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惜筠別有深意的看了眼那名妃子,淺淺笑語:“冬修媛言下之意,是指聖上無擇姝同行之權利?”
冬修緩臉色微變,慌忙解釋:“貴、貴妃娘娘,臣妾絕無此意!”她一介修緩怎敢大逆不道的觸惹天子之聖威?這蕭貴妃分明是有意扭曲她的話意。
蕭惜筠玉顏上的笑紋漸深,雙眼潤澤如水卻又凜冽的掃過面有不滿的衆妃嬪,逐字而道:“聖上乃是天,我們則是伺奉天子的奴。央央未穹宮,所有的公道俱因天子而立……諸位妹妹們要將這個道理刻在心裡,一刻,也不能忘!”
蘇沛嵐冷眼旁觀,無聲冷笑。“妹妹自會緊記姐姐的告誡。只是姐姐是否忘了,大炎可無納寡婦入宮的先例!”
今日迎還鎮北軍之後,皇上賜宴羣臣,特別恩准元墨如入殿同宴。宴間,皇上與她談笑晏晏,妒煞了一干人等。蘇沛嵐前幾日在蕭惜筠這兒碰了釘子,後轉身去面見太后娘娘,孰知太后卻將她呵斥了一頓。今日,她眼睜睜地看着皇上待元墨如那般恩眷,心中的妒與怒差點焚燒了她的理智。晚膳之後,她更聽說皇上在屏山園與元墨如品茶論詩,這讓她再也坐不住了,當即糾齊了一干同樣憤懣的后妃,直闖會寧宮而來。儘管不甘,但她依然不得不承認,蕭惜筠的話在皇上心中是有分量的。只可惜,蕭惜筠一直只願扮演恭順賢良的模樣,若要讓她甘願出面,除非已然威脅到她。
蕭惜筠翦水煙眸斜睨向她,“妹妹如何知元墨如真個是寡婦?”皇上既然要元墨如,她便給他一個元墨如。
蘇沛嵐一聽這話,不免一愣。元墨如是寡婦的事,闔宮上下無人不曉,蕭惜筠眼下說這話是何意?
“您難道不知她相公早已亡役,且還生有一子?”
蕭惜筠笑了起來,“喔?妹妹怕是聽信了誣言。元墨如身邊的嬰子並非她所出,乃是樑將軍在定戎所拾的棄子,只是交予元墨如照養罷了!”
蘇沛嵐神色倏然變得難看起來,其餘妃嬪則是錯愕的交頭接耳着。
“姐姐又如何知道那嬰子不是她所出
?”蘇沛嵐只覺胸腔一股怒火澎湃,卻又只能強抑着。蕭惜筠竟然信口雌黃,生生要將那元墨如變作待字閨中之女。
“此事樑將軍自可作證,妹妹是否要請樑將軍入宮說與?”蕭惜筠依然笑得溫煦。她自然料定蘇沛嵐還沒那膽量去質問樑嶽將。單不說樑嶽將在大炎的地位,名義上她們是主,樑嶽將是臣,她們也絲毫不敢冒然得罪了他。以樑嶽將與元墨如的關係,他又怎會阻撓她入宮?讓他爲元墨如換個身份,這等小事他可不會拂了皇上的面子。另一說則是,蘇沛嵐等人若堂而皇之的查究此事,必被皇上知曉,這亦是她們所不願的。否則,她們怎麼會來攛掇她去打壓元墨如?她們算計擔心的是皇上屆時怪罪,而她正好能頂風冒雨,做個替罪羔羊。
蘇沛嵐話頭一滯,美眸緊緊盯着蕭惜筠,半晌方暗咬牙道:“妹妹豈敢叨擾樑將軍。只是姐姐即已早知元墨如身子清白,何以此時才告知妹妹們?”
蕭惜筠是明擺着縱容元墨如入宮了,且已替她將寡婦的名聲洗刷得乾乾淨淨,屆時在皇上面前,她少不得又會博得個賢雅大度的好名聲。
“妹妹慧心巧思,難道未能明白姐姐的心思?”蕭惜筠端起玉杯,朝衆妃一環,“這是內侍司新奉上的茗茶,諸位妹妹位不妨品鑑一二!”
此端茶送客之意已明,衆人雖各相鬱滯,但仍識趣的淺呷口香茗,起身施禮告退了。
送走這些妃嬪,一名模樣端芳穩重的宮女輕柔地扶她起了身,緩緩朝內殿行去,帶着些許疑惑的低聲問詢:“娘娘,您真個不擔心那位元夫人……”進宮來爭寵!此話宮女未敢說完。然而以皇上在宴席間對元墨如所昭顯的寵溺,無人會懷疑元墨如將成爲後宮新寵。
蕭惜筠諱莫一笑,輕輕逸聲:“人且不在,擔心又有何用?”
何人不在?宮女怔忡住,並不明白貴妃娘娘言中之意。
蕭惜筠然知她不解,卻也不予理會,徑自淡然道:“明日個讓柏兒與寄陽去清仁殿多陪陪太后!”
“是!”宮女連忙應聲說道。
一輛馬車停在了樸素無華的宅門前。
深錦車幔掀了開來,一名身軀凜凜、氣度如的俊挺男子持扇下了馬車,繼而溫柔地扶下位腮暈潮紅,羞娥凝綠的纖雅女子。遠遠望着,這一對風華無雙的年輕人,一者昂藏如柏,一者皎如秋月,晃若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薏兒,是此間宅子?”夏侯徹沉穩地看向大門緊閉的宅子。
溫如薏的葇荑被他緊緊握在掌中,雙頰嫣紅如醉,偏首朝宅子瞧去,細聲道:“是此處無錯!”今日午宴之時,皇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將她指婚給了夏侯徹,於一個月後完婚。而她此時方知,義父與夏侯伯父早已開始籌措他二人的婚事。在賜婚之後,她無意聽及夏侯伯父不滿的嘀咕了一句:“不是說三日之後?怎又改成了一個月?”
“子逸,你爲何要到墨如姐姐家中來?”溫如薏見他輕鬆的撬開了門鎖,頗是不解的問道。
夏侯徹溫存地朝她笑了一笑,推開木門,牽過她的手走了進去。
走入後院,他站在廊下,環目打量一會,倏忽圈合手指放在脣邊,一記悠揚的哨聲驟響。溫如薏不明就裡,只得疑惑的站在他身後。
突地,廊檐前的一棵梨樹的枝醚前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響。緊接着,溫如薏的眼瞳中猛然撞入一條手臂長短粗細的赤蛇。那條身如彎弓的赤蛇,正伏在尺餘外的地面上朝他們吐着蛇信兒。溫如薏一見此,差點兒嚇得尖叫起來,驚懼地一股腦躲進了夏侯徹懷裡。
夏侯徹不待她失聲驚叫,單臂一伸,已然迅疾無比地將那條蛇裝入了一根竹管之中。
“薏兒,無需害怕!”夏侯雖是心憐嚇到了她,卻也不會抗拒佳人的投懷送抱。
溫如薏抖抖擻擻地從他懷裡擡起嚇得發白的臉蛋,立即感覺到了他環在她腰間的大手,臉蛋頓時又緋紅起來。忘了害怕,她羞澀地細聲道:“子逸,你抓那條蛇又有何用?”
夏侯徹將竹管負在身後,溫聲笑道:“皇上對元夫人的心意盡在此,天涯海角,她能逃到哪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