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傳來消息,說是定山王與朝臣們商議調遣一萬兵士以供淳歌抗敵,北方衆人一聽都覺得挺高興的,他們也都知道現在朝廷缺錢少糧的,能有一萬人騰出來,也算是重視北方了。淳歌也沒想到,京裡的一衆大臣會給他一萬士兵,不過他左等右等足足過了五六天,他愣是等不到這一萬人拔營北上的消息,反倒在這時傳來訊息,說是糧食還未籌集,這一萬人還得等一些時候才能出兵,少則半月多則一個月。
“我說這次怎麼答應的這般爽快,原是在這裡等着我啊。”淳歌得到京中向地方籌集糧餉的消息,不由得失笑,的確糧餉不足怎麼能出兵,就算京內所有人都應允了那又如何,他要的援兵仍是不能往下撥。
“等到一個月後,黃花菜都涼了,還打什麼仗。”宋琦手中拿着從京城發下的佈告,心中可真叫一個鬱結難舒。
“朝中本就不喜戰事,有阻礙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淳歌冷淡一笑,喝了一口冷茶。
“阻礙,這哪是阻礙啊。”宋琦將那佈告往淳歌桌上一擱,瞪起了眼說道:“大人,他們這是要你的命啊。”宋琦心裡也着急啊,這北夷的士兵都到城門下了,他們連進攻的士兵都還不知道在哪兒,這哪裡是京中的官員給淳歌的阻礙啊,分明就是‘趁你病要你命’的節奏,宋琦心說:大人啊。大人,你到底是挖了人家的祖墳還是搶了人家的媳婦,哪來的深仇大恨啊。
“何止是要我的命啊,他們這是想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淳歌的右手拿起那份佈告。嘴角噙着笑,眼中冷冷淡淡的,‘嘶’的一聲就將那佈告給撕成兩半,往地上隨意一丟。
“咱們若是指望着京裡來兵,我估摸着你的骨頭都被北夷啃光嘍。”宋琦朝着那地上的佈告踩了幾腳,坐到淳歌的身邊。
“我從未指望過京裡的兵。”淳歌悠悠的出了口氣兒,說道:“若是京中的大官兒能信 ,母豬都上樹好幾趟了。”
“那大人是真的打算與北王合作了。”宋琦早就知道淳歌拿四萬擔糧食換四萬兵士的交易,只是他私心還是想着要是能走正常路線那纔是再好不過的。
“不是我打算與北王合作,是他們逼着我同北王合作。”以淳歌腦子的開放程度怎麼能不知道與北王合作的弊端。有怎麼會不知道當他與北王扯上關係。就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
“大人就一定有把握。北王肯趟這趟渾水嗎?”宋琦不是沒想過與北王交易,只是北王生性謹慎,加之手握重兵。是朝廷防備的一號人物,北王也自知身份尷尬,所以數十年來都不曾參與朝廷的戰事。
“四萬擔糧食,就是鬼也該動心了吧。”淳歌就不信在這個糧食緊缺的時刻,北王會對這筆鉅額的糧餉無動於衷。
“大人。”宋琦還想再多說什麼,只是十三猛地闖了進來。
“大人,邊境失守了?”十三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在府衙門口遇見了邊境的兵士,只可惜那個漢子說完了邊境失守後便死了。
“啪”
這是淳歌將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
“他當真敢攻城啊?”淳歌不怒反笑,彷彿剛纔並不是他將杯子扔下地似的。
“報信的士兵呢?”阿奴給淳歌換了盞新茶。順道端了盤糕點給淳歌充飢,話說自打樂山去了以後,淳歌的食量是一天比一天小,阿奴也只能想着法地讓淳歌多少吃點。
“死了。”十三的鼻尖還殘留這那兵士身上的血腥味呢。
“到我鬆城報信。”淳歌皺了皺眉眉頭,恍然大悟道:“難道秦陵想退守我鬆城。”
“什麼?”宋琦剛喝進的茶,一口就噴了出來,說道:“退守鬆城?”
“若是邊境失守,鬆城乃是第一屏障,恐怕六日之內,秦陵必會帶兵前來。”淳歌常年與蘇佑啓討論邊境與鬆城的地形,邊境與鬆城的關係可算得上是脣亡齒寒。
“半月年鬆城才被北夷所破,城門都沒修牢固,他怎能退守我鬆城呢?”宋琦一下就坐立不住了,他們的閒錢都被王祥帶去賣糧食了,就城門的錢還是淳歌自己掏的腰包呢,這門都還沒修好,怎能禦敵啊。
“邊境與鬆城乃是照應之地,以往鬆城破了,但邊境守軍仍能給北夷一個威脅,如今邊境已破,若再破鬆城,北夷便可長驅直入,北方再無關卡可阻。”淳歌頓時覺得一座大山壓在身上,他做什麼決定都關係這北方數十萬的百姓。
“沒那麼嚴重吧。”宋琦弱弱地說了一句,北方不是有許多的軍事重鎮,怎麼會沒有關卡阻擋北夷呢。
“我若是北夷可汗,怎會傻得去挑那些重兵把守之地下手,自是走鬆城以南的官道,到時誰人可擋。”淳歌剛來鬆城是還慶幸這邊有一條直達各處的官道交通便利,如今是恨不得立馬就封了這條道。
“對啊,官道的守將是樂山,樂山正養傷呢。”宋琦一掌就拍到天靈蓋,朝中每年都會派遣士兵前來護衛官道,這幾年因是太平故而士兵的人數並未增加,也就是那麼幾千人,前些時候的鬆城一戰,早就耗去了大半,更何況主將傷了,就算是有兵,誰來領兵啊。
“派人北上告訴秦陵絕對不能後退,鬆城並無天險,可攻不可守。”淳歌在書桌上寫了‘死守’兩字,遞給宋琦,宋琦連氣兒都不敢多喘一下,便離開了。
宋琦的步伐有些亂,身影更是搖搖晃晃,看得淳歌頭疼,他如今真的覺着有些黔驢技窮,他沒有兵,沒有將,更沒有一個能與他商討的人,若是北夷攻到鬆城,北王更不可能借兵給他,人家要留着兵馬守衛自己的領土,哪裡顧得了他。再者說,鬆城的糧草若是用於戰事,也不夠兵將一月之糧,秦陵的糧草早就給北夷搶光了,正是缺糧的時候,於前線而言,淳歌不能供應糧餉,與後方而言,淳歌又沒有後備力量,真真是進也不行退也不行。
“爲什麼會失守。”淳歌揉着太陽穴,有些無力地自問道,他安排了一系列的後續動作,就是沒料到,秦陵會在短時間內失守邊境,他恨啊。
“公子”阿奴握住淳歌那隻蹂躪自己穴道的小手,熟練的幫着淳歌揉着太陽穴。
“北方的統衛共有一萬兵士可用,三日內便可聚集於鬆城。”經過前些日子的鬆城被破,阿奴便開始有意識的在統衛裡組建兵馬,爲的就是這個不時之需。
“統衛之兵不可用於前線。”淳歌可不像讓人家知道他能夠調動統衛,但是這白花花的一萬人,不用白不用啊。
“讓阿九在這一萬人中挑出兩千好手,用於偷襲,其餘的統衛我自有用途。”淳歌的心情微微有些平復,在這個時候,一切的憤怒都是無用功,他沒有這個閒情逸致去生氣。
“行,我這就去告訴阿九。”十三一個閃身便出了淳歌的書房。
“阿奴,我要招兵。”淳歌的話,清亮的嗓音響在這隻有兩個人的書房。
“你瘋了,私自招兵罪同謀反。”阿奴的木頭臉瞬間崩塌,幾乎是驚叫着說道,地方招兵必須經過一道一道的程序,最後還要皇上的親筆手諭,若是地方私自行事,那是謀反。
“謀反是死,北夷攻破鬆城我也是個死。”淳歌放低了聲音,說道:“就算是將來東窗事發了,謀反大罪是要有皇上親自審判的,師傅不會見死不救的,我頂多是革職查辦流放異地,等風聲一過便可酌情起復。”
“倘使皇上的身子未好,他們先斬後奏呢?”阿奴絕對是瞭解淳歌的處境,淳歌得罪的人少說有百來號,只怕沒等蘇見豫救命,他就被人啃得連過頭渣兒都不剩了。
“還有定山王和太子呢,這事兒的風險沒有那麼大。”淳歌並不是在乎自己的性命,他要是真的出了事,就怕會連累到他二伯,還有官家的權勢也不小,他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這個時候招兵有誰肯來,只怕你豁出命去,也只招到千餘人,不值。”阿奴此刻已然到了淳歌的眼前,兩人就這麼面對面,誰都不肯後退一步。
“千餘人便夠了,加上統衛也能湊齊一萬人。”淳歌在心中掐指算着,自己的一萬人,加上城中的五千人,前方秦陵那兒不知道剩下的多少人,他們兩方三萬兵馬總該湊得起來,熬上一個月,京中知道北方軍情緊急也會派人前來,那就有四萬多人,與北夷相較也算得上是旗鼓相當了吧。
“我能答應你,讓你放手招兵,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兒。”阿奴的目光實在是太過灼熱,凝視着淳歌一動也不動。
“你說。”常言道患難見真情,淳歌在爲難的時刻,阿奴都未曾離開,淳歌也不是鐵打的心,自是感動的。
“若是實在守不住了,你就跟我離開,行嗎?”阿奴心中所思所想無非是淳歌的安危,他纔不管什麼數萬百姓,他連一個淳歌都照顧不了,那裡能想得了那麼多。
“行。”淳歌的眼神躲開了阿奴眼中喜悅,阿奴未曾看見淳歌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