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擁有規則的力量，那麼就能夠調用神術的能量，至於說需要不需要通過某個神祗的名義，根本並不重要，如果你能讓大量的信徒信仰你，實踐你的某種主張，那麼即使是你也可以獲得信仰之力，成爲那些所謂的真神。”奧比里斯次級領主的接下來的話語波瀾不驚，但是每一個字卻好像重磅大錘一般敲在少年術士的心頭。
成神。
這對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生物來說，都算是最爲有誘惑力的事情之一——幾乎成爲了世界的一個部分，擁有的力量幾近極致，如果不出現極爲重大的意外，即可不朽……這樣那樣的好處在康斯坦丁腦海裡鑽來鑽去，但是這個時候，賽達絡斯卻又開口了——給正在浮想聯翩的少年澆了一桶涼水。
“只不過，我並不建議你那麼做，我想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想要把自己變成那半人格半規則，半理念半信仰地存在。”他的解釋清晰明確，讓剛剛那個誘惑的所有缺點都暴露無遺：“更何況，神格和神職只是束縛自身發展的一個障礙，神力只是接受神職領域的基礎，無論誰接受這些好處，最多也就只能成爲至高神，但是那會讓你變成爲那個傢伙的僕人，它就可以隨時的想怎麼收拾你就怎麼收拾你了……”
雖然沒有主語，但是這番話已經足以讓康斯坦丁理解——套用了之前自己總結的理論，如果衆神是惡德的老闆，靠剝削員工賺取收益，但是在那之上恐怕還要有個工商局的領導，他可以更加遊手好閒，卻可以依靠高階的規則，從衆神那裡收取稅收和賄賂，並同樣可以想罰誰就罰誰……那就是至高神，因此光是自己幹一個買賣自然沒有什麼意思。
更何況一旦選擇成爲神祗，那麼人格就會慢慢迷失……這可不是康斯坦丁所想要的。
“但是賽達絡斯閣下，現在有一個問題，有個高級神正在關注着我，因此我需要一些力量……至少要能夠面對他的降神分身而能夠自保。”康斯坦丁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飄渺的東西。轉而認真的開口道。
之前艾瓦梅爾恩曾經說過，只要自己將這位奧比里斯領主的碎片得到，那麼就可以讓自己返回主物質位面而不被奈落察覺。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艾瓦梅爾恩究竟跟賽達絡斯是個什麼樣的關係，如果兩者同爲投影或者分身，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倒還好說——雖然從目前的情況判斷，這個可能性很大——但是萬一有個什麼差池，那麼自己還不如趁着眼前這位次級奧比里斯領主把自己當做是自己人的時候，儘量撈取一些好處爲妙，反正兩者的力量看起來並不衝突。
“一個神祗？這就有些麻煩了。”賽達絡斯沉思道“如果將規則的本質掌握到一定程度，即使是面對神祗也同樣佔有無限的優勢……只是很可惜，我現在並沒有掌握這種力量。或許那個引起了那些傢伙的動盪的我，已經發現並掌握了大部分的能力，不過，在與他融爲一體之前，我還沒有辦法知道……我能夠幫助你的，就只有我所掌握的部分……”
也沒有見到他做出什麼特別的動作，但是力量已經開始在術士的感覺之中出現……康斯坦丁閉上眼睛，精神力凝結的那一層天空裡，此時已經產生了某種變化。
表面的變動並不大，但康斯坦丁還是能夠察覺其中的不同。
作爲襯底的黑色火焰的翻滾不再劇烈，但即使是平和的涌動着，卻給人以一種宇宙空間一般的遼源感覺——那些星辰則更加的明亮耀眼，他們看起來已經並非之前那種死板的閃爍光點，而是開始微微的運動——如果不仔細觀察，是發現不了這種程度的變動的，但顯然更加接近於星河的形態。
他輕輕伸出手，一小團黑暗在他手中翻滾，那是一個黑暗術，利用星空之中某個小惡魔的靈魂發出……但是又有些不同——之前他只能將之發動，對於範圍卻是不可能將之約束的如此完美的——那需要施法者自身完全溝通魔網才能做到。
如果說之前康斯坦丁是在“借用靈魂”發動力量，那麼現在才能算是如臂使指的，將之歸結爲自己的能力。
可惜，特殊的能力並不能代替絕對的實力。自己看來仍舊需要想些主意。
不過，康斯坦丁也並沒有感到太多失望……畢竟艾瓦梅爾恩已經做出了保證，只要帶着碎片，那麼自己的那個神祗自然有辦法幫忙。
“我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那該死的戀寵癖的婊子做出的詛咒！如果是完全狀態下，這個多元宇宙之中的任何事情應該都難不倒我，不過現在……這個半位面之中的規則我幾乎隨心所欲，但是卻不能離開……”奧比里斯魔嘆息道：“事實上就連這個空間的幾個開口都是通往更加深層的深淵層面，所以想要回到主物質位面，我同樣也需要你自己的努力。我能幫得上的，大概都只是些小忙。”
他輕輕揮了揮手，然後虛空之中已經浮現出兩件東西——帶着精緻的精金裝飾，由黑色的柔軟皮質製成的，燃燒着火焰的卷軸，蒼白修長的指尖滑過兩張契約，無數煉獄語的文字就在上面一閃而逝。
康斯坦丁的眼神跳動了一下，認出那正是拜爾與自己簽訂的兩份契約——一份關於報酬，另一份是魅魔的主從關係。
“這個名叫拜爾的傢伙……唔，偶爾被我得到的幾個靈魂之中都有關於他的部分……這一章倒是沒有什麼，雖然有些誇塞魔的風格，不過還算是雙方平等……那麼就不管他，至於說另外這一張……哼，你有要求他，在那個新品種的小東西上的權限高於你？”
“唔……魔鬼常見的小把戲，我猜他八成是想要弄些監視之類的老橋段吧……爲此他還做了個雙保險。派了一個他的手下跟着。”對於契約之中的小小問題，康斯坦丁並不在意，畢竟魔鬼的性格必然是狡猾陰險的，如果想要他們不在合理的契約上面鑽空子，除非地獄被天堂山攻陷，要不就是阿斯蒂莫爾斯與光明三神合體了。
“這上面花花的門道可不只是這樣而已……這兩個契約中，分別用十四條的條文組成了一個格式，是關於你自己的靈魂的——什麼？在你死後，奉獻出自己的部分記憶？”奧比里斯領主厭惡的咒罵了一聲，也讓康斯坦丁心中微微一驚。拜爾這老傢伙果然老奸巨猾……跟魔鬼打交道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這個時候，賽達洛斯已經伸出手來，用帶着尖細指甲的手指在那張黑色的卷軸上一敲。
手指與羊皮接觸的剎那，那裡的字跡已經火花一般的迸發起來，原本隱遁的字符一個個在那黑色的表面上浮現，繼而脫離了卷軸，在空中漂浮成爲一條長鏈，而大惡魔這個時候揮了揮手，於是一些血紅色的字節抖動起來，發出細微的嘯叫——某種奇異的力量正在撕扯着他們，強行的改變着他們的形狀！
“這些名爲魔鬼的傢伙們，跟當年的風元素一樣喜歡玩弄這些條文，但是卻又沒有能力在其中灌注什麼特別的力量。就像股拉扯恩蟾蜍一樣令人厭惡……既然他們那麼喜歡這種東西，我就讓他們瞭解一下，這其中的麻煩！”
而在這個同時，康斯坦丁渾身一震，他發現自己的思維之中似乎也有着某種東西在不斷的活動和改變！他心中大驚，這些契約關乎靈魂，胡亂改動必然會造成很多的問題，雖然說眼前的存在是個奧比里斯次級領主，對於這規則和力量的瞭解都不是自己能夠相比的，但是畢竟只是他的投影，如果出現了某些問題……那麼……
只是還沒有等到他做出勸阻之類的舉動，對方已經結束了動作。
“靈魂契約如此隨意的改動，還能夠產生效果嗎？”康斯坦丁忍不住問道——實際上他是想問，這樣的胡亂改動會不會造成問題……畢竟承受後果的可是自己啊！
“契約？那只是那些軟弱的傢伙們用來嚇唬那些外行人的，實際上這不過是個靈魂之間的雙向規則的皮毛，連個把戲都算不上……如果你對於規則的理解到達一個程度，那麼你就不會被任何的規則束縛。”奧比里斯魔冷笑了一聲，彷彿要證實自己的發言一般，他伸手抓住那張卷軸，隨意的一揮中，他手裡的東西已經變成了兩份。
兩份一模一樣的黑色卷軸。
同樣的黑色柔軟皮革，同樣的精金切邊，連升騰的火焰都一無二致——就像是那張卷軸已經被在Photoshop裡面拷貝了一個圖層。
“既然那個傢伙喜歡胡亂伸爪子，那麼就需要小小的教訓一下，讓他明白什麼叫做痛楚……”奧比里斯領主隨手將那捲軸扔到空中，於是兩卷東西便跟開始時一樣消失不見：“現在，那兩個小東西都歸你了。”他隨意的說着，然後揮了揮手，就像是剛剛不過是熟人之間互相傳遞了幾根菸：“雖然我這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既然來了，自然還是要招待你們一下。”
“您太客氣了……”術士點了點頭，但是這個不大的動作之後，一陣輕微的撕裂聲卻從他的罩袍下面傳了出來……康斯坦丁皺了皺眉頭，發現自己全身的服裝似乎都變得有些緊繃——他疑惑的擡起手，便注意到自己的衣袖已經不知何時退到了手肘上！露出了其下蒼白的而瘦長的手臂……這個，與記憶中相比好像長出來不少？
“唔，我忘記的了一點事情……”面對康斯坦丁詢問的目光，賽達絡斯蠻不在乎的開口道：“你大概感受不到，這個位面的時間概念和外面的有些區別……時間的感覺要比較慢一些。交流之類的或許不是問題，但是你的身體恐怕會受到一點影響……”
康斯坦丁翻了翻白眼站起身，伸手從空中拉出一面冰晶，一照之下，心中的驚訝越發擴大了：鏡中的那個人影銀髮黑袍，五官依稀正是自己的模樣，只是眉眼舒展了不少，而身體與記憶中相比變化更大，比自己前世的那副身體還要高了一點點，即使粗略估計，也至少長高了一呎左右……幸好體型看起來發展的還算勻稱，四肢和身體都呈現出青少年那種特有的修長姿態，而肩寬和腿的比例也足夠令他滿意。
不過，這看上去可遠遠不只是一點點的影響。
“您剛纔說時間感官要慢一些，而不是時間流動？那麼就是說，外面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康斯坦丁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然後當他提出時，就得到了一個更讓他吃驚的回答：“很久倒也不算，這也是混沌之後那個婊子搞出來的問題之一。從你們到這裡來到現在，唔……如果換算成你們習慣的計量單位的話，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唔，可能有十幾個月了吧。”
奧比里斯領主的笑容依舊燦爛，術士可就笑不出來了——這哪裡是快了一點？時間對於惡魔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他們長生不死，即使時間飛到了宇宙毀滅，也還是那個樣子……但是康斯坦丁的身體，基本上還是個人類，如果就此衰老下去……
“我需要馬上離開這裡！”康斯坦丁簡直有些急眼——再耽誤一段時間，他沒準就會變成老頭兒之類的，說不定就此掛掉了！
“你不必過於擔心……你現在好歹也算是觸及到規則本質的存在。而另一個我的設想，算是相當周到的——成爲你的規則基石的那些塔納釐，他們會將靈魂之火的能量源源不斷的送到你身上，因此即使是時間經過個幾百年，你也不可能就此死亡，事實上應該是在你的身體狀況達到巔峰的時候，就會進入停滯生長的狀態了。唔，這樣實際上不是也挺好的嘛，難道你比較喜歡那種矮小的模樣？”
康斯坦丁的嘴角顫抖了一下。
早就聽說過，成爲了某個神祗選民，便能長生不死，至於其他能力，諸如能夠運用神力，領導信徒，以神祇代言人的身份行走凡間，地位顯赫，可謂是所有人的夢想——其實後面的部分還不重要，但是能夠長生不死對於康斯坦丁來說已經是個極大地驚喜了。
不過驚喜歸驚喜，如果時間就這樣直接經過了一年，主物質位面那邊的情況恐怕就會非常麻煩。有些事情畢竟變化很快。雖然說那裡值得康斯坦丁留戀的東西並不多，可是至少還有着自己的兩個女人——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那兩個人究竟怎麼樣了？
“嗯，既然你一定要走，我也不多挽留了，不過……你現在多少也算是承襲了我的部分力量，算是我的部屬。離開之後，我需要你給我辦點事情。給我找些信徒來……越多越好！”
“信徒？”
“沒錯，信徒。”奧比里斯領主英俊的面孔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神色：“我……有點看不慣……媽的就是看不慣啊！憑什麼他們就能有人信仰，完全不用耗費任何力氣，就能掌控着整個世界大部分的能力？我們這些奧比里斯比他們古老，比他們聰慧，比他們強大百倍千倍！卻只能龜縮在深淵之中，靠着冥河送來的靈魂苟延殘喘？他們不就是他媽的先一步佔領了主物質位面，又建立起了力量使用的秩序麼？更何況現在那些個小鬼們的神職，都是從前面的倒黴蛋手中搶來的！”
……
離開了半空間的六個人，出現在一片屬於深淵的荒漠之中。
除了康斯坦丁，他們與剛剛沒有什麼區別——無論是魅魔欲魔還是巫妖，都是不需要在乎時間的存在，而銀龍的壽命悠長，時間的變化反倒讓她受到的一些傷害盡數復原了。而龍族的力量更是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更容易發揮，而即使是最爲弱小的半精靈克魯克，也同樣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畢竟那來自於長壽種族的血液，還是給他帶來了一點點好處。
這無疑讓術士的心情更加沮喪了一點，不過此時抱怨也是沒用，他從腰包中拉出了一張卷軸，撕開，於是一個傳送的平面便盈盈出現。
“外域傳送”法術，這個耗費了康斯坦丁一些奪腦龍血液才從位面商人手中換來的卷軸，相當於位面傳送法術地簡化版本，只能讓人在規則接近的外層位面之間移動，比如深淵之間或者地獄之間每一層，不僅無法前往物質界，就連地獄與深淵之間也不能混淆。不過由於它使用範圍較窄，難度也相對較低些，也正適合康斯坦丁現在的精神力。
穿過了那扇門，深淵第一層，帕祖尼亞同樣荒蕪而更加廣闊的荒原，已經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
不過同時鋪面而來的，還有那無盡的狂暴與殺戮。
魔鬼與惡魔的大軍碰撞着，翻滾着，就在那視野可及的遠端，形成名爲血戰的，互相撕絞着的一波波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