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他說倭國的武士如同那櫻花一般,哪怕只能留名青史,也會義無反顧,隨時都願意捨棄生命!”
“這,這不是胡來嗎?”項高笑了起來,他笑了兩聲,發現周可成坐在那裡,神色凝重,趕忙問道:“你該不會真以爲那些倭寇會這麼做吧?葉麻也在其中,他可不像那些倭人這般不長腦子!”
“項公,我倒是覺得很有可能。”周可成一字一句的答道:“你沒有去過倭國,以我與倭人武士打交道的經歷來看,若是在戰場上身臨險境,那些武士往往寧可殊死一搏,而不願轉身逃走!”
“這,這,這。”項高的臉色越發變得難看起來:“這不是一羣瘋狗嗎?”
“項公爲何這麼說?難道這對於制臺大人不是好事嗎?”周可成笑道:“南京城乃是我大明太祖皇帝所建,環繞七十餘里皆是以巨石堆砌而成,守城的軍士不下十萬,那夥倭寇不過兩三百人,當真是以卵擊石,倒是省了我等的力氣了!”
“該死的!”
這可能是周可成第一次從項高的口中聽到穢語,他有些驚訝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幾乎以爲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項高從墊席上站起身來,便要往外走。周可成趕忙拉住對方:“你要去哪裡?”
“我要趕往南京城,馬上!”項高低吼道。
“去南京城?”周可成詫異看了項高一眼:“去南京城幹嘛?你該不會以爲這幾百倭寇能攻破南京城吧?就算守兵什麼都不幹,看着他們爬也要爬半天呢!”
“快放開我!”項高雙目發赤,頓足道:“那倭寇當然攻不進南京城內,可太祖孝陵可是在城外呀!”
周可成這才明白項高爲啥着急,原來明代修建的南京城牆共有四道,由內向外分別爲宮城、皇城、京師城、外郭城,其中第三道,也就是京師城便是現在保留下來的那道石頭城牆,而明太祖皇帝朱元璋的陵寢孝陵乃是位於今天南京紫金山南麓獨龍阜玩珠峰下,是位於京師城牆之外,外郭城之內。換句話說,孝陵並沒有受到石頭城牆的保護。
“這個——!”周可成此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如果孝陵受到倭寇的侵擾,張經面對的就不是免不免官的問題,而是隻死一個還是牽連全家的問題了,周可成能做的就是立刻洗腳上船,跑路去東番,儘可能與這件事情扯清關係,什麼開埠經商啥的想都不要想了,能不被牽連進去就是祖宗保佑了。
“像孝陵這樣的重地,應該有重兵守衛吧?”周可成抱着萬一的希望問道。
“那是當然!光是護陵軍就有五千餘人,附近還有孝陵衛所。只是承平已久,這些護陵軍早已軍紀廢弛,不堪一戰了!”
“這倒也是,誰又能想到會有人膽子包了天,居然敢對孝陵動手!”周可成想了想,覺得還是把事情想到最壞的好。說到底那夥倭寇動了別的地方還有得辯解,若是動了孝陵一捧土,那可就是觸動了天子的逆鱗,等於自己前面幾年來的辛苦就全白費了。
“項公,這樣吧,我們現在立刻出發,趕往南京!”周可成站起身來:“哪怕弄錯了讓人恥笑,也總比事情發生的好!”
“好,好!”項高見周可成這般,也十分高興:“我一定會把今日的事情稟告制臺大人。”
周可成命令全軍停止休息,沿着官道向南京方向行軍,在軍隊的前方大約半里派出有土著斥候,直到天黑時分,已經抵達了溧陽城下。
“項公,請快讓其開門讓士兵們休息進食!”周可成低聲道:“天色不對,晚上可能會下雨,若是野營的話,士兵們恐怕今晚會很難熬,恐怕明天就必須減慢行軍的速度了!”
“我明白了!”項高點了點頭,他跳下騾子,來到城門口,從懷中取出張經發出的印信搖晃了一下,高聲喊道:“本官乃是張制臺府中參畫,封制臺軍令,趕往南京,還請開城,讓軍士進城休息!”
“請見諒!眼下天色昏暗,我也無法分辨城下的是敵是我。文某身系一縣百姓安危,不可貿然開城。項大人還請自便吧!”
“項公,只怕這文知縣懷疑我們是倭寇假扮的!”周可成低聲道:“還是把張大人的憑信路引給他看看吧!”
“也好!”項高從懷中取出憑信,舉起來晃了一下:“我這裡有制臺大人的憑信路引,文知縣你放一個籮筐下來,我放在裡面,你拉上去比對一下便是了!”
項高喊了兩遍,城頭上卻沒有放籮筐下來,他正驚疑間,那聲音又一次響起:“不好意思項大人,倭寇奸滑之極,縱然路引是真,你也是真的,難道不是倭寇脅迫之下說的。還是速速退去,否則便要放箭了!”
見城上始終不肯開門,項高頓時大怒,正要叫罵卻被人扯住了,回頭一看卻是周可成滿臉的苦笑:“多言無益,城裡已經被倭寇嚇破膽了,若是真的開了城門,看到我手下這些倭兵,反倒難以分辨!”
片刻之後,城牆上有人喊道:“不可開城,小心是倭寇賺城!”
項高見狀急了,喊道:“是文知縣嗎?在下是項高項抑之呀,三個月前曾經在制臺幕府中見過一面,可還記得?”
城上傳出一陣動靜,片刻後方才那個聲音答道:“不錯,正是下官。請項大人見諒,幾天前本縣聽聞有一夥倭寇襲破了宜興府,便讓縣丞領鄉兵在路上設置關卡,卻不想那夥倭寇兇狡之計,使計害了縣丞,鄉兵也被殺散了。所以我已經下令將四門堵塞,以確保萬無一失!”
“文知縣,我等正是奉制臺大人之命,追擊這股倭寇而來的!”項高喊道:“眼看天要下雨了,速速開門,讓軍士進城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