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夏侯兄最爲拿手之事!”陽弦境舉杯敬向他。
夏侯謹俊顏變色,咬牙道:“你讓我扮成元墨如去誆騙孫氏夫婦?”
蘇笑生哈哈大笑起來:“這主意不錯!”
“皇上諭命不得有擾百姓,也不得驚動了她,一切只能暗中行事。夏侯兄,在下的生家性命可全握在你手裡了!”陽弦境話中相求,口吻卻無絲毫求救之態。
其實,他要搜查孫家,方法不甚枚舉,之所以大費周章繞上一圈,請夏侯謹與蘇笑生相助,不過是意欲從孫氏夫婦身上證實他的懷疑。
夏侯謹端起酒樽,哼聲道:“幹我何事?這小賊的易容術可不弱於我!”
蘇笑生並不爲他的一聲“小賊”而惱怒,笑嘻嘻的道:“此言差矣,你與她相識時日最長,且有過肌膚之觸,自然更爲熟悉,豈是我能比得的?”
夏侯謹瞪眼沒個正經的蘇笑生,“你這小賊不也被她赤足踩在地上?豈不也算肌膚相觸?”
“那可不一樣,在下可沒留下什麼後遺症!”蘇笑生指的自然就是夏侯謹被元墨如用消魂粉下毒之事。
“你——”夏侯謹俊臉頓時變得鐵青。
陽弦境見二人爭吵起來,卻也不急於打圓場,反而悠哉遊哉的自斟自飲起來。
蘇笑生與夏侯謹見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登時醒悟過來,停下爭辯互視一眼,冷冷一笑,起身拂袖往外而去。
陽弦境也不見急,悠哉的說道:“聽聞初安郡豪族相家藏有神鳥重明的一雙珠目,卻也有天下一絕的天覆地載陣守護,難倒了無數惜寶之士。不過,若有解陣之法,那自然就容易得多了!”
蘇笑生踏向前的腳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聽聞錦瑤公主不日即從西皇山祈福返京。夏侯兄,在下是否要事先修書於公主,提一提前幾日你與點妝姑娘花前月下之事?”
夏侯謹踩在門檻上的腳冷不防一崴,差點兒跌倒。
陽弦境滿意的看着二人憤怒的坐回他面前,笑眯眯的飲盡了杯中溫酒。
元墨如匆匆回到家,立即閉門鎖戶。
連嬸抱着澤兒迎出來,見她鬢髮微微散亂,且手中不見菜籃,不免疑惑的問道:“夫人,出了何事?”
元墨如心緒漸已平靜,她朝連嬸寬慰一笑:“我無事。只是方纔在街上遇見宮裡的一位大人,有些驚慌罷了,不過幸而他並未察覺我的身份!”她並未提及險遭馬踏之事,免得連嬸擔憂。
連嬸先是一驚,繼續舒了口氣,“可今日的膳食怎麼辦?”
元墨如掃眼空空如也的手,沉吟片刻方道:“午膳先應付着,晚集時我去置些食材!”
“夫人,不如讓我去吧!”連嬸憂心忡忡的請纓。
元墨如從懷裡掏出鞉鼓,輕輕搖動,鼓聲悅耳,登時吸引了澤兒的注意力。她抱起澤兒逗弄,笑道:“連嬸,你不必擔憂,今日只是湊巧罷了!”
連嬸見她
如此說了,也不便再說什麼,點點頭,往廚後走了去。
元墨如愛憐的凝視着想努力握住鞉鼓的澤兒,溫柔地低語:“澤兒,澤兒,待你的如薏姨母出嫁之日,咱們便遠遠地離開這嫋陽城,離開你父生斯長斯之地,離開大炎……可好?”
澤兒張大天真無邪的雙眼,望住她呀呀的歡快叫喚起來。
天公將軍府。
“小姐,您就別再傷心了!”浸月愁眉鎖目的哀求着依舊默默垂淚的溫如薏。
溫如薏倚着窗櫺,失神地望着院中的青衫樹。她垂着一頭烏絲,更顯得她面色憔悴,而紅腫的眼眶更是溢滿了淚珠兒。
“浸月,你說墨如姐姐和澤兒會去哪兒?”她啞着嗓子哽咽問道。
浸月長長嘆了口氣,再度重複相同的話:“小姐,浸月不知元夫人去了何處。但卻知道,元夫人不辭而別,必然是迫不得已而爲。或許過幾日,元夫人便回來了!”元墨如能夠雲遊四海,自保自立的本事定然不差,浸月倒是不爲她擔心,只不過難免會不捨那招人憐的澤兒。
溫如薏一聽此話,淚涌得愈發兇了,“姐姐必是遇到了難處,我卻幫不了她,我真是無用!”
浸月心下堆起對元墨如的一絲怨氣,走就走吧,偏偏又讓小姐爲她們母子倆擔碎了心。
忽地,樑嶽將推門走了進來。
浸月旋身看去,立時福身行禮:“奴婢叩見大人!”
溫如薏聽見動靜,轉頭望去,見是義父,忙拭了拭眼角,起身迎了上去:“義父!”
樑嶽將看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臉,鬚眉微擰,頗責卻疼惜的道:“薏兒,你這是何苦?”
溫如薏嚶嚶抽泣道:“薏兒只是擔心墨如姐姐,擔心澤兒!”
樑嶽將知她對元墨如十分倚賴,元墨如的行蹤不明讓她擔心至如今,茶飯不思。若元墨如知道這世間還有人如此記掛她,縱然是狠絕如她,也該動容幾分了吧!
樑嶽將撫住她的手,嘆聲道:“薏兒,你拾掇一下,隨爲父進宮一趟,太后娘娘想見你!”
懨懨的打發走前來致賀的后妃,楊妙珍容色微乏,貼身宮女忙上前扶住她,正待入內寢歇息,忽聽殿外傳來一記盈耳輕嫋的問安聲:“臣妾叩見順容娘娘!”
楊妙珍側目望去,只見殿前一位妝容素雅的素衣宮裝女子正屈膝行禮。但見此女生得神清骨秀,偏容色中又透着幾許嫵媚,似乎將移清宮蘇宸妃的媚骨與自己的清傲皆融入了其中,那雙修眉靜目卻又顯得份外安靜,讓人望之心緒祥寧。楊妙珍幽目一動,已知此女是何人。
“宛妹妹!”楊妙珍掀脣輕喚,蓮步上前,親自扶起了她。經年未見,曾經與她同時名冠京師的魚若宛彷彿褪盡了鉛華,卻透着連她也自嘆弗如的沉澱如美玉的氣質。
魚若宛擡首溫潤一笑,“若宛謝過順容娘娘!”
她純粹乾淨的笑讓楊妙珍找不出絲毫怨恨,她不禁捫心自問,若是她自己
在後宮中被冷待數年,她會變得如何?
“宛妹妹的身子總算是康愈了!”就在元墨如離宮的當晚,魚若宛宮中傳出她病危的消息。太醫出診後,卻診出她的癢風症已康愈無礙。隔日,蕭貴妃便準她出了文綺殿,事隔三年,終是解了她的禁足令。
也不知該說是她幸還是不幸,後宮中眼下皆被元墨如之事所擾,鮮有人關注魚若宛這一小小的侍御。
“若宛的病已無礙,這纔敢來向順容娘娘請安!”魚若宛的笑仍是溫煦無比,她的語氣中沒有刻意的親暱,卻也未讓人覺得生疏,讓楊妙珍更生出幾分好感。說着,魚若宛又深福一禮,“若宛恭賀娘娘喜得皇子!”
楊妙珍一笑,扶她起來,“我自收下你的祝賀!”接連幾日,除卻無墨如之事外,最鬧騰的怕也就是她承孕一事了,惹得衆妃忌羨,明面上卻又要言笑晏晏的來恭賀。
魚若宛示意隨侍宮女上前,宮女立即奉上一隻梨木盒。魚若宛接過梨木盒,掀開來,盒內繡緞上赫然是一枚手掌大小的黃花梨木雕的觀音送子像,觀其象,神韻妙肖,份外精巧。雖不見華貴,但楊妙珍見之便有幾分喜歡。
又聽魚若宛淺淺笑道:“若宛居於文綺殿,經久研習木雕之藝,前幾日聽聞順容娘娘承孕,便雕了這樽觀音送子像,望佑順容娘娘順誕皇子!還望順容娘娘莫嫌棄!”
楊妙珍接過雕像,舉在面前端詳,面上很是喜歡,“不瞞宛妹妹,我素喜木雕之物,宛妹妹所贈此物,我極是喜歡,何來嫌棄之說?”
魚若宛潤澤如玉的眼眸溢出幾分暖暖的笑,“順容娘娘喜歡,若宛便安心了!”
楊妙珍朝貼身宮女一掃,宮女忙走入內殿,不一會便捧出一隻首飾盒出來。
“宛妹妹初來我宮裡,這點見面禮,宛妹妹且先收下了!”楊妙珍笑道,貼身宮女將首飾盒交給了魚若宛的隨侍宮女。
魚若宛倒未婉拒,施禮致謝:“若宛卻之不恭,多謝順容娘娘!娘娘您神色顯倦,若宛就不打擾娘娘歇養了,若宛先行告退!”
楊妙珍頷首,“我也不留宛妹妹了,只是你日後可多來我宮裡走動!”
魚若宛並不應承,婉婉一笑,徐徐退出了絳萼殿。
她方一離去,楊妙珍便沉下眼,凝看手中的觀音送子木雕像,緩緩對貼身宮女說道:“千兒,你說這樽木雕需幾日方能完成?”
千兒探眼仔細打量,小心的道:“娘娘,此木像如此精雕細琢,怕要費些時日!”
楊妙珍放下木雕像,勾脣笑道:“喔?我承孕之事昨日方傳了出去,難道她一晚便雕出了此像?”
千兒噤聲不敢語。
“可聰慧如她,又怎會不小心吐露如此明顯的錯處?”楊妙珍凝目盯着那樽色澤溫潤的觀音送子雕像,那觀音正靜靜地垂簾俯視手中的嬰子……
驀然,楊妙珍神色一動。她閉上雙目,輕聲笑了起來:“原來,你已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