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林拓罪行招展何必再審,該是斬立決。”,這人口中的林拓,便是林相,說話的就是一直和淳歌過不去的吏部尚書,真心誠意的諫言。
此話一出,當真是有誰與爭鋒的意思,蘇見豫滯留在南城將近四五個月,所帶的大臣,自認已經對皇上的心思瞭然於胸了。趁着林相此時受難,有事再京城之外,趕緊拿下林相,這樣一來,朝中的官位將會再有一番變動。
“尚書大人好魄力。”淳歌差點就要鼓掌了,鑑於蘇見豫在場,淳歌只能數個大拇指,說道:“尚書大人,這般言之鑿鑿,看來林相,真是該死。”
淳歌小走了幾步接近吏部尚書,疑惑道:“可據本官所知,林相的罪行,尚有疑點,你這就下了蓋棺定論,難道是爲了掩飾什麼?”
淳歌嘴角一揚,故作驚訝道:“莫不成,林相是你的替罪羔羊。”
“官淳歌。”那吏部尚書現實愣了愣,他打擊淳歌多年,淳歌都不曾有什麼反擊,他便也以爲官淳歌不過是個軟腳蝦,未曾想今日這一番犀利的言語,直接將他聽得傻了。
“你血口噴人。”吏部尚書顫着手指,指着淳歌,半天才憋出這一句話來。
“官卿士,你如此提林拓說話,莫不成。”吏部尚書身旁另一個文官,此人淳歌認得,姓餘職位乃是戶部侍郎,只見他挑眉一笑,說道:“你是林拓的同夥。”
“是啊,本官可不就林相的同夥。”淳歌做出一副恭敬樣子,應聲說道:“本官與林相同朝爲官,一同效忠於皇上,成爲同夥,又何有不可。難不成餘侍郎自成一脈。”
“你”餘侍郎一下子被淳歌堵了嘴巴說不話來。
這一會兒那位吏部尚書終於是緩過神來,冷笑道:“官大人,朝中官員衆多,他胡人爲何只挑一個林拓呢。分明就是兩者之間有所牽扯。”
“是啊,朝中官員多了去了,有用的無用的一抓一把。”淳歌緊盯着吏部尚書,說道:“然而,丞相只有一個啊。”
“若林拓是清白的,怎麼找出書信。”餘侍郎順勢一補。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淳歌兩手一攤,聳肩道:“難道啞巴吃了黃連,還能說話不成?”
“再者,從林相住處搜出的書信。乃是林相親筆所書,退一萬步來講,林相就是個傻子不成,非要留下這實質的鐵證,給自己證明通敵叛國嗎?”白癡都知道。這種書信明顯可以代寫的,若是東窗事發,大可一推四五六,撇清關係,這種小兒科的道理,林相難道還不知道。
“換個說法,與林相通信的可是胡人啊。蠻夷之人,懂得什麼叫之乎者也嗎,那信寫得文采斐然,豈是一介蠻夷可懂的?”淳歌還特地去看過那封信,不可鬥人,以林相的才華絕對寫得出。但是這只不過是一封信,又不是考科舉,有必要寫成可傳世的名篇嗎?
“據本官所知,這一次胡人的可汗,可是深諳中原文化。是個極爲天才的人物。”餘侍郎對於胡人可汗可是早有耳聞的。
淳歌等的就是這句話:“依爾等看法,是林相巴結着胡人可汗,而胡人可汗極爲天才,又重視此事,難道雙方通信的書函不該變成胡文嗎?”
“天才總是傲氣的,既然是林相有所求,就該拿出誠意,最低的誠意便是學習胡文,大不了胡人可汗拍一個懂漢文的胡人來,如此雙方之間豈不更加安全。”淳歌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質疑,彷彿是在說,用你們的思維來思考,那位胡人可汗,哪裡是天才,簡直就是個傻瓜。
“你,你。”餘侍郎被淳歌的表情深深打擊到了,想說什麼都給忘了。
“好了”蘇見豫賞了淳歌一個極其寒冷的眼神,高聲喝道:“朕的大臣,朕倚仗的股肱之臣,就是這樣說話的,你們當此處是菜場不成?”
“皇上息怒。”所有官員齊聲說了句,安安分分地跪地。
“哼”蘇見豫冷哼一句,說了句:“你們這般愛吵,那就在此處吵個夠吧?”蘇見豫身旁的太監扶着蘇見豫走了出去。
跟在蘇見豫身邊的蘇祐君,深深地看了一眼淳歌,還是走了出去。
兩座大神走了,淳歌是在做官位最高之人,他可不會傻得跪着,自顧自地起身,拍了拍自己膝上的灰塵找了個椅子坐下,老神在在地養神。
吏部尚書和餘侍郎倒是還想和淳歌吵吵,但是人家淳歌就是不搭理啊,其他的官員呢,都是來打醬油的,他們一點兒都不想加入這場倒林的戰鬥啊。加之淳歌今日戰鬥力爆表,誰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波及到,多了什麼無妄之災呢。
“官大人,借一步說話。”安靜了許久過後,蘇祐君出現在門口,客氣說道。
正閉目養神的淳歌瞥了一眼,便起身跟着蘇祐君出去了。
“淳歌,你究竟要做什麼?”蘇祐君想過淳歌會反擊,他一直以爲淳歌是個理智的人,想來淳歌的反擊一定會隱晦且有力,但是他做夢都想不到,淳歌這一趟的動作,那裡是什麼隱晦,那是直白且激烈啊。
“你真的不知道?”淳歌諷刺一笑。
“你想憑着一己之力救出林相,救回林家?”蘇祐啓露出一副‘你這是不自量力’的樣子,說道:“是啊,有你的辯駁,很難將林相定罪,但是爲了這件事,你想付出什麼代價呢?”
“是你的官職,還是。”蘇祐君頓了頓與其更加強烈說道:“官家,官派,甚至是整個東南,亦或是你的一切。”
“那又何妨。”蘇祐君就是有這個本事,戳中淳歌的某一些弱點,淳歌儘可能地裝出自己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是總有一些人知道,這是假的。
“淳歌。”蘇祐君嘆了一口氣說道:“自踏進官場的哪一天,你就該知道的。”
“當舍就得舍。”蘇祐君補充道:“一個林相,一個林洎,與你所擁有的一切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那你的一切賭他們,不值得的。”
“是啊,所以太子殿下當舍就舍,將下官舍得乾脆。”淳歌自嘲地動了動肩膀,說道:“可你不是我。”
“現在的我,要不了那麼多,我的心只有拳頭大小,只容得下一個人,而我要的,並不是位高權重,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淳歌的眼中有失望,對蘇祐君的失望,雖然他早就知道蘇祐君已經變了。
“沒了林洎我將一無所有。”淳歌深深地閉眼,再度張開以後,淡淡地說了一句:“還有,你再也不是當初的你,所以不要將我,看成是現在的你。”
“我同你,是不一樣的。”說完淳歌便走了,沒有一絲遲疑地走了。
“不一樣,不一樣。”蘇祐君額角的青筋已然暴起,手也緊緊握成拳頭。
不一樣嗎,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這苦海,獨留我一個人,太孤單了,淳歌,你休想撇下我,你想解脫,那就陪我沉淪吧。蘇祐君的眼中泛起了從未有人見過的癡迷,隨即消散,故而沒有人看到。
三天後,對於林相的處理已經到了一個迫切的地步了,於是乎蘇見豫將這件事兒的有關人士都召集到了一起,要對林相來一個會審。
淳歌除了來的哪一天見到了林洎,其他時候,便一直被擋在外頭,因此再一次見到林洎時,他的臉色好了許多,不似那一日的柔弱,但是林相卻變了個模樣。不知是從前沒有發現,還是這幾天日子過得不順心,淳歌總覺得林相老了很多。
“林拓,你還不跪下。”吏部尚書見林相在最初的參拜時跪了蘇見豫,其餘時候還是如同往常一般,他個人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林相自己的身份。
“還是都已經說要平身,你仍要人跪。”淳歌高聲一笑:“尚書大人,你的權力比皇上還大呢。”
“林拓乃是通敵之人,與他一起站着,本官覺着屈辱。”吏部尚書長袖一甩,做一副清高樣子。
“林相之罪,皇上可定了?”淳歌嘖嘖了幾聲說道:“你倒是一口一個通敵說得順溜,那一日,還沒有爭夠嗎?”
“你。”吏部尚書在嘴皮子上市吵不過淳歌的,只能吃悶虧。
“你們也不必爭了。”蘇見豫將一本賬冊扔了出來,直接丟在淳歌的腳邊。
淳歌自然彎腰撿起,順帶着閱讀了,第一眼他沒什麼反應,但他越看越吃驚,最後更是以詢問地目光看着林相。其他人自是不能讓淳歌一人獨吞,尤其是吏部尚書更是將賬冊搶了過來。
“還有一人。”蘇見豫示意門外的統衛,有一人便這樣走進了所有人的視線。
週中正,看到這個人,淳歌呼吸一滯,有一種危機感涌上心頭。
“臣參見皇上。”週中正行禮。
“平身吧。”蘇見豫揮了揮手。
“臣此番前來,正是要指正林拓。”週中正毫不拐彎抹角,矛頭直指林相,說道:“此人狼子野心,賬冊中所說之事,件件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