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官某的話,沒說清楚嗎?”淳歌淺淺一笑,打趣說着,也舒緩了大廳內尷尬的氣氛。
陸雙雙還沒有答話,淳歌一旁的子衿倒是狠狠地剮了淳歌一眼,這傢伙難道不知道他那幾個淺淺的笑渦足以將一個黃花大姑娘的魂給勾走嗎,經過前段時間的那些事兒,他竟還不懂得收斂,真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淳歌這會兒被子衿惡狠狠的眼神給嚇到,心說他又做錯了什麼嗎。
“你當真不怪我爺爺?”陸雙雙可不管子衿的眼色,她一心撲在淳歌身上,她原想着只要自己不見淳歌,那麼對淳歌的那份癡戀便會淡了些,誰知分離後的思念卻越發濃烈,但她卻在不敢像從前一樣地追求淳歌了。
“官某自認沒有那麼大的氣度,但官場是官場,私交是私交一碼歸一碼,這點官某還是分得清的。”淳歌心中巴不得陸卿士自己早些辭官,去東南找他大舅,這會兒到官家來找他這算個什麼事兒啊,人家都上門了,他總不可能見死不救,讓當朝的一品卿士死於自己的不救上,傳出去了他還怎麼做人呢。
“請官大人隨我去陸府,救我爺爺一命。”陸雙雙這會兒倒是心甘情願地給淳歌磕了個響頭。
“陸姑娘多禮了。”淳歌讓周邊的下人將人扶起,又與子衿交代了幾句,在子衿不滿的眼神中隨着陸雙雙離去了。
大概是過了半個時辰,陸雙雙便帶着淳歌到達陸府。這陸府淳歌倒也不是沒去過。只是這幾年與陸卿士交惡便也沒有再來過。如今景色依舊,卻是人面全非,陸卿士不是當年的那個提攜他的長者,而他也不是當初的那個無權無勢的新科狀元郎。
“官。官淳歌。”孫磊得知陸卿士病重一直守在牀前,陸卿士於他而言,簡直就是再生父母,在他人生的最低谷,陸卿士一個恩惠造就了現在的他。此時陸卿士病了,他更是不能無動於衷。孫磊萬萬沒想到,陸雙雙說去請神醫竟會將淳歌給找來,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嗎。
“你來幹什麼?”孫磊一個閃身將陸卿士的病榻擋在身後,拉下了臉。不善問道。
“官大人來爲爺爺治病。”倒是陸雙雙率先爲淳歌出頭,姑且不論淳歌醫術如何,就憑着淳歌能不計前嫌肯到陸府一趟,陸雙雙就不容許任何人欺辱淳歌一句。
“他爲蘇公治病,說出去誰信。”孫磊白眼一翻,冷聲說道:“只怕有蘇最見不得蘇公好的,就是他。”
“孫大人此言差矣。”陸雙雙本來還想爲淳歌辨別幾句的,可是淳歌身爲一個七尺‘男兒’怎能站在姑娘家身後呢,於是乎他果斷地站了出來。
“官某若是存了害人之心,又怎麼如此光明正大地走進陸府呢。”淳歌這人有個特點。一旦他坦蕩起來,就沒見過比他更善良的人了。
“知人知面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心裡打什麼算盤。”孫磊在殿上與淳歌對峙習慣了,一下見淳歌這般儒雅已是改不過來,這完全是面子問題。
“呵呵”淳歌不但沒有生氣,倒是笑了,他的耐性可不會因爲這幾句話而破功。
“笑什麼?”孫磊被淳歌看得難受,不由得問道。
“孫大人,你若是再不讓開。官某敢擔保。陸卿士的病還會更加嚴重。”淳歌方纔一進來就知道,陸卿士久久不醒的客觀原因了。
“你”孫磊已是想不出該說什麼。陸雙雙趁機將孫磊推開,讓淳歌站到陸卿士的牀邊。
“趕緊開窗戶吧。”淳歌這話時對陸雙雙說的,只怕偌大的陸府只有陸雙雙會聽他的話吧。這陸卿士的昏迷也在情理之中,試想一下一個人一直被封閉在一個小空間內,怎麼可能會醒呢。
“不行,大夫說了蘇公不能吹風。”孫磊又是第一個跳出來阻止的,這回倒不是他有心爲難淳歌,而是大夫的原話就是這樣。
“陸姑娘,你若是相信官某,儘管開窗,不出一刻鐘陸卿士便能醒來。”淳歌沒有像那些尋常大夫一樣,將那些個望聞問切做個遍,這是瞧了一眼,便自個兒坐到了一邊。
“若是蘇公不醒,病情加重呢。”孫磊現在還不能擔起陸派的重擔,週中正有還在回京的路上,這個節骨眼陸卿士不能有絲毫的損傷。
“東南神醫是我岳父,若陸卿士未醒,我便讓他連夜趕來,可行。”淳歌不痛不癢地說道。
不得不說孫磊心動了,不僅僅是孫磊連陸家上下都心動了,他們本就是東南人,京城的御醫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鄉的神醫,再者說,秋神醫幾年前爲陸卿士瞧過病,還真就抑制住了病情,所以說秋神醫的名頭好用之極。
陸雙雙聞言,便打開這放中的窗戶,原本昏暗的房間一時間就光亮起來,原先那些不怎麼好聞的氣味,也消散不少,這是淳歌從腰間拿出了個小瓷瓶,瓶內散發出陣陣清香,衆人一聞,頓時神清氣爽,不由得對淳歌的話信了三四分。
一刻鐘時間沒到,陸卿士緊閉五六日的雙眼便有轉動之勢,不一會兒便睜開了渾濁的眼,衆人只需一眼便覺得陸卿士的年歲彷彿老了十來歲似的,就像個老態龍鍾的將死之人一樣。
“找些清粥小菜來,陸卿士該是餓了。”這一回沒人敢不聽淳歌的話了,陸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淳歌,便親自下廚爲自己的丈夫弄粥去了。
“爺爺,爺爺。”陸雙雙自幼跟在陸卿士身邊,陸卿士這一昏迷倒將她的三魂嚇走了七魄,這會兒陸卿士轉醒。她竟喜極而泣,撲在陸卿士被子上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陸卿士用他沙啞的嗓子,和乾瘦的手安撫這他的這個乖孫女。
等到陸雙雙的情緒穩定下來。陸卿士這才問道:“我這是怎麼了,眼睛看不太清。”
“眼睛。”陸雙雙猛地聽到陸卿士這麼說,仔細一看也覺着陸卿士的眼睛有些怪,也顧不得什麼直接大叫:“淳歌,淳歌你快來看看。”
陸卿士聽到淳歌的名字先是一怔,隨後嘲諷地一笑,心道官淳歌怎會來救他呢,這一次病不僅眼睛出問題了,連耳朵都幻聽了。
“陸姑娘切莫着急。”說着淳歌便擠到了陸卿士牀邊。爲陸卿士號起脈來,並且詢問一些相關的問題,那架勢和秋神醫都有得一拼。
直到淳歌開始爲陸卿士寫藥方的時候,陸卿士纔回過神來,原來真的是官淳歌來爲他看病了,他並沒有幻聽。
“官,官淳歌。”陸卿士不敢置信地喚了一句。
“大人。”淳歌沒有停筆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
房間內只剩下安靜,所有人都不願再多說一句,淳歌是覺着沒什麼好說的,而陸家人倒是難得得覺着羞愧了。不好意思說。
“這個藥方採用的是溫補之法,但卻不是置根之方,若想根除,你們自個去請我岳父秋神醫,想來他老人家另有高見。”淳歌這話倒也是客氣,他能開出這方子爲陸卿士吊命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至於他讓人去找秋大舅完全就是唬人的了,淳歌與秋大舅畢竟是人又怎能與閻王爺爭得過人呢,他不過是想給陸雙雙一個希望罷了。
“你們都出去。讓我與官大人說會兒話。”此時躺在牀上的陸卿士開口了。他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唯獨留下淳歌一人。
“我沒想到你竟會救我。”只剩下兩個人了。陸卿士也不必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了。
“當年我高中狀元,你對我有恩,我不過是報恩罷了。”淳歌這輩子最不想欠的就是人情。即便他知道那時的陸卿士也不見得是真心幫他的,但是結果卻是事實,陸卿士能忘,他不能。
“一碼歸一碼,你倒是算得清楚。”陸卿士深刻體會到了淳歌的成長,兩年前淳歌那一眼恨意百出,幾乎要與陸卿士同歸於盡,但兩年後,誰也想不到淳歌會記起陸卿士的好。
“我自己知道,我命不久矣,你纔不和我計較,對吧。”陸卿士扯起了一個笑容,可在瘦骨如柴的臉上安一個笑容,那模樣確是驚悚。
淳歌沒有回答,陸卿士雖病但卻不糊塗,他知道陸卿士這次將他留下,只怕只要攤牌了。
“說實在的,我極爲佩服你,說你是當今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絕對不爲過。”許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陸卿士也發起感嘆了。
“大人過獎了,官某當不起。”淳歌這話倒不是假的,先不說天下皆知的林洎,光是一直韜光養晦的蘇佑君就是極有抱負的人物,只不過迫於局勢纔要收斂鋒芒,更別說還有什麼北王世子這類藏得極深的年輕人,淳歌着實不敢託大。
“當得起的。”陸卿士倒是篤定地說道:“世人都說林洎是天下第一的才子,我看不然。”
“林洎雖有無窮智慧但卻不願造福於朝廷,空有一身本領不去施展,與你而言卻是落了下乘。”陸卿士回想起淳歌出道至今,也不過七八年,忍不住嘆道:“你也不過二十多歲,爲官連十年都未到,可有蘇近年來的大事,哪一件缺了你。”
“東南剿匪,京城之圍,六首狀元,大破北夷。”陸卿士說得激動:“樁樁件件,那個不是以你爲主,敢問這世上還有誰能立下這等不世之功。”
淳歌納悶了,今兒是太陽是打東邊出來了,這老頭怎麼有一種把他往死裡誇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