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兄,官兄。”眼瞅着淳歌愣在那個小山坡上自我陶醉,大有深入的意思,林成業只好大聲叫幾句,只盼着淳歌能聽得見。
其實站在上方的淳歌並非沉醉,而是在呼吸新鮮空氣呢,老實說這一路他還是比較趕的。他從季乾那知道,東南的一些官員已經開始對他進行排斥了,首先發難的就是他至今未到軍營報到這茬。依着往日的規矩,新官上任若是碰上過年,是可以在過完正月後在赴職的,只怪淳歌的身份尷尬纔會被人抓得那樣的牢,就算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叫那些人喋喋不休。
許久生活在忙碌下的淳歌早已忘了什麼叫新鮮,什麼叫放鬆,好不容易纔有了這份閒心,只可惜不是時候。
“林兄,有何事。”淳歌最後深吸一口氣算是告別這份可遇而不可求的心情。
“我等見官兄一直佇立,還以爲你被我柳護城的山水給迷住了呢。”林成業笑着打趣,他這些年也見過許多遊客,還從未有人能像淳歌一樣待在上面那麼久的。
“怎樣啊,解元公我們柳護城還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吧。”說話的是曲風,這廝說着便也要往坡上登去,圖一個與解元公同處的福分。
“那是自然的,柳護城果然是名不虛傳。”說着淳歌便在曲風跨出第一步的時候,很快速的往下走,不消一會兒便回到了林成業的身旁。
逮着淳歌喘息的點兒,曲風一個閃身便佔據了淳歌右手邊的位置,還與有榮焉地說道:“不是我自誇,要說東南何處風景最盛,定屬我們柳護。”這人說完後總還覺得沒到最大的自誇程度,於是補充道:“莫說是東南,就算是這天下奇景也必要分我柳護一杯羹呢。”
淳歌怎麼聽都覺得這人臉皮厚,他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獨獨沒見過這樣直白的自誇,淳歌甚至覺着若是讓曲風自我推銷一番,那風姿定是比那位賣瓜的王婆更甚。不過正因如此淳歌對曲風的印象才極好,這樣的人才適合交朋友,纔是年少輕狂啊。
“天下可不止這麼小,還是多出去看看再做定奪吧。”淳歌咧嘴一笑,是那麼真誠,愣是讓人不反感他所說的話。
“老曲,啊老曲,大家都是柳護城人,就你老拿這兒吹,瞧瞧成了井底之蛙了吧。”老曲和老餘可說是一對損友,老餘早就在心中爲老曲的自誇自雷害羞了,這不淳歌一提出來,他就要羞一羞那位厚臉無比的曲風。
老餘這話一說,周圍的一幫小年輕人都是忍俊不禁啊,他們雖是贊同曲風所說的話,可畢竟沒人家那張厚臉,說不出這等得瑟的言語。
“井底之蛙不好嗎?”忽的淳歌望着天空問道。
“啊”所有人皆是一驚,這個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話題,怎會由解元公問出呢。
淳歌見衆人並沒有回答,也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語道:“井底之蛙挺好的,雖只有方寸地方,可它擡頭看見的是它自己的天,過的是它自己的日子,誰又真的能說它是目光短淺而不是安守本分呢。”
在一干人等的目瞪口呆下,淳歌苦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貴有自知之明,有時候轟轟烈烈還真的不如平平淡淡。”淳歌話至此處便掩下了眼中的落寞,呢喃道:“最怕的是想着落葉歸根,可連根都早已隨風逝去,那麼人還能有什麼呢。”
林成業等人倒是沒聽清淳歌最後說的,可那先前的一番井底之蛙論倒是記得清,說是有些新奇卻也是有根可循的,故而大多數人還是能過接受的,只是他們一時間不曾反應過來罷了,可是這就造成了新一輪的盲目崇拜。
眼睜睜瞧着自個在衆人眼中變成了香餑餑,淳歌只能無奈嘆道:沒文化,真可怕。他就是搬出了莊子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加以改造一下而已嘛,又不是他原創,弄得淳歌都快相信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了,唉個人崇拜不可信啊。
“官兄果然是與衆不同,林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這種眼神交流終於是在林成業的一句話下打破,變成了語言交流。
淳歌本來尋思着要謙虛一下的,但天要看熱鬧,誰也沒辦法,只見裡林成業四五米處有新來了一夥人。領頭的大傢伙也都認識,是這次與淳歌同屆秋闈的第四名,鄭昌字文勝,此人素有心胸狹隘之名且自視頗高,甚是不滿淳歌的解元之位。
“我當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原來是解元公在這妖言惑衆啊。”鄭昌說完,跟着他的一行人均是以笑和之,以表立場。
“是妖言惑衆還是各有不同怕是因人而異,但妄下斷言可就真是不智之舉啊。”淳歌儼然也成了林成業這派的小首領,當林成業在他耳邊介紹鄭昌後,淳歌當然是毫不吝嗇的出擊了。
“官淳歌,你是什麼意思?”鄭昌向來以聰明絕頂自居,猛地被淳歌諷刺沒智商這還能受得了,毫無疑問的抓狂了。
淳歌眉頭一皺,冷笑道:“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就看你怎麼理解了。”淳歌這人也是睚眥必報的,他出道那麼些年還沒有什麼同輩敢當着他的面直呼他的名字,這種待遇他還是第一次嘗,只可惜味道着實不怎麼樣。
“什麼意思,讓本公子告訴你,在這柳護城本公子的意思就是你們的意思,你若是再說些什麼,你看本公子不將你趕出去。”那鄭昌的確是柳護城的一霸,他仗着自己的爹是柳護城的父母官敗橫行霸道,也是天不開眼這人偏又有些文采,自個得了個舉人頭銜,使得大夥是有氣不能撒。
還不等淳歌說些什麼,那幫鄭昌的擁護者便嘰嘰喳喳的開始叫喚,說得無非就是,鄭昌的勢力有多大,家世有多好。
這些話聽在林成業等人耳裡絕對是根倒刺,可到了淳歌這卻是極大的笑話,淳歌還真的沒忍住,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哈哈大笑起來。淳歌是真的不曉得那位鄭昌是怎麼考的功名,竟是個腦子不靈光的人。
若是說東南哪個學子最有身價,大衆一致認可的定是官淳歌,先不說淳歌本身的智慧,就衝官家書香世家的名聲,誰人不想搭上一層關係,如今可是官家的老太爺親口承認淳歌的身份,所以淳歌姓氏後的歷史沉積,是鐵打的,定然不可撼動。
再說淳歌這些年在東南也是薄有人脈,參考士子中想找出一個能和淳歌抗衡的還真的沒怎麼有。試想一下,要身價有身價,要關係有關係的淳歌遇上了這種‘土大款’,怎能不笑。
“官淳歌,你還能笑。”鄭昌看着淳歌那副不以爲意的樣子就莫名的窩火,朝着他的小嘍??窈鶯蕕潰骸鞍壓俅靖韙?野篤鵠矗??匱妹擰!?p
好不容易有個表現忠心的機會,鄭昌那幫跟班自是不會放過,一個個是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
而淳歌這邊的林成業已是冷汗直冒,一個勁兒的將淳歌往身後擠,其他的一些人更是勸淳歌先走,說是他們殿後,甚至連那些小姐們都是如此。
見此場面,淳歌心中一暖,高聲說道:“你有人,我就沒有嗎?”
只聽見淳歌話音剛落便有十來個身着深色藍衣的大漢將淳歌等人圍住呈保護姿態。
剎那見的形勢逆轉,不知亮瞎了多少人的狗眼,乘着鄭昌還在吃驚,淳歌行至人前,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本官乃是諭旨親封的從六品軍謀,你鄭昌又是何官何職,竟敢將本官帶回衙門,哼,就算是你那五品的爹,見了本官還不定有膽敢捉拿本官。”淳歌這話字正腔圓,周身涌現的就是赤裸裸的官威,一口一個本官叫的是好不順暢,總之就是一句:爺就是鄙視你了怎麼着啊。
“大大大,大人饒命啊。”
鄭昌邊上那些人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各個是嚇得跪地求饒,只剩下鄭昌一人‘鶴立雞羣’,但事實證明,這人是傻得忘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