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你說的還真不錯。”慕容夜剛從外面回來,就急匆匆地拉着淳歌,小聲說道:“這次主考官真是皇上親派的翰林學士呢。”
話說淳歌那日從秋葉樓回慕容夜家後,便定下心來備戰接下來的鄉試。淳歌的用功和慕容夜的漫不經心正好形成了極大的對比,起初慕容夜還是肯跟着淳歌一起看看,但日子久了慕容便覺有些不耐煩。也是,想那慕容夜是何許人也,數萬的書籍都被他一字不漏的記在腦海裡,可爲了鄉試卻偏要他耐着性子把讀爛的東西再接着讀,炒冷的飯再炒絕對是難爲慕容才子了。這倒也罷,倒黴的是慕容經過上回的鄉試,今次倒患了考前焦慮症,死活是讀不進任何東西,還一直瞎鬧騰。最後淳歌受不了了,拉着慕容夜偷偷告訴他這次的主考不同,要他務必用心,他才肯消停。這不本來半信半疑的慕容才子今兒終於得到準信了,和淳歌說的是一模一樣。
“本公子像是會說大話的人嗎。”淳歌很不爽地白了慕容夜一眼。
“不是說你會說大話,只是這種事咱們這些小人物怎麼會知道,我多想想也是正常的嘛。”慕容夜的肩好似撒嬌一般撞向淳歌:“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淳歌連頭也不擡,很是隨意地答道:“那次從秋葉樓的時候得到一個消息,說是他們的樓主近段時間要到杭城來。”
“哦,那個天下第一才女。”慕容夜聽起來很高興,也難怪,他垂涎才女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這位名滿天下的才女年齡是有些大了,但這覺不妨礙他的‘思慕’。
“這事兒你到挺清楚的。”淳歌終於正眼瞧了一眼這位發春的才子。
“當然清楚,還聽說有一位翰林的學士一直追着這位呢。”慕容夜很驕傲的說出了他知道的信息,不過一說完他就意識到了:“姑娘來了,那翰林豈有不跟之理,又恰逢秋闈,所以你就斷定今年的考官十有八九會是這位翰林。”慕容夜說出了淳歌想到的,但他卻沒有一絲的興奮,自從遇見淳歌他算是飽嘗‘吾不如爾甚矣’的痛苦,畢竟誰都不想在身邊放一個隨時隨地能打擊自己的‘錘頭’。
“怎麼,很吃驚。”淳歌放下手中的書,眼中少了平淡。
“不,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讓自己成長到這個地步的。”淳歌聞一知十的本領慕容夜是鞭長莫及,可淳歌爲什麼要去考慮那麼多,這是慕容夜所不解的。照理說以淳歌的才學拿個狀元猶如探囊取物,但他爲什麼要這麼步步爲營。
“你我要的不同。”淳歌的回答很簡潔。
“那你要什麼?”慕容夜接着追問。
“東南,整個東南。”淳歌攤牌了,很坦誠,也很直接。
“啊。”慕容夜還真被嚇着了,淳歌的目標有點大了吧,想着東南的局面可不是一天而成,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以淳歌一個小嘍嘍身份,想的還真是有點多。
“不信。”淳歌笑道:“但我自個信,別忘了千里之穴潰於蟻堤。”
慕容夜必須承認這一刻的淳歌和自信,很迷人,這樣的淳歌能使人信服,相信只有別人想不到沒有淳歌做不到事兒。
“你也太太“忽然間慕容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去形容淳歌的想法。
“你別告訴我,你會嚇到?”打死慕容夜淳歌也不相信慕容夜會只有這麼一點膽子。
“沒有,倒是你對東南勢在必得的樣子,是爲什麼啊。”慕容說的這一點確實很值得商討,慕容認識的淳歌好像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爲什麼。”淳歌重複慕容的話:“討債。”
“什麼。”許是淳歌的聲音太小慕容夜沒聽清楚。
“欠我的,就算只是是一分一毫也得還回來,他們逍遙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還債了。”淳歌沒有說的咬牙切齒恨意十足,也沒有說的平淡如水毫不相干,而是笑得很燦爛,彷彿已經看見他的仇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跪地求饒。
剎那間,慕容夜覺得一絲陰冷鑽進了他的身體:“淳淳歌,你沒魔愣住吧。”
“慕容夜,我官淳歌瞞了你許多我不否認,可有一點我是真心實意的。”淳歌收起了不怎麼正常的樣子:“你是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至交。”
看着淳歌較真的樣子,慕容夜滿足了:“原來我在你心中有這麼重的分量啊。”
“你這傢伙。”淳歌的拳頭狠狠地敲在慕容的胸口,他很慶幸他一早就瞄準了慕容夜這個人,而慕容夜也沒有讓他失望。
“你官公子的志向如此偉大,看來我也得做出改變啊。”慕容夜的話雖有玩笑的成分,可他的說的確實真的,他遊戲人間許久,終於有了一個目標,或者說是共勉的對象,爲了自己也爲了幫淳歌一把,他也要讓自己上升達淳歌那樣的檔次。
“慕容才子,現在就有一個讓你改變以往印象的機會。”淳歌心中已經打好主意,將慕容給‘賣出去’了。
“什麼機會啊。”慕容問得那叫一個警惕,好似淳歌就大尾巴狼,而他是可憐的小白羊似的。
“翰林啊,我已是若雲姑娘的入幕之賓,你說我去秋葉樓遇見天下第一才女,又不小心碰到了翰林大人,你說結果會怎樣。”淳歌點到了,不說完,讓慕容那個不肯用在這方面的腦子也小小的轉一把。
“以你老奸巨猾的性格,絕對能博得那位翰林的喜歡,從而一掃你恃才傲物的形象,從新贏得讀書人的好感,同時也爲你這位僞單純的尾巴狼在鄉試前造造聲勢,對吧。”以慕容的智商想到這些是很容易的,作爲旁觀者的慕容夜本人,他終於看見淳歌一年多以前的大網收局,他那懸着的小心臟終是落地了。
“尾巴狼。”淳歌加大了聲量:“尾巴狼這次就帶着你去見識見識。”
三天後秋葉樓杭城別院
“若雲這位就是你認定的人。”若雲旁的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子,看着雲居樓下的淳歌問道。
“是的。”若雲回道。
“長得倒是極好,你讓他一個人上樓見我。”那女子轉身坐到了主位上,閉眼休息。
“是”若雲應後輕手輕腳的下樓去了。
當她見着淳歌,一個笑容,起碼是慕容從未見過的笑便醞開在她臉上:“公子。”
若雲的舉動是看呆了自認瀟灑的慕容,他忍不住用右手的肘部捅了捅淳歌:“兄弟,小小年級,教哥哥幾招。”
淳歌可不想回答這種沒深度的問題,只見他眼神一掃,慕容就很自覺的退了幾步,他這才笑着迴應若雲:“若雲姑娘,近來可好。”
“託公子的福,一切安好,對了姑姑有請,請公子務必賞臉。”若雲略帶嬌羞指着雲居的頂樓,一副戀愛中女人的樣子。
“是在下的榮幸,在下這就去。”說着淳歌熟門熟路地朝雲居的樓上走去。
此時此刻慕容夜算是徹底悟了,感情他在這兒半天就是一塊人體背景啊,偏偏人家請的是淳歌,他再鬱悶也沒用,只是爲什麼他連這方面都不如淳歌呢,這是爲什麼。
若雲在慕容夜一旁看着他一臉的悲憤,偶爾穿插着羨慕,也是抓不着原因,猜想着這位才子或許是今兒身體不舒服吧,於是好心的開口說道:“慕容公子,請移步水院,稍作休息。”
慕容夜看看樓上,又看看若雲,哭喪着臉說道:“哦。”也就這麼跟着若雲走了。
外邊的慕容夜消停了,可裡面的淳歌纔剛開始。
“官淳歌,官鵬的兒子,出生不明成長不明。”那女子打量着淳歌,口中不急不緩的吐出一些信息。
淳歌也不甘示弱,被人既然瞧了他,他也得瞧回來,不過他對面的這位還真是了不得。數十年前天下有兩大名妓,一文一舞,舞的便是早在幾年前去了的方眉,也就是淳歌的方姨,文的便是此刻在淳歌眼前的這位方水。若單論名聲方水是拍馬也及不上方眉的,可方水的才華卻是有目共睹的,絲毫不遜於翰林的學士們,這就註定了秋葉樓失去天下第一行首後還能長久不衰。而且方水長得還沒有若雲漂亮,這些年保養的還算得當,但也只能算得個清秀,可由內而外散發的自信,氣質卻是淳歌從未在任何女子身上見過的。
“不知方樓主有何見教。”淳歌好歹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這種程度對他而言還不能造成他的緊張感。
“你的玉佩從何而來。”這方水倒是直接。
“我方姨臨終前塞給我的,你不必懷疑,若不是她告訴我,我是不知道這是秋葉樓的信物的。”淳歌也不想和他方姨的姐妹猜來猜去。
“她還是去了,怪不得這些年我都找不到她。”聽聞方眉已去,方水的堅強瞬間轟塌。她和方眉可謂是自小相依爲命,長大後一同奮鬥,可說是你的生命中有我,我的足跡裡有你。相識二十餘年,人生有幾個二十餘年能哪來交朋友啊,這感情不可謂不深。
“方姨去時並無遺憾,您也節哀吧。”方水的悲痛不是假的,淳歌能感受的到,這種親人離去的無助,淳歌能體會。
“她是你方姨,那我也做你方姨吧。”方水定定的看着淳歌,彷彿想要透過他看見故去的方眉一樣。
淳歌本想再說幾句,奈何雲居樓下響起了一聲震天吼:
“官淳歌,你給老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