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未知的事物保持一種懷疑的態度是好的，但是，毫無根據的揣測卻是可恥的。”
他們母子的偶像蒹葭，怎麼可能是狗羊頭賣狗肉的人！
“其他的題目我不知道，但這本冊子裡所載的今科試題，我可以保證，全部是真題。”陳化虎的聲音充滿了肯定，這讓討論的人羣立刻安靜下來，靜靜地看着他。
“兄臺所言可是屬實？”
“對啊，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面對質疑，陳化虎微微一笑，“因爲我今年下場考過試，卻因個人學識不夠，止步於院試。所以，你們剛剛說的所有題目，我都做過。”
衆人聽了，更加震驚。
原本以爲這本冊子裡所舉的題目不過是蒹葭杜撰的，但沒想到居然是真題。
“天啊，也就是說，蒹葭也是今科的儒童？”
“依我說，他應該是前兩科的儒童，但考到至今也未中。於是心灰意冷之下，便開始寫話本。要不然，他是如何得知前兩屆的試題的？”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是道聽途說，收集而來的。”
聽了這些無聊的議論，陳化虎不再言語，而是坐回沙發繼續看那本小冊子。除了真題部分的解析，他最愛的就是第二部分關於時文的解析。
拿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講得非常透徹，深入淺出的，簡直是將八股文掰碎了來講。哪怕是第一次制文，雖然寫得不好，但格式是一定不會錯的。
三丫並不知道二樓發生的議論，端着盤子高高興興地回了後院。將盤子遞給梨花，這才掏出劉氏給的那把錢開始數起來。
“三丫姐，你運氣真好！”梨花簡直羨慕死了。
她現在已經習慣了蘇家的種種“怪異”，也知道自己也可以學着大丫二丫三丫秋菊那樣，有自己的私房錢。
要擱在段氏那裡，這是絕對不容許的。
“所以啊，做人不能太死板……沒關係，跟着我，我慢慢教你就是了。”
在賺錢方面，三丫還是好爲人師的，惹得梨花一臉崇拜。
雖然她是永遠不可能去懟王氏或者大妮的，但是，跟三丫學學如何賺錢還是樂意的。
等一家人吃完飯，書肆也正式開始營業。
只是，雅座依舊是沒有了，而好多人一進店裡就直奔書架，拿起那本指南就到櫃檯排隊結賬。
當然，買話本的也不少。
特別是那種小廝和丫鬟模樣的人，一看就是爲了不想出門的主子又或者藏在深閨不方便見人的小姐們買的。
這種人也是最受店裡歡迎的，因爲他們出手簡直快很準，毫不拖泥帶水，從不講價，廢話也不多，且只要精裝版的。
而在排隊結賬的過程中，他們早就將銀子準備好了。所以，輪到他們的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書，全程不會超過三十秒。
要是人人都這樣，那該多好啊！
因爲昨日便熟悉了業務，所以今日順暢得很，各司其職，沒有出任何差錯。
“掌櫃的，這銀絲面……”
“哦，就在對面的貨架上，你徑直走過去就是……對，就是那邊，看見了嗎？”
“沒有，架子上沒有了！”
“什麼？沒有了！不可能啊，娘，娘，你去看看銀絲面還有沒有？”蘇大山正在爲一羣排隊的人結賬，根本走不開。
王氏恰好就在附近休息，聽到蘇大山的話，立即往架子上一瞧，確實賣光了。
乖乖，這才半天啊，還不到中飯時間哩。
“不好意思，銀絲面賣完了！”
“賣完了？那我需要等多久纔有啊？”
“再等個……十來天吧！”
“什麼，要那麼久啊……”
解釋了銀絲面製作工藝複雜，耗時良多，客客氣氣地將人送走，在心裡一琢磨，王氏便打算今日一過，明日就只讓蘇大山帶着蘇潤偉蘇潤梔二人在這裡看着。
至於其餘人，則全部回去做粉條和銀絲面。
而此刻坐在雅座上的劉氏，正沉浸在劇情裡不能自拔。
在她看來，也許別人理解不了織女爲何放着天庭優渥的生活不過，非要下凡去與牛郎過苦日子，但是，她卻是能理解的。
做人不易，但女人更不易。她們從一出生，因爲性別的緣故，可以說打一開始這一生就已經註定。
窮人家的孩子自然是需要經歷各種勞作，付出各種艱辛，照顧弟弟妹妹，洗衣做飯，餵雞餵豬。等到了年紀出嫁，到了婆家，又繼續伺候公婆和男人，撫養孩子，做家務……
而像她這樣稍微幸運的，出生於小康之家，吃穿自是不愁，自是，她缺的是自由。因爲從小她便被教育要如何走路，如何微笑，背《女則》……
到了出嫁的時候，她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選。因爲嫁不嫁，嫁給誰，都是父母之命。
所以她羨慕有一雙巧手能夠織出滿天雲霞的織女，能夠勇敢地做出這樣“叛逆”的行爲，私自下凡，衝破束縛，與自己心愛的人結爲連理。
因爲一個姿勢坐久了，所以她趕緊活動了一下，卻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該吃中飯了。
想到這裡，她笑了笑，這時光真是美好。
作爲主母，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空閒了。
“虎兒，咱家去吧，該吃中飯了。”
陳化虎聽了，也是一怔，時間確實過得很快。
以前他看書也認真，卻是一會兒就要喝茶，一會兒又要吃點東西甜嘴。而今天，他卻是全程全神貫注，極其投入，一本小冊子已經被他看了個七七八八。
“嗯，走吧！和娘在一起看書就是好，我今天都沒動過一下，就這個時辰了。”
“你這孩子，就知道貧嘴。走，咱們下樓去，娘買點那銀絲面回去，我吃着倒是不錯。”
結果，二人走到櫃檯一問，卻是被告知已經賣完了。
趁着中午休息的時候，蘇大山孫蘇二山又將後院的小冊子搬到店裡，補給了一次。
“照這樣下去，不出半月，這些冊子就要全部賣完。”
“那我們要不要加印一些？”
蘇大山蘇二山的對話引起了蘇潤梔的注意。
“爹，賣完這些，咱就先不印了。若是有人來問，就說賣完了，需要再等十天左右纔有。”
飢餓營銷什麼的，恰當的時候運用一下，也是不錯的。
而且，他敢肯定，那趙老闆最近估計是要找上門來的，商議輕舟書肆也想賣這本小冊子的事。
整體來說，今日雖比不上昨日火爆，但營業額卻還是一樣的驚人。爲此，王氏十分苦惱，後悔當初沒有提前多備些銀絲面。
“今天好多人都在問還有沒有銀絲面……明日開始，除了大山和小羊小偉，其餘人都跟我回去做銀絲面。”
“阿婆，我和梨花不想回去，我們要在這裡擺攤。”
“阿婆，這樣多累啊！你看這才兩天，你就老是喊腰痛，臉色看着也不是很好，就是太累了的緣故。要知道，我當初決定開這個鋪子，完全是爲了讓你和阿公還有爹孃大伯二嬸享福的……”
瞥了三丫一眼，蘇潤梔上前一邊給王氏按摩，一邊循循誘導，希望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照這個架勢，我估摸着後面買面的人會越來越多，還有，你們忘了，咱們在學宮附近擺攤的時候，那個裴公子可是說了會派人來咱們這裡買面的。”
蘇潤梔一說，王氏倒是想起這一茬了，確實有這回事。只是，他只想着哄王氏，卻沒看見三丫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這樣一來，你們就算是再累也做不出來的。加上我和二哥再過些時日就要去縣裡唸書了，到時候店裡的人手也是不夠的。”
王氏聽了，覺得蘇潤梔分析的挺對的。
“嗯，小羊說的對……只是，該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很現實。
“阿婆，我倒是有個法子，就看你願意不願意了？”
聽王氏這樣說，三丫鬆了口氣，蘇潤梔也微微一笑。大妮和梨花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
王氏這樣詢問，就代表她基本同意了，幾乎回回如此。
“阿婆，你看啊，我和二哥都需要溫書了。要不然，一去就要考試，墊底的話找不到好書院，考差了更是要被逐出縣學的。所以，從明日起，我和二哥就不能來幫忙了。剩爹和二伯兩個人在鋪子裡，你放心嗎？”
“爹和二伯在鋪子裡做事，那家裡的地誰種？阿公年紀大了，我看他今年的白頭髮比去年多了好些，也咳得厲害，若是讓他繼續種地……”
“要是以前，倒也是沒辦法，可是，現在咱們也不缺那一點，何苦非要累死累活的呢？到時候身體累垮了，怎麼辦？”
就這樣，蘇潤梔將家裡的現狀一一說了，其他人都明白了，就等着王氏做決定。
“你這猴兒，是不是想說請人還有把地租出去？”
聽王氏自己說了出來，蘇潤梔笑了。
“是啊，阿婆，你看你心裡明鏡似的，卻非要讓我說出來。要不咱們請幾個人來幫忙？至於地，直接讓村裡人種吧，到時候咱們收糧食就是了。”
“嗯，地的事就依你說的，只是，請人的話……這一時半會的，也找不到合適的。”
對於請人做銀絲面這件事，王氏很是看重。
無論請誰，她都不放心。
“阿婆，我給你說幾個人，你看行不？若是不行就算了。”
聽蘇潤梔這樣講，阮氏和李氏特別緊張。
說實話，她倆在王氏說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想推薦孃家人來幫忙了。畢竟是自己的孃家，她們哪怕是出嫁多年，也想拉扯一把。
再說了，都是自己人，也不存在將方子外泄的情況。
總比外人好不是？
“好了，你就直接說吧！明明是個主意大的，非要這般彎彎繞繞的……你啊，也學壞了，我瞧着就是跟三丫那個死丫頭學的。”
三丫：……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這就是躺槍。讀書人滿肚子的壞水，管她什麼事啊。
“先是來鋪子裡做事的人，我想讓張家大哥來。”
“他啊……你怎麼想起他來了？”
“想必那天你們也看見了，是個機靈的。而且私下裡我也問了，他雖沒念過書，卻是認識幾個字的，還懂一點算學。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請別人還不如請自己人。”
當然，更重要的，不過是幫幫忙，又不涉及秘方。
大丫聽了，臉一下子就紅了，卻也堅持着沒離開，而是有些期待王氏的決定。
衆人一想，蘇潤梔說的確實沒錯。
昨日，張時勇表現的十分好，無論是在門口迎客，帶人去書架拿書拿面，又或者帶人去二人的雅座，以及點一些吃的，喝的，都沒出錯。
“那這鋪子裡……”王氏還是有點疑問。
“以後這鋪子就由爹和二伯來管，張家大哥幫忙。至於吃的喝的，就要三丫……嗯，三姐和梨花負責。”
王氏聽了，點了點頭，“嗯，這樣安排倒是穩妥。”
那就是妥了，解決了一半的問題。
接下來便是專門做面做粉條的事。
“我是這麼想的，讓我和二哥的姥娘和舅母們過來幫忙，也不需要太久，每日大半天就行。也不做其他的，只做銀絲面。至於粉條，反正咱們村裡多的是，咱們直接去買來，放在店裡賣就是了。”
聞言，阮氏李氏一臉驚喜。
特別是阮氏，覺得自己和兒子果然是母子連心的。自己想什麼，他便說什麼，果真是自己親生的。
王氏不看背後也知道，對於這個提議，倆個兒媳婦自然是樂意的。
只怕早就這樣想了，只是礙於情面不好說出口罷了。
罷了，這樣安排也沒啥不好的。
就像蘇潤梔說的，都是自己人，總比請外人來得好。而且她看得很開，無論是先前的方子，還是現在的方子，總有一天是要傳出去的。
而傳出去也是有好處的。
現在，因爲做紅苕粉和粉條賣，蘆葭村過得就是比附近幾個村子好，惹人羨慕，人人都誇她大方呢。
“這樣當然好。只是，人人都有事情做，就我們空着……”
王氏勞累了一輩子，早就習慣了日日都要做事的。真要她天天閒着坐着，只顧着吃喝，她是要生病的。
“那鋪子就可以開起來了啊！阿婆你和我娘我嬸我姑有心情就去賣酸辣粉，不想去的時候就在家躺着只管吃喝，又或者來這裡瞧瞧，管管我爹我二伯，特別是管管我三姐，多好啊！”
一席話說的大夥都笑了，事情也就這樣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