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頭理解不了,趙老闆和那些學子卻是能理解的。怎麼說呢,這裡確實有種吸引人的感覺。
至少比在家的感覺更令人放鬆。
就拿那七八個特別設計的位置來說,現在已經被人搶佔一空了。因爲這幾個位置全部挨着窗戶,能夠看到外面的瓊花和街景不說,裡面的佈置也是極其舒服的。
這七八位置的座位全是單人沙發,配上一張高矮適度的桌子,以及一盆蘭花,窩在裡面看話本,別提有多舒適了。
而且名字也不一樣。
爲了配合宣傳新話本,這七八個位置的名字都與話本中的情節有關。甚至,第七和第八個位置的名字還有點劇透新話本中冊和下冊內容的意思。
特別是那個叫“佳期如夢”的,引起了很多讀者的注意。
“你說,這是啥意思?是不是牛郎和織女要被迫分開?”
“我個人覺得是。你看首頁這首詩,總有一種幽怨的感覺,間接暗示了這段感情不會一帆風順。再說了,仙凡之戀,結局能有幾個好的?”
“嗯嗯,你這麼一說還真是。蒹葭似乎不那麼喜歡大團圓結局。”
“哎,希望蒹葭寫的快一些,能讓我們早點看到結局。你不知道,上次爲了看化蝶的結局,我足足等了好幾個月。”
“呵呵,這算什麼?幸好蒹葭就住在咱們青山鎮。若是住在其他地方,就不知道要等上幾個月了。”
“是啊,我有個同窗府試後搬去了省裡,前幾日還問我蒹葭出新話本了沒。我告訴他蒹葭託親戚開的書肆不日就要開張,開張之日就會有新話本揭曉,可把他急的不行。”
“說得我都有點渴了!你等等,我去樓下叫點喝的。你要茶還是糖水?”
這是蘇潤梔見很多人一邊看書一邊聊天后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又立即去大街上買了一包茶葉回來。
聊天聊久了,可不是會渴麼!
買下這包茶他花了一兩銀子,但他算了下,就算他將價格定得很低,非常良心,也差不多可以賣到二兩銀,基本上賺一半是沒有問題的。
這一桌在討論劇情,另一桌則開始討論那本小冊子,《指南•陪你走縣試府試院試路》。
“這本冊子寫的真好!若是沒看,豈不是虧了!”
“是啊,原來這叫截搭題!我就說嘛,前文不搭後語,乍一看簡直不知所云,原來是這個意思!”
“哎,你說這冊子爲何沒早點出?要是能早點看到,我之前也不用受了那麼多白眼了。你不知道,制文可難了……”
“我雖能理解,卻是自問寫不出這樣精緻的話的。你看這裡,關於制文,每一部分都寫的十分清楚,照着做就是了。”
這些都是還沒參加過縣試的學子,看了之後便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而那些之前落榜的,則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開始努力學習。
照冊子上的說法,制文似乎也沒那麼難。
當然,也有一些懷疑論者,他們懷疑書中第三部分也就是附錄部分列舉的所謂真題是不是真的。畢竟,作爲一次就過的秀才,如何能知道前幾屆的試題題目。
“這些所謂的真題別是哄人的吧?”
“我看着不像,你不覺得和夫子說的有些類似麼?”
“哎,這個還不簡單!我姐夫有個同窗就在州學,得空時我寫封信過去問問便知。他就是去年考上的,若是真題,他肯定記得。”
喝茶,看話本,討論小冊子,買書,租書……第一日的營業很快就過去了。因爲鋪子裡沒有電燈,這也正好,傍晚便是書店的最後營業時間。
等到門一關,王氏幾人覺得有些累,坐在那裡休息。
“三丫,梨花,你們先回去,就給我們一人做碗銀絲面吧。對了,我要一個煎鴨蛋。”
比起煎雞蛋,王氏更喜歡吃鴨蛋。
還真別說,鴨蛋的口感雖然比雞蛋粗,但煎了之後卻不顯,而且更好吃。
爲此,三丫打趣她是地主婆。
“阿婆,你這樣就是典型的地主婆哩。”
其餘人聽了都抿嘴笑。吃煎蛋還要挑剔是雞蛋還是鴨蛋的,可不是地主婆麼。
王氏也不計較,笑罵了幾句,就催促蘇潤梔把門關了。
點好油燈,王氏和阮氏李氏開始數銀子。
蘇潤梔蘇潤偉則開始點驗今日賣出了多少本書,分別是什麼書。此外,還要覈驗租書的數量名字之類的。
最後再與王氏那裡的銀子數量覈對。
其實蘇潤梔今天也很累,但壓不住第一天開業,比較興奮。和蘇大山蘇潤偉合作,一人數話本,一人數冊子,最終得到了一個數字。
“我原以爲話本更好賣,沒想到卻是冊子賣得更多。”
原本,趙老闆不看好這本小冊子時,蘇大山也有些害怕,生怕投資失敗,畢竟家裡的銀子是好不容易攢下的。
若是虧了,那就是血本無歸。
結果,今日的結果卻是冊子比話本更好賣。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也就是別人不信罷了。話本不過是消遣之物,但這本冊子但凡是沒有下場考過試的,必定忍不住想買一本回去細細研讀。”
對於這本冊子,蘇潤梔打一開始就很自信。
像在後世,諸如什麼英語四六級考試、司法考試之類的,有的是人去買歷年真題解析來看。
他這本冊子在大楚境內算是獨一無二的,自然有人需要。
“可我也沒想到能賣出這麼多本……小羊,你說我們需要找趙老闆加印一些嗎?”
蘇潤偉猶在夢中,因爲據他統計,今日居然賣出了五百多本小冊子。而且他有預感,既然青山鎮的學子需要,其他省份的學子便一樣需要。
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等這本冊子傳到外地的時候,就有人來這裡聯繫了。
“沒事,再等等吧,到時候再印也來得及,反正這冊子也不厚。爹,你算出來沒有,今天一共賣出了多少把銀絲面和粉條?”
蘇大山聽了,這才報了個數。
“銀絲面賣了二百七十八把,粉條是四百一十二把。”
蘇潤梔認真記下了,心中瞭然。
雖然蘇家人已經很熟悉掛麪了,但鎮上的人卻是第一次看見。且很多人都持懷疑態度,那些買主也多是去三丫和梨花的攤子上嚐了味道纔買的。
所以粉條賣的比麪條好也不奇怪。
“爹,明日多準備些銀絲面。”
“統共才四百多把,後院那裡也就剩下一百多把了。”
這段時間,三丫幾人做了好幾百斤掛麪出來,被蘇潤梔以一斤的分量用黃紙從中間包好了,一把一把的賣,倒也方便和別緻。
“哎,人手還是不夠用啊……看來要考慮請人幫忙了。”
“請人?你想請誰啊?你可是答應了你大姐二姐三姐還有秋菊姐,這法子不外傳的……”
阮氏一邊將數過的銀子放起來,一邊同蘇潤梔說話。今天收到很多銅錢,需要一個一個的數。阮氏數不到一百,所以便十個一堆的放好,方便蘇大山合計。
“籤個契就是了。泄露出去就吃官司,誰敢?”
王氏聽了,並沒吭聲,而是一心一意地數銀子。
最後,足足盤算了半個時辰,兩邊都報了一個數,蘇潤梔卻發現銀子不對。恰好三丫和梨花兩人用木盤將面端了進鋪子,衆人這才暫時停下手中的活,開始吃麪。
“怎麼,錢不對?”王氏吃了一大口面,這纔有時間問。
“嗯,是有點不對……不過沒事,一會兒吃完我再看看。”
幾口快速拔完麪條,蘇潤梔又算了一遍,這才發現問題所在。原來,租書的人都是交了押金的,到時候是需要退給人家的。
而王氏那邊卻把錢全部當作收入了。
待到把所有的成本一除去,蘇潤梔說出了一個數字,讓蘇家人都沉默了,也讓正在吸溜麪條喝湯的蘇二山尷尬不已。
“你說多少?”
王氏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因爲她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字。
“七十兩零八十個錢。”
她們早出晚歸地開鋪子,一忙一站就是一天,經常連午飯都顧不上吃,一個月下來也就賺個七八里銀。可這鋪子今天一天居然就賺了七十兩。
“其實也沒這麼多,阿婆你看,咱們的人都沒工錢,咱們的鋪子花了那麼多錢,還有這些桌子椅子書架蘭花……對了,我還忘了算買書的錢。”
“是啊,反正至少要有大半年時間才能把之前花的錢收回來。在這之後啊,賺的錢纔是我們的。此外,還要交稅……”
像他們這樣的書肆,也是要和趙老闆一樣,按照相同的比例交稅的。不過,蘇潤梔一是鑽了空子,不僅賣書還賣茶水和麪條粉條,這纔多了些收入。
但蘇家人已經很滿足了。
雖然等話本和小冊子不再火了的時候,店裡的收入就會趨於平穩。但是,怎麼算都比開鋪子划得來。
也沒那麼辛苦。
最後,王氏大手一揮,“也甭請外人幫忙了,我覺得划不來,也不安全。倒不如從明天開始,咱們就不開鋪子了,一起在這裡幫忙,剩下的人就回家做銀絲面和粉條。”
大妮聽了,有些不甘,卻也不好說什麼。按照她之前的打算,是讓蘇家人開書肆,她和梨花繼續開鋪子賣酸辣粉和麪條。
但現在蘇家人明顯是人手不夠的。
“好了,三丫和梨花去洗碗,大丫二丫將樓上樓下清理一遍,大山二山把銀絲面和粉條擺上,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和大妮把桌椅擺放好,小羊小偉你倆就把書擺上……哎喲,我要坐一會兒。”
這就是老人的權力,將一家人都安排上了,自己則和蘇老頭坐在那裡喝茶。
等店裡的一切都恢復正常,蘇家人這纔回到後院。
後院只有四個屋子,因此住人是有些吃力的。想到明日一早還要開業,王氏便將人按照性別分了,再讓各人各自組合選擇房間。
因爲賺了錢,加上又確實很累,所以這一夜大夥都睡得很沉,除了大妮。
蘇家人越過越好,她便越內疚。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若是蘇家人窮得很,她還可以心安理得的出賣自己的勞動力,與大夥同甘共苦。
可是,現在的蘇家比她剛剛認親時過得更好,不但出了倆個年紀輕輕的秀才,掌握着倆個金貴的方子,現在又開了生意很好的書肆。
按照這樣發展下去,誰知道會變得多富貴?
但讓她現在就坦白一切,她又不敢,也不捨。
該怎麼辦呢!
同大妮一樣睡不着的,還有水木鎮的陳化虎。
水木鎮離青山鎮不遠不近,坐馬車的話需要半天時間。陳化虎之所以來青山鎮,是因爲他姑姑嫁到了這裡。而前天恰好是她過四十大壽,因此一家人都過來爲她祝壽。
他是今科的儒童,同蘇潤梔蘇潤偉一樣,也是第一次下場考試,從縣試一路考到院試,前面都很順利,最後卻卡在了院試。
至於原因,和張贊差不多,同樣是被“九尺湯”這道題給難住了。直到交卷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最後不得不交了白卷,自然也就榜上無名了。
水木鎮文風不興,因此今年便只有他一個人考到了院試。所以,哪怕是到了昨天,他都還沒想到那道題到底應該如何作答。
結果,大人們因爲許久不見忙着寒暄,他覺得無聊,便在街上隨意閒逛,直到走到離他姑父家不遠的瓊花巷,看見許多人進進出出一家名叫秀士館的書肆。
一時好奇,也走了進去。
結果,這一進去,不得了,他發現了這裡不僅有極受自己喜愛的作者蒹葭的新話本,還有一本小冊子。
在這本冊子裡,他找到了自己這段時間都想要的答案。
這本冊子不僅將這一屆的試題寫了個清清楚楚,還把前兩屆的試題一一做了解析。也不知道這個蒹葭是何方神聖,不僅能拿到真題,還知道如何作答。
只可惜,他來的時候是傍晚,剛看了一會兒便被店家催促,人家要關門了。而且,他尷尬的發現,自己沒有帶銀子,只好依依不捨地將那本書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