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山聽到這聲音眉頭一挑,邊擡起頭來邊說:“讓我看看還是不是那匹馬,厲害啵,沒養死。”
“你這什麼眼神,我換過一匹馬了。”
“原來那匹呢?”
“原來那匹,關你什麼事,哼。”
鬼叔不知道來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和歐陽山置氣,但都沒有多放在心上。不是因爲他覺得這個藍袍道人不厲害,而是他怎麼聽都覺得是兩個小冤家在鬧着玩。
“白曉瑜,你來找我?我告訴你啊,別喜歡上我。”
“誰喜歡上你,我是出家人。我是來找他,許小松,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再相逢一分高下。”
說着,白曉瑜伸出有如白玉一樣的食指,指向許小松。
這邊的村民心想:要打出去打,別在這裡傷着我們。
那邊的鏢師們卻是盡數望向那個黑衣少年,心頭巨震。不應該是個青面獠牙,身高九尺的魁梧壯漢,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少年郎,難道同名同姓?
歐陽山搶在許小松之前說:“你,來遲了。”
白曉瑜不解,遂問:“怎麼來遲了,難道他在江南給人家廢了武功?但我聽說受傷的是你啊。”
“嘶”那些鏢師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真的是他,“烏衣殺神”許小松。
許小松心想:等一會肯定讓白姑娘很驚訝。想到這裡他難得的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這一幕看在那些鏢師的眼中卻是那麼的猙獰。許小松向白曉瑜問:“你真的想和我比一比?”
“當然,我就想見識見識你的刀。出全力,我知道你知道我是女兒家,但不要因此留手。不然我會鄙視你。”
鬼老和那些鏢師聽到這裡心中在想:沒想到,你居然是,道姑。
許小松聞言答曰:“我的刀從來都不會留手。別人我還怕會破了規矩,不過是你,我早就想看看你的劍。”
梨頰生渦一淺笑,白曉瑜高興道:“好,我們出去分個高低勝負。”她邊走邊想:他的刀,有可能能將我逼進天外天。
兩人凜立於道。
鄉里人當作是看錶演,儘管不一定看得懂,聽說武功越高就越難看懂。
鏢師們盡皆屏氣凝神,注視着場上的舉動,要看看這一男一女一刀一劍究竟如何的厲害,難得有機會近距離一睹絕世高手的風采。
“琦劍問道,天下澡雪。難得有個同齡人做對手,你不要,千萬不要被我失手殺掉了。”
白曉瑜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短劍,那把晶瑩泛光貌似都不足兩尺的短劍。短劍入手,她隨意地挽了個劍花就急攻而來,五步並作三步走,身法自然靈動就像是融入到清風之中。
不過讓在場武林人士覺得怪異的是,劍動人動她還嘴動,說出自己的招式之餘還說了一大段話。真是叫他們不明所以。
然而那些村民則是心中大讚:這個姑娘好,還自帶解說的。
看着斜刺而來的短劍,許小松甚是不解,卻又有點想法。
正所謂劍快不如刀快,刀強不如劍長,劍長刀快這是刀劍之初的原始狀態。後來又演變出各種變化。可是《心法》裡說,補其短始終不如揚起長,但揚起長不能削其短,過猶不及中庸正德。這把比匕首長,又比青鋒短的劍,讓許小松疑惑不解。
以奇勝以正合。就如杜驍那樣,出招之時讓對手措不及防,自身武功又比對手高強,勝得乾脆利落。白曉瑜劍出之快,出劍之奇,與自己的刀都不遑多讓,但爲何她一來就先展示一番,甚至還訴說一番?雖然這有可能是她的習慣,但小松還是不解。
然則當劍刺到跟前,許小松又有了新的想法,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這把短劍本身就是一把專爲天外天配的劍,增之一分嫌長,削之一分嫌窄,恰到好處之餘又正是合了那個“奇”字,居然“長”在自己的刀罡碰到對方前就得先中對方的劍罡。
他想到那個死在面檔的老人家。也正如那個老人家一樣,她先把短劍示人,讓別人想到它的短處,卻特發劍罡就讓人猝不及防地死在它的“短處”。
另外別人看到它的時候,總會想到對方出手會很快,但她身法之快,劍之快已經超出人想象的極限。那就是一陣風,當你聽到它的聲音時就已經死了。
最後,當你看到這把劍的那一剎,當你稍有鬆懈的那一瞬,你就已經中了它的“奇”。
“琦劍”。
鵝毛雪冷冽寒風,天飄晴碧血長空。許小松又意外了,劍尖進入身前三尺,竟然,感受到了一絲絲武道意境。
此時,小酒窩再現,許小松一笑一刀。
然後,白曉瑜一路飛退一路叫罵:“有沒有搞錯啊,你,你,你,欺負人。”
白曉瑜落地後還滑行了一小段,劍花一挽,她的劍又收了起來。然後一個轉身,她邊走邊說:“不打了,真可惡,我要去找老頭。哼!他朝江湖再遇,我和你再一分高低,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劍快。”
說罷,她吹了個口哨,那匹正吃着路邊草的小瘦馬跑了過來,白曉瑜飛身上馬,就此“噠噠噠”地離去。
隱約間,許小松還聽到對方在嚷着“欺負人”“可惡”“臭許小松”“欺負人”。
白曉瑜來得快,走得怪。讓在場衆人摸不着頭腦之餘,還想大喊“回水”。
許小松收刀回到店內,村民們又再討論起來。
“這小姑娘好是好了,不過居然敵不過人家一刀。”
“人家是小姑娘嘛,能接一刀已經很好了。”
“這邊也是小夥子啊。”
“小姑娘和小夥子能一樣嗎?還有,你沒看見她上馬時,多利索。”
“也是,反正小姑娘我也比不了。”
“哈哈哈。”“呵呵呵。”
鬼老事看在眼裡,話藏在心裡,臉上不見變化,心頭卻是在想:厲害,都很厲害。這許小松比之前厲害多了,纔多少天的功夫?少主要是和他在一起,夫人應該也會安心多。
那邊鏢師們都有點失望,精彩的決鬥沒看到,反倒有點像是胡鬧。這道姑來得風風火火,才交手了一招,就走得那麼幹脆利索都不帶回首。不過,“烏衣殺神”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刀快得都看不請。換作自己,還沒反應就死了吧。
那個鏢頭眼內生光,心道:這就是絕頂高手之間的交鋒。雖然看得不是很明白,但都覺得很厲害。不論站在那的氣勢比拼,還是出言相擾,又或是快若閃電的奔襲,以及最後那隻見虹影的一刀。僅僅一刀就知道雙方的差距,分出勝負。真是高手風采。
許小松和白曉瑜要是知道大鏢頭想到了那麼多,相信都會很意外。
“小山,白姑娘她真是來去匆匆。這就走了。”
歐陽山放下茶杯跟許小松說:“小松你別說她壞話,你信不信,她正躲在某處偷聽着呢。”
坐在馬背上的白曉瑜哼道:“臭歐陽山。”
許小松四處張望了一下,不見人影,才答她:“不會吧。不是走了嗎?”
歐陽山接着說:“不信?沒錯,人是走了,不過她有千里順風耳,你和我現在在說什麼,她都聽得清楚。怪不得上次在小山村她會那樣。”
許小松眨着眼說:“千里順風耳,真神奇。”
那邊白曉瑜不屑地說:“現在纔想到,狗鼻子。”
歐陽山突然說:“臭丫頭,死丫頭。罵我是吧,你罵我我聽不到,我罵你你卻聽清楚了。哈哈哈,看我不氣死你。”
白曉瑜一聽,果然七竅生煙,氣得不行。
然而這個時候,許小松說:“小山,你這樣看上去,好傻。”
歐陽山扭過頭來望着許小松,狠狠地說:“許小松!”
那邊白曉瑜聽了許小松的話頓了一下,隨即“哈哈哈”地大笑開來。笑完之後,她望向天空,覺得又藍又清。
許小松三人來得最晚,吃得最快,走得最早。
不知道是因爲他們氣場太盛,讓兩夥人坐在那不敢亂動,還是因爲他們真的最趕時辰。
當許小松再次出到門來,起風了。他想起那面大旗,側頭看去,“威遠鏢局”。白邊紅底黑字,簡單而有氣勢。他想到很多,淺笑着上車離去。
馬車漸漸不見,茅店內喧鬧依然,聲音更盛了三分。
從揚州出發,穿中州越涼州,許小松三人終於踏上了西荒。說是草原又過於荒蕪,遊牧的人也不會來此放羊。說是戈壁又有些生機,維持着一個脆弱的平衡。這裡在大瀚皇朝時期,嚴格來說也是涼州的一部分,不過一直朝廷都沒有對其進行管束,廣袤的一片土地都給了飛臺自己打理。
九州大陸信奉道教的人最多,佛教也沒有隨意傳播,偏守一隅又有誰都不可忽視的獨特地位。據說這是與破天之後的事有關,但知道的人不說,不知道的人誰也說不清。
飛臺,其實指的是西荒那頭臨海的一片狹長地帶,那裡住着不少人。他們的管理者是選舉產生的。沒有王位,沒有世襲,宣揚人人平等。他們與涼州交往甚密,常有商隊往來。原本六慾教也在那邊,與佛教算是相安無事,但幾十年前因爲一些事激怒了當代佛聖,就被對方驅逐了出去。至於是什麼事,涼州的人也不是知道得很真切,據說是想代佛而興。
上述的這一些,當然是歐陽山所告知許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