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清氣朗,是個難得的好日子,淳歌不禁感嘆,自打他來到柳護城,不知天公送了他多少個好日子了,只是可惜天是閒逸天,人卻是繁忙人啊。
“公子,南川先生在府外求見。”阿奴剛接到下人的報告,就立馬彙報給淳歌,或許他也是知道,淳歌正在等待的人便是這位南川先生。
“讓慕容夜給把人恭恭敬敬地請進來。”淳歌擱下了茶盞,面色不變依舊拿起他的那本書,接着看。
不久,慕容與南川先生一前一後地便到了淳歌的房中。淳歌並沒有立即起身相迎,而是整了整衣領,正襟危坐地看着倆人進門。
淳歌的態度明顯了,慕容夜這傢伙是不受影響的,而南川先生自是知道淳歌的意思,淳歌沒有表現出熱情倒不是因爲淳歌不歡迎南川,反而是淳歌正視南川先生的作爲。淳歌是從六品的軍謀,官職在身自然是高過南川先生數倍的,然而淳歌前幾次與南川先生相見都是以晚輩禮來相待的,如今南川先生要加入淳歌這夥人,淳歌自是要拿最爲正式的禮儀。
“軍謀大人。”南川先生很適當的作揖,也算是與淳歌打過招呼了。
“先生也坐吧。”淳歌招來下人上茶,朝着南川先生微微一笑,說道:“先生果然是難得的清明人。”
“此話怎講。”南川端起下人上的那杯茶,輕啓茶蓋,問道。
一旁喝茶的慕容夜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淳歌,期待下文。
“子謹前日所爲並不是對先生的不敬,先生懂得試探子謹,子謹自然也是不甘落後的,子謹在心中思度着,若是先生不來,那是人之常情,但同樣的,先生並不是子謹要找的人,可若是先生來了,那便是另當別論了。”淳歌端起茶盞做出敬酒模樣。
“淳歌怎麼個另當別論法啊。“慕容夜看了看南川先生,問道。
“先生若是來了,這就說明先生並不是重視臉面之人,反而是爲求目的能屈能伸之人,這樣的人古今有之,譬如韓信,當然子謹可不會做那蕭何。”淳歌聳肩一笑,繼續說道:“子謹本想着讓先生跟着子謹,做個幕僚,好幫着子謹趨吉避凶,可如今看先生,子謹可不覺着先生適合做個幕僚。”
“不知大人覺得老夫可做些什麼。”南川先生倒是驚訝,他原想着跟着淳歌這個年輕人,就算不能一展抱負,也可以有一番作爲,那樣便也不枉此生了,哪知淳歌的心思竟是這樣的難猜。
“做先生想做之事。”淳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將這封信壓在了茶盞下方。
“大人可知老夫要做什麼?”南川老頭的嘴就像是吃下了鵝蛋一樣,大得不可思議。
“我不需要知道。”淳歌使了個眼色,說道:“這封信,先生若是敢看,那便看,若是不敢,那便當子謹從未見過先生。”說罷淳歌便起身,率先出了門。
慕容夜完全是淳歌的陪客,正主都出去了他當然也是不多留的,轉眼他也隨着淳歌出了門。
良久,淳歌的房內安靜的像是沒有一個人,可南川先生卻是真真的坐在房中,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動了,生平最激動的時刻便是在聽完淳歌說了那句‘我不需要知道’,怎樣的魄力纔會有這樣的無所畏懼,一個才只十五歲的少年啊。南川還是動了,在寂靜的周圍他的腳步聲是那樣的清楚,他推開了茶盞,拿起了信,信封上沒有任何的字,他屏住呼吸,將裡頭的信拿了出來,奇怪的,信上卻一片的空白。一時間這位南川先生愣住了,這是淳歌在耍他嗎,顯然不可能,忽然他腦中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再次拿起了信封,這個信封像是在哪裡見過的,這會子南川就是想不起來。
淳歌的房內只見一個老頭子,撓着腦袋,皺着眉,終於的一刻,他一拍大腿,叫了句想起來了。原來這信封是秋葉樓用來邀請文人的,有一個疑問深入了南川先生的腦中,淳歌那這信封是什麼意思,送他一場風花雪月,他覺得不可能。南川先生又注意到了信紙,這回他可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信紙是東南新晉富商夏家所產,數量可是有限一紙難求。這下南川先生算是全明白了。淳歌的信上無字說的便是放手一搏,而信紙與信封則是告訴南川先生,可助他成事的勢力,這樣的一份大禮,南川先生的手,開始發抖了。
相較於難處先生的不敢置信,淳歌明顯的淡定許多,他與慕容夜還是像往常一樣,閒逛着通判府的院子,偶爾說上幾句話。
“淳歌,你就那麼相信那老傢伙。”慕容夜拿了一片葉子,不顧形象地叼在嘴裡,問道。
淳歌也想叼葉子的可是大庭廣衆之下他必須要有以身作則的樣子,只得忍下了,淡淡地說了一句:“半信半疑吧。”
“那你還敢放手讓他幹。”慕容嘴裡的葉子瞬間就掉下了,他想着一段時間不見淳歌,這傢伙的膽子越發的大了。
“我說過南川先生像是韓信,可我不做蕭何,但不代表我不是蕭何,與韓信而言,只是八個字。”淳歌嘴角一歪,笑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你這傢伙,越來越可怕了。”慕容夜不知爲何渾身都泛起冷意,淳歌的心思又深了一些,或者說是,他原本就是這樣的吧。
“去”淳歌白了慕容一眼,說道:“況且,無論他做什麼,最後受益的一定會是我,我爲什麼要阻擋呢。”
“說的也是,但。”慕容夜停住了腳步,盯着淳歌問道:“你爲什麼會想讓南川先生自我發展呢。”
慕容是知道的,淳歌來找南川先生就是爲了收歸旗下,讓他背後添一員幕僚,減輕他的負擔,不過爲何會在成功的時候改變原先的計劃,這是慕容所不知的。
淳歌沒有回答,往前走了幾步,這才慢悠悠的淺聲道:“我在去杭城的路上遇見了林洎,與他生活了一些日子。”
“林洎?”慕容的心臟差點漏掉了一拍,這是個什麼節奏啊,莫非淳歌是要提前向林相開戰。
“嗯。”淳歌應了一句,說道:“林洎是個了不得的人,他讓我明白了,我的目光,或許不該紙拘泥於這麼一小片仇恨,或是說,我該做的不止這麼一點點。”
“什,什麼?”慕容有些趕不上時代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啊,身爲林相兒子的林洎竟然沒有惡整淳歌反而是善意提醒,難道世界變了。
“不要這副樣子。”淳歌朝着遠方望去,並說道:“林洎真的是個可與之結交的人物。”
“看你這樣子,改天我一定是要會會這位當世盛名蓋過你的林洎了。”慕容撇了撇嘴巴,頗有興致地說道。
“公子。”阿奴從一邊的小路閃出,叫道。
“什麼事兒。”阿奴的叫聲很順利地喚回了淳歌與慕容。
“南川先生已經出府。”阿奴若有所思的補充道:“不過他在經過大門口時,朝着裡面跪拜了一下。”
“我知道了。”淳歌眨了眨眼,說道:“阿奴,通知他們準備好,明日回杭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