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自輕之言使得趙璟心頭莫名涌起一陣不快,他皺起眉頭,卻是淡聲諷道:“妄自菲薄可非你的脾性!”
李謖如嘲弄的勾了勾脣,並不看他,徑直又自斟一杯酒,直言道:“皇上,您何需與我兜來轉去?何不直接解了我的疑慮?”
趙璟眯眼盯着她微薰的酡顏,突地,他倒扣酒樽,溫酒頓時傾灑了一桌。他卻不甚在意,舉起空杯,慢聲問道:“有何法可使字浮於水面?”
李謖如微擡纖眉,眨着烏目,頗爲可惜的看着流瀉滿桌的酒水,砸了砸嘴才搖頭晃腦的道:“以黃苓及明礬搗磨成末,灑於水中,繼而將寫有字跡的紙浸入水中,除去紙後,字跡即浮於水面!”倏然,她頓了一頓,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難道那張圖紙並非真正的地圖?而線索是隱在水中?”趙璟擁有一半的淪波舟之技,而趙蘊所擁有的卻只是一張地圖。趙璟在誘捕出趙蘊之後,從趙蘊身上搜出一半的地圖,另一半則被藏在了錦州城內。只有將兩張地圖拼作一張,浸入水裡,使圖影浮在水面,其水印纔是真正的地圖。無論何人擁有這張地圖,若不知查看之法,依然永遠找不到另一半秘技隱藏之所。謀劃出這等玄妙的手法,看來當年製作此圖之人考慮不可謂不周詳。
趙璟提起一旁的茶盞注入了空杯之中,映着亭外皎月,清盈的水紋在杯中晃動,流光四溢,亦映出了他冷硬脣角的讚許:“一點即明,朕沒有看錯你!”
李謖如怔了怔,雙眸微彎,以杯掩脣,輕輕淺淺地逸聲說道:“那皇上您讓我將那圖紋繡在絹上又是爲何?”趙璟當初給她圖紙,命她繡在絹帛上,這又是爲何?
“你可知字浮水面之後,要如何讀取浮露的水印?”趙璟依舊不直接坦明。
他再三的考問未讓李謖如覺得不耐,反而頗有興致。她配合的沉思起來,陡然,她心中一動,擡起頭滿臉錯愕的失聲道:“難道要以針來牽連?”是了,他先前給她的繡技之法,也曾註明要如何下針。再細細想來,那些針路似乎真是異於常法。原來,那些技法是要用在水中,要在水中繡花。這着實是聞所未聞!
她恍然醒悟的神色
讓趙璟朗笑出聲,“如今你明白朕爲何讓你勤於繡工了?”
李謖如怔忡的望向他,心底的困惑仍未全去:“爲何不尋個繡工精湛之人?”那張地圖只有一張,若浸入水中,必然無法再複製。嚴格以論,她的繡工並不上精,屆時若悔了那幅地圖,趙璟豈不是損重至極?
趙璟自然讀出她的疑慮,驀然伸出脩潤溫熱的指尖,在她的滑膩的容靨輕輕遊移,讓她的心隨之輕顫不已,幽眸緊緊盯住他深深地微笑:“繡技精湛之人不難尋,可朕要的卻還有你……的血!”
李謖如悚然一驚。她的血?她的血能做什麼?
還未待她驚愕出聲,猛然聽見一陣衣袂破空之聲傳來,隨即又聽到一記憤怒的嬌喝:“臭小子,你給我站住!”
“瘋婆子,你當我傻子嗎?”不同於女聲的幸災樂禍之聲,正是出自蘇笑生之口。
趙璟不悅的側首朝角亭外冷冷睇去,就在離角亭數丈開外之處,蘇笑生站在一株大樹的樹梢上,居高臨下的朝地面上的紅裳女子呲牙咧嘴。
“沒想到這位相姑娘真侯在府外頭!”李謖如望住在樹下仰頭插腰,朝站在樹上的蘇笑生破口大罵的相琴兒,甚是興味的莞爾一笑,似乎忘了問及趙璟要她的血有何用。“她倒是神通廣大,竟知我們在此處!”
她一句“我們”讓趙璟的不悅無端去了幾分。隨着蘇笑生二人驚天動地的聲響,府中侍從皆警惕的飛奔而至,卻被趙璟示意不用阻止他們。
“她能尋到此處,必然拜陸鬆之所賜!”李謖如憶及陸鬆之那張顫抖的白臉皮,看來他並非外表所呈現的懦弱。繼而,她玩味的偏首看向趙璟,“只是您爲何放任他留下線索?難道您有意引相姑娘來此?”
趙璟緩緩摩挲着手中的酒杯,諱莫一笑:“魚漏補網,爲時並不晚!”
忽地,又聽那相琴兒怒不可遏的罵嚷聲:“臭流氓,有膽偷看姑奶奶,沒膽跟姑奶奶比劃!孬三兒,你給我下來!”說着,她一揮纏在手臂間的長鞭,將方長出新芽的樹枝抽得七零八落,可惜蘇笑生比她的鞭勢更爲迅捷,腳尖一點,又掠至了另一棵樹上,嘻嘻笑
個不停:“偷看?鴨子游水也比你那狗刨式好看!”
聽他這話的意思,蘇笑生是瞅見人家大姑娘夜裡泅水了。此話一出,激得相琴兒又羞又窘,愈發火冒三丈,她怒極尖叫:“臭流氓,我若不殺了你就隨你姓!”
“啊哈,你要隨我姓?我可不敢娶個瘋婆子!”蘇笑生毫無所懼,依然得意洋洋的不斷激怒她。
李謖如聽至此,秀眉一擰,啐了聲:“等哪一日,你這偷兒要娶,人家姑娘不一定會嫁!”
趙璟聽及她的話,收回了目光,挑眉道:“你怎知他二人有此姻緣?”
李謖如頗有幾分得意,“神醫桑白芨除卻醫術無雙,相人之術亦是無人可匹!”她當年與杜採秋出宮後,遠赴跂踵山拜會絕世神醫桑白芨,後隨其精研醫術,並在其身上偷得了幾分相人之術,不可謂不受益匪淺。
“桑白芨!”趙璟搖頭一笑,“杜採秋倒是給你引薦了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桑白芨乃是李謖如當年的近婢杜採秋的師傅,李謖如一身醫術亦是杜採秋所授。這些,他早已知道,只不知她竟還在桑白芨處學了相人之術。
“你的姻緣尤可在?”趙璟倏地欺身向她,低聲在她耳邊笑問。
他溫熱的氣息就在她耳邊拂逆,她又不爭氣的熱紅了臉頰,不自在的欲往後退一步,孰料卻被趙璟攬住了腰肢。
夜色深沉,諾大的府邸之中,煙波飄渺,樹影婆娑,燈火搖曳。蘇笑生與相琴兒依然喧鬧的上演着你追我殺的戲碼,而一衆侍則既緊張又好笑地遠遠轉觀。無人察覺到薄紗嫋動的六角亭裡,兩抹相依的身影之間亦是縈繞着緊張的氛圍。可惜,緊張的依然只有李謖如一人。
李謖如的臉蛋宛如抹了一層胭脂,她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對他三不五時的動手調戲有無奈、有窩火、也有無法抑止的心動。隔了半晌,她才咬牙道:“皇上,您說要我血……”
“不錯,朕要你的血,卻並不會傷害你!”趙璟低笑着,大掌從她的腰肢漸漸往下挪動。縱然是當年,他喜愛於她,也未像如今想不停的戲弄她,想看着她在他懷裡嫣紅雙靨、緊張羞澀地望住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