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讓他們進來吧!”
“是,師傅!”
當週可成回到自己書桌後面,小七便引領着三個人進來了,黝黑的皮膚,削瘦的身材,亞熱帶的烈日和海風淬鍊了每一個人,想必用不了多久我也會和他們一樣黑,周可成對自己說。
西拉斯小心的看了看桌子後面的那個男人,從皮膚和臉部的輪廓看他與大多數見過的明國商人沒有什麼區別,但身材卻要高大魁梧的多,也沒有像其他明國商人一樣梳着髮髻,而是留着只有寸許長的短髮,神色冷淡。他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不然很有可能會被這位大人物認爲是無禮。
“尊貴的大人!”西拉斯單膝跪下:“感謝您在雙嶼島救了我們!”
另外兩個葡萄牙人也趕忙跪下,隨着西拉斯向周可成感謝。
周可成並沒有讓西拉斯三人起身,而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人們:“很高興看到你們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可以告訴我你們在此之前從事的職業嗎?”
“出事前我擔任商館的護衛隊長,在此之前我曾經當過船長!”西拉斯指着另外兩人道:“岡薩雷斯是個軍械匠,在聖母號上做事;胡安是馬洛卡號上主桅的掌帆手,兼任船上的縫帆匠。”
“很好,那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呢?”
顯然在來之前這三人曾經對這個問題商量過,西拉斯毫不猶豫的答道:“我們希望大人能夠送我們回果阿,在那兒我們能找到回國的船隻!”
“嗯,這個沒有問題,只要下一班去果阿的船上有空位,你們就可以上去!”周可成的回答引得三人滿臉笑容。西拉斯趕緊躬身致謝,卻被周可成攔住了:“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必須先支付這些天的食宿費,還有從雙嶼到這裡的船資。”
三人頓時啞然,幾分鐘後西拉斯小心翼翼的說:“大人,您的要求非常合理,可是我們三人的所有財產都已經損失在雙嶼中了,我們根本沒有能力支付您說的那些費用。”
“這是你們的問題,先生!”周可成的口氣斬釘截鐵,毫無迴旋的餘地:“付清欠賬是離開的前提,這在全世界都是公理。最多我免去你們雙嶼到這裡的船資,畢竟作爲一個生活在海上的人,幫助海上遇到災害不幸的人,是我們應盡的義務。但你們在這裡已經呆了一個多月了,你們的衣食住行,都必須付賬!”
三人面面相覷,完全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畢竟怎麼看這位大人也不像是缺這點錢的樣子。西拉斯是個聰明人,他大抵猜出了周可成的幾分心思:“大人,那是否允許我們在您這裡效力,來償還欠款呢?”
“我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周可成神色略和:“你們不遠萬里,離開母國來到這裡,所圖的無非是一個財字,這樣吧,我給你們一紙三年合同,做完三年後也有一筆回鄉的盤纏,豈不是更好,小七,把這個拿給他們!”
小七應了一聲,從周可成手中接過三張紙來,遞給西拉斯等三人,三人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方塊字,頓時傻了眼。西拉斯當過船長,還認識幾個字,但不認識中文;岡薩雷斯與胡安兩人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卻又不敢問上面寫的什麼,只得沒奈何在上面按了手印,由小七帶了下去。幾分鐘後小七上來了,笑道:“師傅,這三人現在落咱們手上,就是咱們的菜,要他圓他就圓,要他扁他就扁,你何必這麼麻煩!”
“小七,你這話可就差了!這三人都是有本事的,我留他們下來是要他們做事情的。籤個三年合同,多發幾文薪水,他們做事情就會做得心甘情願。若是硬留下來,他們背地裡搗亂,你說我拿他們怎麼辦?”說到這裡,周可成拍了拍小七的肩膀:“你將來是要管人的,對人心還要多花幾分功夫纔是!”
“是,師傅!”
同安,林府。
“陳先生,這,這怎麼好意思呢!”林府管家臉上堆滿了笑容,彷彿他面前的並非粗手大腳的陳四五,而是某個受人尊重的紳士。
“林管家,這都是我那周兄弟的意思!”陳四五將木盒往林管家那邊推了推,裡面放着六根全須全尾的遼東老參,最小的一根也有食指粗細,半尺多長:“我那賢弟說,眼看着天氣要轉涼了,林管家爲我們的事情操勞的很,這點人蔘拿去熬了補補身子,也盡一點我們做朋友的心意!”
“哎呀,勞煩周先生掛念我一個下人了!”管家嘆了口氣,他小心的將木盒收入袖中,問道:“周先生向來可好?”
“勞動管家掛念了,一切都還順利,我這周兄弟前些日子跑了一趟朝鮮,收了不少松子、人蔘來,便挑了些好的送給茂貞公,還請管家通傳一下!”
“那是自然,周先生的事情,自然耽擱不得!”方纔的人蔘顯然起到了效果,管家板着指頭盤算了下:“老爺去泉州府拜會朋友去了,應該後天就能回來,要不陳先生把你留宿的地方知會一聲?老爺一回來我立刻通傳?”
“也好,不過在下有一件事情——”說到這裡,陳四五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爲難之色來。
管家趕忙笑道:“陳先生只管說,說句託大的話,林府的招牌在這閩南地界上還是有些用的!”
“多謝了!”陳四五笑道:“其實還是那些事情,我家周兄弟在東番地開荒,須得買些耕牛,您也知道眼下海禁的緊——”
“耕牛是吧?”管家笑道:“沒有問題,你只管去買,這件事情用不着老爺出面,我去打聲招呼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