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瀾笛是在協和醫院附近的一家茶座約見顧源森的。
那是一個高挑消瘦、帶着濃重舊時書生氣的男人,一顰一笑都散發着淡淡的憂鬱。徐志摩麼?不知怎地,白瀾笛一看到這個男人就想起了那個爲愛成魔的風雅詩人。
他們除了見面時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外,並沒有再說什麼話,顧源森靜靜地坐在白瀾笛的對面,偶爾喝一口茶,然後繼續盯着十指相交的兩隻手。
白瀾笛也不說話,拄着腦袋透過茶座古樸的木格子窗,望着外面的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面對這個男人,白瀾笛並沒有像怨毒徐澤那樣怨毒他,大概是因爲,這個男人的舉動沒有徐澤那麼張狂吧。如果小三是一個家庭的入侵者,那勾搭小三的一方,則是這個家庭的背叛者,在白瀾笛看來,後者更爲可惡。更何況,這個故事中,誰纔是真正的第三者……
白瀾笛想起某本書中說:世上沒有小三,這個說辭源於局外人的一種莫名其妙的仇恨,無論我們把所謂的第三者描繪的多難聽,都不能抹去愛。
林某某說顧源森從沒有出現在同志圈裡,而徐澤不顧一切的想和顧源森去歐洲結婚。那麼,他們應該是相愛的吧,也是那種視彼此爲唯一的摯愛?如果,不牽扯穆華臻的話,他們沒有任何過錯,甚至理應受到祝福纔對,愛一個人又有什麼錯呢?
但是,“如果”這兩個字永遠是字典裡最扯淡的兩個字,它們不具備任何意義。穆華臻已經死了,這不是一個“如果”就能抹滅的事情
“你們現在是不是特恨我?”白瀾笛突然開口說,“你今天是來找我要那段錄音的?好,徐澤做到了他的承若,我也該兌現我的承諾。”白瀾笛拿出電話,當着顧源森的面刪除了那段錄音,又把手機交給顧源森,意思是讓他檢查一下,“放心,我沒有備份的。”
顧源森輕輕抿着嘴笑了笑,那種笑很淡然,很隨和。他沒有檢查白瀾笛的手機,而是禮貌的把手機還給的白瀾笛,好一會才說,“我和徐澤就要去歐洲了。”
白瀾笛冷不丁的一顫,真是好偉大的愛情,用兩條人命鋪陳爲路,依然堅貞不渝,選擇了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名符其實的血色婚禮呀,也許婚禮當天,兩個人基情四射後相擁而眠,午夜夢迴,腦殼摔爛的穆華臻會帶着她摔成一地血漿的孩子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們,那該多刺激。此處應該有鮮花和掌聲纔對啊,白瀾笛琢磨着是不是應該說上一句祝福的話表示一下,說一句“恭喜了”會不會顯得太虛僞的點?
正在白瀾笛拿不定主意時,顧源森拿出了一個首飾盒,“我今天來不是來問你要那段錄音的,這麼多天過去了,你要是想讓它公佈於衆,你早就做了,我來,是想交給你一件東西。”說着,他把首飾盒遞給白瀾笛。
白瀾笛打開一看,是條項鍊,有點眼熟。
“這是華臻的。”顧源森說。
白瀾笛一怔,穆華臻的東西怎麼會在他手裡?
“那天你們去御馬跟蹤我和徐澤,這是華臻讓服務生轉交給我的。”
原來這就是穆華臻去御馬的那天戴着的項鍊,她把白瀾笛和林某某支開,是爲了做這個?她在幹什麼?像情敵示威嗎?白瀾笛覺得穆華臻的這個舉動有點……這是身爲一個正室向第三者發出的最無力的挑戰吧。白瀾笛無奈的笑了笑,提起這條鉑金項鍊,項墜是由一個造型典雅的十字架和一個金屬牌組成,金屬牌背面還有一行小小的字:ionwayfuture, where you are there.
我要去,有你的未來。
“這條項鍊,是我送給華臻的。”顧源森也望着那條項鍊,喃喃的說。他的目光很溫柔,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啊?原來是你先去挑釁她的。”白瀾笛很意外,“我以前聽說呢,男同志是不會去嫉妒一個女人的,但是好像不是這樣啊,大家爲了愛,無論男女都會去爭,都回去奪,對吧?嗯,我理解。”
“挑釁?”顧源森愣了愣,然後輕輕的搖頭,語氣中滿是追憶和傷感,“不是的,不是挑釁,是禮物,這是她二十歲那年我送給她的,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那個地方,用那種方式還給我。”
“二十歲?你們……你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白瀾笛驚訝的問。
“是的,我們是同學,華臻她沒告訴你嗎?”
白瀾笛頷首笑了起來,甚至笑出了眼淚,她從桌子上的餐巾紙盒裡抽出了兩張紙巾,拭掉了眼淚,自己的男同學搶了自己的老公,這比閨蜜搶了自己的男人還要犀利。
白瀾笛稍微緩和了一下情緒,她對顧源森說道,“沒有,這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吧。”說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怪不得穆華臻很少提起她與先生的事,原來還暗含了這麼多不爲人知的秘密。“她生日你會送項鍊給她,那你們的關係一定很好嘍?”白瀾笛問。
“是,一起上課,吃飯,去圖書館,郊遊,看球賽,參加社區活動,過聖誕節,參演話劇,過生日……畢業舞會上,她還是我的舞伴。”顧源森回答。
“是麼?呵,真是一去不復返的青蔥歲月,只聽着都覺得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是很美好,她是我喜歡過的第一個女孩。”顧源森毫無顧忌的說道。
“你說啥玩意兒?!”白瀾笛震驚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顧源森。她心說,喂,兄弟,這故事編過了啊,不帶這麼杜撰的!穆華臻正一臉血的在你背後看着你啊!
顧源森不知道白瀾笛的反應爲什麼會真麼強烈,“有什麼問題嗎?白小姐?”
白瀾笛意識到自己的失宜,她重新坐下來,壓低聲音說,“你不是喜歡男人嗎?”
“男人?女人?喜歡一個人需要分清這個嗎?”顧源森很自然的反問道。
靠,原來這貨是個雙向插頭!這個顧源森好生厲害啊,夾在人家夫妻之間左摟右抱,這是3p的戲碼嗎?太限制級了。
“那後來呢?後來怎麼就反目成仇了?”
“後來?後來她就拒絕了我,她說她從小有個青梅竹馬喜歡的人,畢業就會回去和那個人結婚。我祝福了她,就是這樣。”顧源森說。
白瀾笛順着顧源森的話往下聯想,“然後你就由愛生恨,陰暗的負面小人開始作祟,你覺得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讓穆華臻得到!”
“呃,不是……”
“聽我說完!你出於報復地找到了徐澤,趕巧不巧的,這個徐澤正好是個同道中人,他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你那絕世而獨立的氣質深深吸引了,之後自然而然的愛上了你。”
“不,白小姐……”
“別打斷!後來,你沒想到自己也真的愛上了徐澤,於是你們拋棄了一切世俗觀念,什麼初戀女神,什麼舉案齊眉,都特麼玩兒蛋去吧!你們就這樣勇敢的面對一切坎坷泥濘,共同譜寫出了一段壯麗的愛情史詩?你說,是這個樣子嗎?”
顧源森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對面的這個女的絕對有妄想症!他嘴角不自然的咧了一下,但還是及其溫和的說,“不是的,白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還能是什麼樣?”白瀾笛覺得面對這場糾結的三角戀,她的腦容量完全不夠用。
顧源森轉動着手中的茶杯,說道,“我是畢業兩年後才從法國回來的,和華臻也沒什麼聯繫,我更不是出於某種目的纔去找徐澤,我和徐澤是在一次經貿洽談會上認識的,純屬偶然,大傢俬下聊了幾次覺得很合得來,才慢慢從朋友變成了那種關係。我之前並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更不知道他就是華臻的丈夫。”
“這麼說,你也是被徐澤給騙了?”
“是……這點的確的他有意隱瞞的。他後來跟我說,他在遇到我之前喜歡吃野食,所以沒必要把自己的情況和對方說的那麼清楚,但是他對我是真心的,他想跟我在一起,纔會告訴我,我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華臻是他的太太。”
白瀾笛甩着手中的項鍊,這不就是順治和董鄂妃的翻版嗎?孤獨放縱的帝王終於結識了畢生所愛,爲他放棄一切,包括辜負皇后和佳麗三千?夠古典的呀。
“你知道真相以後呢?將錯就錯了?這不和我說的一樣嗎?”
“我想過要離開的,但是……人不是機器,感情也不是電流,想開就開,想關就關。”感性的“徐志摩”說。
“所以,你們還是聯袂傷害了穆華臻,結果並沒有變。”白瀾笛將手中的項鍊裝回到飾品盒裡。
“不,我認爲,徐澤離開她,對她纔是最好的結果。徐澤不愛她,她應該重新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所以我積極的勸徐澤和她離婚。”
“你說的也對,但是徐澤他可不是這麼想的。”白瀾笛譏笑道。
“沒錯,我們就這樣保持着地下情人的關係直到華臻出事前,也就是他約我在御馬見面的那次,我才知道,他拖着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只是爲了要一個孩子。”顧源森說着也自嘲的笑了笑。
故事講到這讓白瀾笛很費解,“你就不恨他?他也騙了你,爲什麼還要和他去歐洲?”
顧源森黯然,“白小姐,因爲你的關係,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除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ps:【世上沒有小三,這個說辭源於局外人的一種莫名其妙的仇恨,無論我們把所謂的第三者描繪的多難聽,都不能抹去愛。】出自韓寒的雜文集《我所理解的生活》
再ps:我自己回頭翻着看……腫麼覺得自己寫的是流水賬呢……喂 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