不對了。先是刺繡刺破手指,再是剛來請安的三皇子沒有蹤影,她的心裡有些砰砰直跳。
“娘娘別擔心。酉時還未過完,說不得皇子正在來咱們瑤華宮的路上呢。”司槿寬慰道。
畫屏想到三皇子愛在上林苑騎馬,也跟着開口。
“三皇子今日有騎射課,可能師傅多留他們練習了。”
“遙兒打小愛騎馬,本宮總擔心他磕着碰着,偏他說也不聽,總騎快馬。騎射課也去的最早,走的最晚。”十娘想到他愛騎馬的淘氣兒子,不由得發愁。
“什麼時候他的功課也像騎馬一樣,本宮就阿彌陀佛了。”
“咱們三皇子功課和騎射在皇子中,都是第一了。”司槿不解道,“娘娘您擔心什麼?”
“不擔心成麼?上個月皇上抽查他《論語》,他背誦的可是沒有德妃的二皇子熟練。”
“那您怎麼不說,咱們三皇子小策論被皇上誇了?”畫屏在一邊接道,“皇子那是不愛背書,但他做策論的本事可是二皇子比不上的。奴婢可知道,三皇子策論是您往常輔導過的。”
“不過是碰到他寫策論,檢查了下字體罷了。”十娘失笑道,“還真當你主子萬能的,連策論都會教啊?”
“反正在奴婢心裡,您就是有本事的人。”
“得了,別哄着你家主子我了。”十娘吩咐道,“你親自跑一趟皇子所,問問入畫,三皇子是個什麼情況。要是在馬場,就是那接下他。”
“奴婢遵命。”畫屏領命而去。
“司槿去小廚房看看,寶霞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就搭把手。”十娘吩咐司槿去小廚房照應寶霞,接着又道,“去把小辛子給本宮叫來。”
等屋內只剩下十娘自己,十娘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手指,片刻之後,樑上飄下來個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
“主子有何吩咐?”男子聲音低沉,“辛部辛巳靜聽主子吩咐。”
“前些日子,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黑姑娘跟白美人碰頭後,正在研製那東西,暫時還沒有進展。黑姑娘讓奴才告訴您,她知道誰是她的主子,請您放心。”
“這姑娘一直聰明,但本宮總覺得不放心。你那邊繼續派人盯着她,小心點,別再被她發現了。”
“奴才明白。”辛巳回道,“還有,這是您要查的柳家和納蘭家在宮外聯合開的鋪子,柳家夫人和納蘭家夫人這段時間已經有了不和的傳言。”
“繼續按着計劃行事,務必把他們兩家這聯合的產業吞下。”
“恩,咱們的點心鋪子已經把周圍的鋪子蠶食了。就等着收網時大賺一筆了。”
“辛苦衆位了。”
“主子,您找我?”辛寅推門進來,看到辛巳在,微微有些訝異,“這沒天黑吧?”
之前十娘不愛在白日裡動辛部的暗衛,所有辛寅纔有此一問。
“無妨,這小暖閣還是安全的。”
“主子今日有心事。”辛寅觀十娘神色,肯定道,“所有您纔會白日裡尋辛巳說話。”
“之前讓你排查公主所,涵兒身邊可收拾乾淨了?”十娘問道。
前些日子,九皇女染了風寒,李常在公主所九皇女的院子裡,發作了滿院子的奴才一頓。誰承想
當夜,九皇女就病情惡化,險些沒熬過去。
柳氏當機立斷把九皇女挪到了自己宮裡,經太醫院全力搶救,九皇女才得以轉危爲安。
李常在不是那不分輕重的人,對着柳氏決斷下救了九皇女的命一事,感激不盡。不在跟柳氏打擂臺。
她在公主所準備把九皇女所有的東西清理一遍,丟棄不用。收拾的過程中,在公主的枕芯裡發現了髒東西。
經太醫查驗,那是感染風寒而死的小孩衣物上的一角。對風寒患者有加速和惡化病情的效果。
柳氏和李氏跪到了御前,要求皇帝徹查此事。皇帝答應了下來,把這事交給了皇后督辦。
宮裡有孩子的宮妃都開始徹查公主所和皇子所上下。
十娘知道皇子所有皇帝的人,重點排查對象就放在了七皇女院子裡。這事還是交給了辛寅去辦,明裡暗裡他都能兼顧到。
“靜涵公主身邊,已經收拾了。公主那奴才留了人在暗中照看,若敏對公主的吃食和衣物看的嚴,她們的人也進不到公主身邊。這次接着這機會,奴才又把她們調到院子外了。過些日子,想辦法讓她們暴斃就是了。你放心。”
“你辦事謹慎別留下把柄。”十娘交代,“人手夠的話,遙兒身邊也跟上吧。”
“主子,不好了,三皇子……三皇子墜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