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遇到?呸,那種鬼話只好哄騙一下平民的小鬼,一個真正的貴族只要不是白癡,都知道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存在什麼偶然。
“不過如果要挑選,我還是喜歡西疆的拉爾卡萊戰馬,他們或許並不是跑的最快的,也並非上乘的純血馬,但是冷靜堅韌,如果輪到吃苦耐勞方面,即使是最好的純種馬也很難超越他們……”老人的思路似乎已經全部沉浸到了馬匹之中:“我曾經嘗試混合他們的血脈,但是其後代卻只能得到相似的外形,那種堅韌的能力卻無法留存下來。”
“那大概是環境的影響吧”少年稍微思考之後迴應道:“西北的氣候寒冷,生存不易,但是同樣也造就了那裡的生物吃苦耐勞的天性,這一點無論是馬匹,野獸,還是戰士身上,都可以一覽無遺。南方的馬匹即使經過人爲改良,在強韌這個方面也很難與之抗衡。哦,應該說,他們就像西疆的那些野蠻人,在體能方面擁有着相當的天然優勢。”
“說的也有道理……”對於少年的感慨,老人撫摸了一下下巴上捲曲的鬚髯,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或者人類不如蠻族強大,但是最終被驅逐的還是蠻族……這大概就是我們的長處——人類擅長思考,會用自己的智慧補充自身的不足,比方說我們的鎧甲和刀劍……這可是那些蠻族和獸人們永遠也無法比擬的,是吧?”
“不,這老傢伙的意圖是西疆的武器供給?”康斯坦丁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大的可能性。
西疆一向實行的都是自產自銷政策,所有的東路軍武器都由他的領地自行出產,而矮人工匠的手藝,也確實是菲尼克斯,甚至整個大陸數一數二的,但是隨着不斷的深入,領地和軍隊的雙重擴張讓原本的生鐵供應出現了缺口,雖然北部的兩個鐵礦每年十幾萬磅的出產速度,仍舊無法滿足四萬大軍與二十餘萬領民的需求。
不但是農耕會使用鐵器,畜牧的消耗量實際更大!馬鐙、鞍具、鐵釘,僅是騎乘拉車所磨損的馬蹄鐵就是一筆龐大的開支,而在鎧甲和兵器上的消耗更加可觀,把生鐵煉成鋼帶來的損耗外人很難理解。卻是各種消費之中最大的。
“是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能夠增加騎士的數量,畢竟他們堅固的鎧甲和鋒利的長劍對於蠻族是最具有殺傷力的武器……可惜,我現在的建議恐怕無法對於父親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標準的實話,康斯坦丁給予的回答也只能是這樣——在這樣的老狐狸面前,說些拙劣的謊言殊爲不智,如果說他對於自己的處境和狀況完全不瞭解,那簡直是和把獨角獸當成駑馬一樣可笑。
少年的坦然讓老親王微微一笑,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顯然早就判斷出了這個結果,老練的政客所關注的是這樣一個人能夠起到怎樣的作用,關鍵時的一句話就可能改變形式,因此他們絕對不介意別人對他某些表示“友誼”方式的指責。只是身份敏感的人並不容易接觸到,送東西也不方便直接送到喬治公爵的鼻子底下去,這一次可以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哦哦……看看我,人老了總是愛扯些有的沒的……今天可是狩獵的第一天呢,我卻拖着年輕人在這裡浪費時間……”老人呵呵笑道:“希望這匹馬能夠帶你到獵物最多的地方去……狩獵結束後,我可希望你能夠送我第一張狐皮呢……年輕人,不要讓我失望哦?”
……
“父親大人,您何必如此在意那個小鬼?”少年與他的新坐騎馳遠,一匹棗紅色的神駿馬匹卻從另一個方向靠了過來,上面的乘者竟然是剛剛應該已經帶隊進入了叢林的奧利爾伯爵……伯爵讓坐騎靠近父親,彷彿少年般輕聲問道。聲音之中的帶着些許奇異的波動。
“康納利維斯家的請柬是兩天前才發出的,這是你的命令?而且昨晚把那個孩子送到次子云集的花園客廳,也是你的安排吧?”那位老者淡然迴應道。
“因爲那個聯姻的旨意,現在大多數人都在猜測公爵會選擇無視嫡子繼承的傳統……陛下的這一次未必能夠得到什麼實質上的利益。因此我認爲家族沒有必要在此事上投注過多的精力……您認爲我做錯了?”面對父親的疑問,已經步入了中年的侯爵猶豫了,彷彿是爲自己提高信心一般解釋了一下,然後詢問道。雖然自認已經手腕圓熟,但在這位老者面前,他有事總是感覺自己還是個經驗不足的年輕人。
“不,不,不,我沒有這樣說,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談不上對錯。”看到自己的兒子神色之中顯露出的一絲不以爲然,那位親王殿下微微搖頭,繼續說道:“只是我提醒你一點,不要用一般的方式來看這個小鬼……據我所知有些人就像是鑽石,雖然最終會散發出耀眼的光輝,但在此之前的時間裡,他們不會比一塊鵝卵石美麗。”
“我承認他確實和一般人不同,不過似乎並不值得特別的關注。”伯爵看來仍舊沒有放棄他的觀點:“雖然提出了一個法師們也沒有能夠涉及的領域,飛行魔導器,確實令人驚訝……如果那不是陛下的謀劃的話。更何況他即使在魔法的領域有所成就,也至少需要幾十年的時光。”
“不要忘記,那個小傢伙不到一個月之前,還只是個被圈養的人,現在卻成爲了法師公會的一員……當然,一個學徒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據我所知,有人看到他被邀請到了凡爾納大師的實驗室,並且在裡面呆了至少三個小時,而且最後是由大師親自送出來的。此後他幾乎經常出入法師塔。不但凡爾納大師,他似乎跟尼古拉大法師的關係也相當熟稔。”
“他到底具有什麼樣的才能,竟然讓三位大法師都如此看重?”這一下,伯爵的聲音之中透出的已經不僅僅是驚訝了……法師們超然於社會族羣之外,作爲法師塔之中等級最高的大法師,他們自然不可能僅僅因爲那個公爵嫡子的身份而看重他,更何況,凡爾納大師和其他兩位法師在某些方面合不來,是衆所周知的事實。而那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少年竟然能夠得到兩方面的青睞,即使他的身份特殊,這也實在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
只是伯爵的驚訝只持續了一瞬,跟隨在父親身邊多年之後,熟捻的政治嗅覺也立刻讓他推斷出了另外的價值,既然對方擁有這樣的能力,那麼對於公爵繼承人的選擇上,也就多了很多的可能。
“法師的世界不是我們明瞭的領域……當然,如果他在法師的道路上漸行漸遠,那麼倒也並不會對局勢產生任何影響,只是……”親王眯起了眼睛,聲音變得有些空洞:“或者只是一種感覺,我認爲他很快就會成爲一箇中心。”
……
菲尼克斯的地理位置,大概是處於溫帶與熱帶的交匯處,因此即使是冬天,森林仍舊是蒼翠的,只是樹木的葉子已經由淺轉深,由於光照和養料種種的不同和野花、藤蔓的參與,給顏色的深淺造成了多達數十種的色差,令人看起來十分的賞心悅目。那條橫貫了親王別墅的小溪沿着山間的林線蜿蜒而下,溪水澄澈,在滾落而下時發出一串叮叮咚咚的脆響。山谷內因爲地勢的關係,更顯出了藍天的高遠,點點白雲點綴其間,帶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悠閒與恬淡。
只是大隊的人馬過後,現在的叢林已經是一片寂靜,在叢林邊緣停下馬匹,等待之前傳出訊息聚攏的,自己的傭兵們。康斯坦丁的視線掃過那些蒼翠的顏色,呼吸也變得輕快起來——對於上一輩子伴隨着電腦度過的十幾年來說,能夠悠哉遊哉的騎在馬上,欣賞着大自然的景色,也不失爲一個愜意的享受。
“第一張狐皮……嗎?”
回想起老親王的話,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那副狩獵專用的弩箭——可是說這是一幅相當精巧……玩具。弩臂也不知道使用樺木還是楊木製造,輕柔的彷彿草棍。雖然外表上亮光閃閃。卻不過是一層金漆的效果而已,沒有一點用處,少年甚至懷疑自己手臂上暗藏的袖箭都要比這玩意兒更有殺傷力。
當然,與之相應的,這種狩獵也不可能遇上任何危險,狩獵場之中的魔法獸早就已經被驅逐的乾乾淨淨,剩下的就只是些兔子野鹿一類沒有任何威脅性的動物在十幾名貴族與他們的侍從和獵狐梗中間無力的逃竄,此時康斯坦丁倒是非常理解爲什麼他老爹讓自己來頂替他參加這個聚會,對於一個在沙場上翻滾過來的人物來說,任何狩獵本身都已經沒有娛樂價值,更何況還是這樣的一個花架子玩意兒。
不經意間,他的視線忽然集中在了樹林中的一點暗影之上……
實際上如果不仔細注意,那裡看上去不過是一處正在隨着微風搖晃的樹叢而已,黃奎的枝葉不明顯的抖動着,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掌正在撥弄着它們……但是一個適時響起在耳邊的聲音,卻讓康斯坦丁的思維集中起來。
“貴族的狩獵倒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居然有人會將隱身能力使用進來?”領口處,那枚翠綠的寶石閃爍了一下。
於是,康斯坦丁也注意到了那裡的不同——隨着精神的集中,細細的線條在空氣中成型,景色之中那些許的不自然之處,已經被一片片的細線勾勒出來,康斯坦丁皺了皺眉頭,注意到那似乎是個全副武裝的人形……他此刻正在樹叢後半蹲着身體,彷彿是在等待着什麼。
康斯坦丁皺了皺眉頭,雖然說狩獵中並不限制方法,但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會使用法術之類的方式——或者說這是個希望能得到褒獎的隨從?但是他幹嘛要選擇這個大隊人馬過後,已經是雞飛狗跳的場所?
“唏唏……”
還沒有等到康斯坦丁的思考結束,他坐騎的那匹小馬驟然發出一連串的嘶鳴,然後便不受控制的往前一衝,繼而狂奔起來!
康斯坦丁這一下可吃驚非小,他甩了兩下馬鐙,隨即發現自己只剩下了緊緊夾住馬腹,信馬由繮的任由這匹馬奔馳出去。盡力在必要的時候約束着它這一條路——這作死的畜生加速極快,短短的一瞬之間,已經進入了全力奔馳的狀態,如果現在冒險跳下,即使自己的身材輕盈也難免受些小傷,萬一運氣不好,摔斷了脖子也是有可能的!更何況還要注意,不要被橫在頭頂的樹枝打中了腦袋!
“真他媽的混賬……”
康斯坦丁喘息了幾下,低聲咒罵道。
當坐騎終於發泄完了那一股突如其來的精力,平息下來的時候,一人一騎已經衝進了森林之中,一條人力休整出來小路上。
他感覺身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粘膩的汗水,甚至兩條腿上的肌肉也在微微顫抖……大腿內側更是火辣辣的疼痛,好像把幾個月的騎乘量都補上了。不過幸好除了有些痠痛的肌肉,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而在刻意的約束下,這裡的位置距離營地應該不算是太遠。
任意發泄了一通精力的坐騎卻根本不在意這個新主人的言語攻擊,只是快樂的打着響鼻。似乎剛纔的奔跑極其快意……少年也只有無奈的四顧,試圖瞭解一下自己的處境。
這裡看來已經進入了樹林的深處,除了幾尺寬,人工修整出來的小路,周圍的環境已經脫離了人工處理的部分,高大的樹木漫延成的森林,幾十尺高的合抱大樹在視線的遠處隨處可見,林木間已經見縫插針的長滿了灌木,藤蔓和草本,儘管已經進入了初冬,但低緯度地區的天氣仍舊讓繁盛的草本植物沒有任何凋零之意,給小動物們提供了良好的生活環境,樹間飛舞着小生靈們正發出歡快的歌聲。
座下的馬兒這個時候終於安靜下來,似乎也感受到了康斯坦丁的心情,腳步格外的輕快。
或許是命裡註定這一次的狩獵少年必然有所收穫?剛剛在林蔭小道上迤邐而行了幾百碼,一連串的嘩啦聲便由遠及近,就在康斯坦丁微微一愣的功夫,一頭受驚的小鹿嗖的一聲從他馬前十幾英尺的樹叢中竄了出來,於是少年不假思索的擡手便是一箭——雖然並沒有打到獵物的覺悟,但送上門來的東西沒有理由放過。
非常好的運氣,這一箭正刺穿了小鹿的肩胛骨下方,可憐的動物哀鳴一聲便重重的從一次跳躍中跌倒——儘管只是一柄裝樣子的弓弩,但使用的畢竟還是帶有三菱鋒刃的弩箭,十幾英尺之內的殺傷並不是動物的毛皮可以抗衡的。
但來不及欣喜,康斯坦丁注意到那種嘈雜的嘩嘩聲並沒有停滯,反而更加凌亂起來,於是有些警覺的少年拉動了繮繩,強令自己坐下的馬匹向後退了幾步。
還沒等到這一人一騎轉過頭,一陣猛惡的風聲驟然在小鹿竄出來的方向上響起!隆隆的腳步出現在樹枝的折斷聲中,一條漆黑的,帶着獵犬特徵的影子隨之出現!
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氣,緊盯住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怪物——事實上稱它爲獵犬有些不正確,因爲這條黑色的巨大生物至少有五英尺長,比康斯坦丁記憶之中的最大的狗都要大了一半,整體看上去甚至會讓人懷疑那是不是一條剃掉了毛髮的獅子……全身的毛髮陰影一般深幽,只有四蹄上環繞着暗紅色的毛,彷彿踏足在火焰之中。
這怪物獒犬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康斯坦丁,就那樣旁若無人的張開大嘴,一口咬住了少年那可憐的獵物,只是一甩頭之間,小鹿的半截身體便被撕裂開來,鮮血飛濺,而接下來便是一陣恐怖的呼嚕聲,一大塊至少有五公斤的肉便被這怪物吞了下去!
康斯坦丁再次踹了兩腳馬鐙,向坐騎發出繼續後退的信號,他知道面對着一隻強悍野獸的時候,轉身逃走一個最愚蠢的策略,那等於是把自己的後背送給對方。
但是顯然,少年坐下的馬匹並不知道這一點。
他身下的馬雖然高大,但其實年歲還小,更是完全沒有經歷過戰陣之類的考驗,再加上跟這個主人相處的時間……於是下一秒,隨着尖銳的嘶鳴,這匹驕傲的小公馬已經高高的揚起前蹄!
猝不及防的康斯坦丁頓時從馬鞍上滑落,幸好從小進行的體力和馬術訓練幫了他,滑落的過程中他自己搶先發力甩開了馬鐙,這纔沒有讓自己變成拖在馬匹後面的屍體,只不過這個動作顯然沒法同時保證他的平衡和落地的姿勢——可憐的少年無巧不巧的一腳扎進了一灘積水化成的爛泥,衝擊力頓時讓那柔軟的平面發出了譁嘰一聲。而他的坐騎卻一溜煙的逃離了現場,只給他留下一個完美的馬屁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