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皇上在西湖設宴,請您過去。”管家收到太監的通知便急急忙忙地去找淳歌,說來也真是奇怪,皇上與淳歌天天相見,有什麼事兒要特地擺桌酒席,來說呢。
“只是請我一人?”淳歌此時正在書房理賬冊,淡淡地問了一句。
“還請了林相與林大人,已經派人去通知了。”管家是官家人自是來知會淳歌,至於林家父子兩,則是由其他小廝去通報。
“你先下去準備車馬,我隨後就到。”淳歌整了整桌上的賬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還真是隨性,要是他這樣去見蘇見豫,只怕明天就會被人蔘一本,說是藐視帝王,他還是老老實實換身得體的衣裳吧。
等到淳歌與林家父子三人會面以後,他們纔對視一眼,眼中盡是明瞭。常言道,酒無好酒,宴無好宴,蘇見豫這般大費周折,不是擺下一個鴻門宴,又是爲何呢,最慘的還是他們,由不得他們不去。
“皇上對老夫也算是用了心的。”林相坐上馬車,一絲不苟地整理自己的着裝。
“也不一定,興許只是吃個飯吧。”淳歌故作輕鬆地應了一句。
淳歌不是不瞭解,皇上與林相之間多年的明爭暗鬥,現在正進入一個互相僵持的階段,而林相也適時地低下了高傲的頭。只希望這一次的退讓,不會讓蘇見豫看成是畏懼,從而得寸進尺,不然淳歌在其中的周旋就白費了。
“這兒是杭城,不是京城,在你的地盤對付爹,並不是明智之舉,我想他不會這麼做的。”林相的勢力紮根在北方與京師,而蘇見豫的手段只有在京城纔會顯現出最大的效果。因此,林洎覺得蘇見豫不會貿然對林相對手,尤其是在杭城,要是不能一舉拿下而打草驚蛇。給了林相準備的時間,迎來的將是回到京城的廝殺,在那時,兩敗俱傷必不可免,便會給北王可乘之機,以蘇見豫的精明,斷然不會做這種損人利己的事兒。
“老夫不是擔心自個兒,只是怕淳歌被誤傷。”林相自打與林相一笑而過以後,自然是知道淳歌夾在林家與皇室之間,那尷尬的處境。着實是難爲人。
“雖然很難承認是一家人,但我確確實實嫁了林洎,你是林洎的父親,我焉有怕被連累之理。”淳歌看了一眼林洎,過去的事兒。他不會提,他只願過好今後的日子。
淳歌拿出一本賬冊,粗粗地翻了幾頁,說道:“我的身家昨日已經整理好了,我想。”淳歌緊握着賬冊,笑了笑:“以這些,保全性命。還是夠的。”
“這麼快。”林洎愣了愣,淳歌的生意在全國,要是收賬的話,沒個半年,怎麼着也收不齊的吧,怎麼在短短半月。就理好了。
“你看看。”淳歌將賬本遞給了林洎。
林洎無聲地結果賬本,也不看起始頁,他對淳歌個人的生意,並不感興趣。直接翻到了後頭,看一個結果。結果就是見慣大場面的他,呆了。
林相瞅着林洎沒有反應,往前一湊,只看到賬冊上明晃晃的數字,瞬間也愣掉了,指着淳歌,你了半天,蹦不出一個字。
“有了這筆錢,別說是與北王開戰,就算是僵持半年,也不在話下。”淳歌收回賬冊,要不是時間緊促,淳歌的家產可不止這一點,能這麼迅速地籌集,是因爲夏之流先墊了一筆,否則得等到半年後,才能將淳歌的身家算清楚。
“大人,到了。”外頭的車伕將馬車停下,等到淳歌三人下了車,才趕着車去休息。
“爹,你先進去,我與淳歌有話說。”林洎拉住了準備進去的淳歌,朝着林相禮貌一笑,將人領到了一個拐角處。
“怎麼了。”淳歌不解地望着林洎。
“我爹與他的恩怨,並不是你我所要參與的。”林洎並不希望淳歌加入這攤泥水。
“我知道的。”淳歌撇了撇嘴,說道:“朝中唯一能與林相相抗衡的便是我,若是我也轉投林派,那林相可真就是樹大招風了。”
“只要林相不攤上什麼謀逆之罪,依照有蘇不斬文官的慣例,要保全林相的性命,不難。”當初淳歌的爹官鵬將滿朝文武得罪了個遍,要不是活着出來了,想拍只要不踩到皇室的底線,還是有活命的機會的。
然而淳歌萬萬沒有想到,當時的皇上並不是此時的皇上,心懷仁慈的是先皇,而不是蘇見豫,這一點,林洎是絕口不提的。
“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爲了我,與他鬧了彆扭,徒增煩惱。”林洎不自覺的撫上了淳歌的黑眼圈,別以爲他不知道,這半個月,淳歌幾乎天天在熬夜,就算是日日相見,可說話的機會卻是不多的。
淳歌握住林洎的手,這個男人的手,不像二伯他們厚實,卻給他一種全所未有的安全感:“也是就這段日子忙了點,等過這段,我可就躺在家中休息,你可得養着我。”
“嗯,那以後,我白日耕田,夜間紡紗,你就坐着等收成。”林洎反握住淳歌,一蹦正經地說道。
“那感情好,你可別忘了煮飯。”可淳歌偏就是個蹬鼻子上臉。
“那是當然。”林洎明明是做出一副理所當然的一樣,可就是像極了拍馬屁,惹得淳歌大笑不已。
當淳歌林洎二人見到蘇見豫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開吃了,蘇祐君隨意地招呼了幾聲,淳歌與林洎也不多說,進入了品嚐美食的行列。
這天子的飯局可不是好吃的,每一道菜需得等蘇見豫嘗過以後,慢慢悠悠的,一頓飯就吃了半個時辰還不止,終於甜品的時間到了,同樣的也是正題來了。
“朕登基至今,也有四十餘年了,卿士尚書,換了一個有一個,唯獨是丞相,只有你林相一個啊。”蘇見豫這話說得,八分感嘆,三分試探,要不是在座的都是人精,誰能聽出,這話裡的真意,說白了就是蘇見豫嫌棄人家林相待得時間太長了,別的那些職位換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該輪到丞相了。
“老臣,能伴陛下左右,是老臣的福分。”林相搖了搖頭,感激說道。
“不是你的福氣,是朕的老丞相明事理,知進退啊。”蘇見豫拿出了掏心窩子的架勢,有感而發。
“那些官員,哪一個不是家宅數座,良田萬頃,唯獨是你林相,孑然一身。”蘇見豫像是喝醉了一般,顫着手拍了拍林相的手背。
淳歌怎麼覺得這話聽着,那麼彆扭呢,林相的貪從來就不是在錢上,而是權,滔天的權勢,你根本就想象不到,在有蘇朝廷的各個部門都有林相的人嗎,他們掌握着某一些細節,換句話說,就是掌握着有蘇朝廷的運行。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容二君,蘇見豫能忍到今時今日,已經是忍人所不能了。
“現在朝中國庫空虛,內北王虎視眈眈,外有胡人時時進犯,可憐我有蘇難得太平啊。”蘇見豫一臉悲憤,好似身上少了塊肉一樣。
林相眼中斂去了冷漠,換上了一副臣有罪,臣該死的樣子,說來說去,就是兩個問題,國家沒錢,國家沒權,要是國庫充盈,他蘇見豫害怕北王嗎,要是國家的權力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中,還會有主和派的存在嗎,當然必須要說的便是,主和派的大多數人都是林相之人。
“臣不能爲皇上分憂,罪該萬死啊。”說着林相便老淚縱橫地軌道了地上,他這一跪不打緊,淳歌林洎可就遭殃了,百官之首都該死,他們這些卿士還有坐着享福的道理嗎。
“你們有什麼錯,是朕的錯,朕給不了天下百姓一個盛世一個太平,朕愧對列祖列宗啊。”蘇見豫哭着哭着便有了癮,聲嘶力竭那模樣,不可謂不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胡人犯我天威,臣請陛下開戰,揚我國威。”林相一個磕頭,表明自己的立場。
蘇見豫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林相自然是知道,蘇見豫所求了,他們林家並不是大款,當然給不了金錢上的支援,但是林相卻是主和派的首腦。蘇見豫曾有好幾次想要派人出征,都被林相以國庫空虛爲由,給阻撓了,林相一開口,自是有大批官員複議的,所以討伐胡人的事兒就被耽擱了。
“臣等複議。”淳歌與林洎趕忙接上話。
“往年皇上是顧念天下百姓,不願加重賦稅,才讓胡人如此猖狂,臣願奉上傢俬,只願幫皇上還一個天下太平。”淳歌從袖子口,扯出了賬本,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蘇見豫。
“愛卿有心了。”蘇見豫甚是欣慰地接過賬本。
翻開第一頁,蘇見豫顯得格外平淡,第二頁,蘇見豫嚥了口唾沫,第三頁,蘇見豫扯了扯嘴,第四頁,蘇見豫挑了挑眉,第五頁,第六頁,直至最後一頁,蘇見豫瞪起了大眼,似乎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五千萬兩。”蘇祐君坐在蘇見豫左側,眼神一瞄,他可沒有蘇見豫的好定力,當即驚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