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所有人心裡想的那樣,官淳歌一回來,朝堂便大大地洗牌了,曾沉沉浮多年榮升卿士這是官淳歌回來的第一步,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驚喜在等着所有人呢。
一場早朝,上得蘇見豫有些疲累,但還是留住了淳歌,美曰其名慰問一下自己的得力干將三年後第一次上朝的感想。
淳歌與蘇見豫並排坐在御花園中,淳歌泡茶蘇見豫品,本是一件比較普通的事情,只可惜這兩人的身份實在是太有來頭了,讓人看得是毛骨悚然。有誰見過一國之君與臣子這樣親近,當然只有淳歌自己才知道帝王之恩可不是那麼好承受的。兩人正喝着茶,太子與定山王相攜而來,今日的蘇見豫心情甚好,破例讓兩人也忙裡偷閒一番。
四個人如此和諧地品茶,乍一看彷彿時光回到了好多年前,蘇見豫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和徒弟,心中也有了一陣老來的幸福感。
“淳歌啊,今日午膳便留在宮裡吧。”蘇見豫喝了這麼多年的茶,還是淳歌泡的茶適合他胃口。
“兒臣與官相多年未見,不知可否有這個榮幸,也加兒臣一個。”蘇佑君嬉皮笑臉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在朝堂上的太子,好似和淳歌的關係格外親密。
淳歌沒有回答蘇見豫的話,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茶,這樣其樂融融的場面任誰看了都會羨慕,可淳歌卻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思。蘇見豫剛在朝堂上提拔了曾沉,這會兒又留自個吃飯,自是做給滿朝文武看,文武百官若是心有怨懟當然是直接朝着淳歌發作。而太子殿下分明是看出了蘇見豫的心思,可卻故作懵懂地湊上去,理由很是簡單,如今淳歌回來了,他終於不用做朝堂上最出挑的。他樂得扮傻。
幾人之間的暗潮洶涌淳歌看得一清二楚,若蘇佑君當真想要與淳歌重歸於好,便不會在蘇見豫面前稱呼他爲官相,蘇佑君的這一聲稱呼讓蘇見豫瞬間便可明白太子殿下與當朝的丞相似乎沒有重歸於好。兩人之間仍有隔閡。總歸一句話,這父子倆紛紛拿着淳歌那工具,試探的試探,隱藏的隱藏。
“咳咳咳”淳歌本來悠閒地喝着茶,誰承想一轉眼便像是要將肺給刻出來。嚇得坐在淳歌身旁的蘇佑啓一個盡兒地爲淳歌順氣,可是卻並沒有什麼用處。
“還不傳太醫。”蘇見豫一個命令關切地看着淳歌。
等到太醫來了,淳歌的咳嗽不但沒聽反倒是更加嚴重,原本蒼白的小臉,一下字變得通紅,淳歌左手拿着帕子捂嘴,如今也是微微顫抖,只見他費力地將右手遞給太醫診脈。那一刻,直到那一刻,蘇家父子三人才看到淳歌的手腕是有多麼纖細。再加上淳歌病態的膚色,連太醫都頓了頓,才小心翼翼搭上去爲其診脈,一點兒都不敢用力生怕把淳歌的手腕給壓斷了。
太醫被太監叫來時本就有些緊張了,誰人想號了脈淳歌的脈之後,差點沒跌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請淳歌換過一隻手,而這隻手還帶着幾分顫抖。看着這隻青筋明顯且瘦骨如柴的手,太醫心中滿是惋惜,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新晉的官相不過是一個三十三的人,爲官者最好的年華也莫過於此了。
“怎麼樣了。”蘇見豫問道。
那太醫姓李,沉聲回答道:“官相這病是風寒,服幾帖藥便能好。最好是臥牀休養一番。”
蘇見豫皺了皺眉,嘆了一聲:“罷了,來日再召你一同用膳吧。”
“來人,將丞相送回府邸。”蘇見豫召了自己比較信任的太子,將淳歌送回去,“朝中之事你莫要擔心。在家中好生修養幾日。”
“臣,咳咳,謝皇上咳咳咳體恤。”古往今來還沒有哪個丞相剛上任就休息呢,蘇見豫也算是給淳歌特例了。
淳歌被人扶走了,這父子三人便也散了,回到煉丹房的蘇見豫若有所思,命人將方纔的李太醫又重新找了回來,誰知這位李太醫就在門外候着呢。
“皇上,微臣有事隱瞞,特來稟告。”李太醫跪地請罪。
“是方纔官相的事?”蘇見豫已然料到。
“正是此事。”李太醫惋惜說道:“方纔在御花園人多,臣不敢名言,官相這病怕是好不了了。”
“此話怎講?”蘇見豫倒是沒想到淳歌的病有那麼嚴重。
“官相病體沉痾,心脈受損,脈象極弱,非藥石可醫。”李太醫的話裡多少有爲淳歌感到可惜,畢竟一個這般名聲的人物,竟有這樣的身體拖後腿。
蘇見豫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同樣是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這孩子,總是逞強啊。”
聽到蘇見豫這話,李太醫第一次覺得這個皇上還有幾分人情味,是個仁君啊。哪裡知道,他剛給皇上的仁君稱號還沒叫熱,人家的話鋒便已經改變了。
“官相極通醫藥,這脈象可是能用藥改變的。”蘇見豫的心思極其細緻,不放過一點可疑的破綻。
李太醫一時吃驚沒說出話來,而後下意識應了一聲:“沒有那種藥是顯出這種命不久矣的脈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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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不久矣?”這回輪到蘇見豫驚訝了,“他才三十三,怎麼就命不久矣了。”他記得淳歌以前的身體並不差,而李太醫的語氣更不像是假話。
李太醫似乎也知道自己多嘴了,跪在地上回道:“這這臣不知。”
“那,那”蘇見豫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他還是有一些憐憫的:“他還有多久?”末了蘇見豫似是想起太醫以往的小伎倆,補充道:“照實說。”
李太醫暗歎自己到了血黴,今日正好在太醫院當班,遇上這事兒,“至多三年。”李太醫這還是往久了說。
顯而易見,李太醫的這個數,再度突破了蘇見豫的極限,他急忙問道:“至少呢?”
“這,這”李太醫一閉眼,豁出去說道:“興許今日,興許明日,臣,臣說不準。”
蘇見豫一怔,心中有了另一番打算,又說了幾句警告李太醫不許將此事外傳的話,揮了揮手便讓李太醫下去了。
李太醫出了煉丹房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邊走邊用官袍的袖子擦着自己額角的汗,心說這位皇上也不是什麼善心的人,自己與他就待了這麼一小會,就跟滾過一回油鍋似的,也只有官相這種牛人才能面紅心不跳地與皇上喝茶聊天啊。
“李太醫”一聲陌生且熟悉的聲音從李太醫的身後傳來。
驚魂未定的李太醫沒好氣地應了一句:“幹什麼?”轉頭一看,見竟是太子殿下在他身後,嚇得當場就跪下了:“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你先起身吧。”蘇佑君微微擡手。
李太醫這會兒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不知殿下找微臣何事?”
“本宮有事相詢。”蘇佑君倒是淡定,絲毫都沒有告訴李太醫他要問的是什麼事的意思。
李太醫能在宮中混那麼久,自然不是個笨的,剛爲官相診過脈,這些個大佬就來找他,笨蛋都能猜到爲的是什麼事兒,只是剛纔皇上吩咐過,這會兒李太醫也不敢說。
“本宮與官相相識多年,爲的是私事,不會告知他人。”蘇佑君和藹地笑着。
李太醫只覺得太子的笑,額外刺眼,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太醫,還能拗得過太子不成,只得認命說道:“官相的病情不大好。”
“不好到什麼程度?”蘇佑君也料到淳歌身子不好。
“沉痾愈甚,有積重難返之勢。”李太醫可是實話實說。
“不”蘇佑君的臉上竟浮現出了難以言喻的痛苦,“他,他還有多久。”蘇佑君的聲音裡有他自己不知道的顫抖與恐懼。
李太醫心說,得了,終於遇到一個真心關心官相的人了,安慰道:“若是好生休養,官大人還能活個兩三年。”
蘇佑君聞言,收起了連自個臉上痛苦的神情,冷冷問道:“這世間可有藥物能改變人的脈象。”
李太醫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把自己憋死,心中暗道,真不愧是皇上的親兒子,一個比一個翻臉無情。
“回太子,據臣所知,這世上還沒有什麼藥物能令脈象呈必死之象。”官相與李太醫有沒有什麼關係,李太醫自然可以這般理智地回答。
“此事莫要多說,下去吧。”蘇佑君疲憊地揮了揮手。
李太醫弓着身子退出了蘇佑君的視線,若是現在有人問他,覺得當今的太子如何,他只有一個回他,像他爹。
“李太醫。”就在李太醫的身子還沒直起來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側身一看,又是一個大人物,定山王。
“王爺”李太醫今日真是出門忘看黃曆,諸事不利啊。
“官相的”蘇佑啓的話還沒問出口,李太醫便很是瞭然了。
“官相命不久矣,許是一天,許是三年,王爺不必擔心。”李太醫平平淡淡的語氣中,有着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嘲諷。
只見蘇佑啓瞪大了眼,震驚地倒退了幾步,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這下可爲難李太醫了,難道這位定山王是真的關心官相,哎呀,關他什麼事兒呢,反正今後若是要爲官相診脈他是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