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轉眼便過,來到萬秀山外,參加考覈的學子不少,送行的更多,然則最多的還要數前來觀摩的羣衆。文人雅士,商賈閒人,殺神奇俠採花賊,真是不一而足。
學宮設立在萬秀山外,花紅樹綠蜂蝶舞,紅磚牆,明黃瓦,武場在外,文房在內。
而萬秀山中雲霧裊繞,飛鳥不能渡,強者亦迷路。以前當然不是這樣子,裡面住了聖人便變成如此。流書天闕也就是諸葛府,正藏身於其中。
大瀚時期還不是這樣,後來太學主諸葛元讓保皇甫一脈隱世,便按照風水之理,暗合五行陰陽術算以聖力佈設這個煙雨雲龍大陣,將整個流書天闕都藏了起來。沒得到允許,誰也闖不進去。
至於皇甫家和諸葛家的人隱世是否就不再出來呢?那自然並非如此。只不過他們出來行走,你也不清楚到底誰是誰。
上午考的是樂射御三門,避免擾亂學宮裡頭的秩序,學宮特意在外頭搭建了個舞臺來考究“樂”這一門。
射和御則在武場那邊舉行。輪流考覈,順序各異,這是爲節省時間而錯開。學子遞上報考文書則自有人員安排。
蝴蝶陪着龍秀前往,許小松自己一個在全場逛了一圈。人雖多,但沒有想要看到的影。
小松失望而歸,得知龍秀第一場考的正是樂器韻律,便與蝴蝶一同前往觀看。
“臺上這少女真粉嫩。”蝴蝶一開口,四周衆人都投來鄙視的目光,俗。蝴蝶置之不理。
許小松仿若未聞,旁人看在眼內覺得這是真好友,一同承受冷眼而不棄。
實則,許小松一來覺得蝴蝶說的是實話,二來他的心思不在此處。本來他以爲多個人同行會趣味多些,但多了蝴蝶君反而使他常常感到內心空洞。
說回臺上少女,白玉簫,紅粉衣,十指弄長孔,閉目花潮生。
“這女孩叫白毅啊,許哥,我們那天在酒樓聽說過她的。沒想到好吹簫。”
蝴蝶說得老實,然而別人聽在耳中有點變味,鄙視之色更是濃濃。
“這樂聲挺好聽。不知道龍秀等一會會用演奏什麼樂器。”
“我猜那窮小子用的是葉笛。”
許小松先是不解,接着問道:“你說的不是拿兩片樹葉含在嘴裡吹曲子吧?!”
蝴蝶君手舉大拇指,讚道:“許哥你果然博學,正是如此。其實本君也精通十七種樂器,就是不會吹簫。許哥你看我去找白毅姑娘請教請教可好。”
許小松非笑而笑地說道:“我聽小龍可是說過吹簫他也很擅長,你去找他請教吧。”
蝴蝶君十分驚訝道:“哪裡?我什麼都沒說過。”
臺上老師寫下點評,是婉轉悠然情思切,還是樂韻輕跳醉耳蝸,沒有明說,只是復問道:“《廣韻》定韻幾何?”
“二百零六。”
“實用者幾何?”
“一百零八。”
“嗯,下一位。”
“晚生告退。”
白毅飄飄離了高臺,續接走上去的是個身穿淡藍衣裳的富家公子,此人許小松他們見過。正是在河洛客棧中有過一面之緣的西南大才子。
一男一女在途中相遇,那位大才子先行禮道:“本人姓柳來自豫州,見過白姑娘。”
白毅微微回了一禮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停留。柳才子還分得清輕重,待與對方錯身過後便繼續走向考覈的夫子。
不止當今天下,過往大瀚皇仍在的時候,也沒有限制女子必須遵從什麼婦德婦容。男女平等這方面九州大陸一向都是比較開放,只是天性有別,持家的多數還是女子,出來行走少有女士。
當然二千多年也不乏女宰相女大學士,而且之前不知多少百年,武林金榜第一始終是位女性。
“晚生柳鏞見過夫子。”
“哦,你打算用手中的梧桐琴來彈奏?”
“正是。”
“那我先來問你,你手中這琴,用的是什麼樣式?”
“伏羲式。”
“這可是西南‘雷琴’?”
“夫子目光如炬。此琴名喚‘九霄環佩’。”
“嗯,你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
一手按弦,一手輕撥,音剛起,滿場靜,十六歲的柳鏞不愧是被稱做西南第一才子,琴藝非凡,頗有大家之風。琴亦好,聲高脫俗,曲乃名,曰《高山》。
揮弦一曲幾曾終。歷山邊,猶起薰風。高低處,雁落驚鴻。柳鏞彈奏停頓得宜,氣韻自然,調達抑揚高下,其中意味無窮盡。
連在下方等待的小才女白毅都聽得美目連連打量對方。
曲罷,意仍巍巍洋洋,少頃,夫子才點評道:“哈哈,琴好,藝高,名曲。若無意外,樂之一門考覈當你爲首。”這位夫子喜愛之色全然都流於臉上了。
“謝夫子誇獎。”
“嗯,下一位吧。”
臺下蝴蝶君見狀對許小松說:“許哥,沒想到這個小子的琴彈的這麼囂張,誰要是當他下家就真是不走運。”
曲高難和,實則許小松根本聽不出哪裡好,差點就要睡着了,要不是下一個正是龍秀,他已經揮袖離去。
“龍小秀真倒黴,竟然是他下家。”蝴蝶,你是故意的吧。
得意洋洋的柳鏞路遇登臺的龍秀,心中冷哼一聲,就徑直而過。此舉也沒什麼,不見禮衆矣。
只是龍秀照樣對他施了一個同窗之禮。這一來便引起了夫子的興趣。
見夫子,龍秀再度行了一個晚輩之禮,稱道:“夫子好,末學龍秀見過夫子。”
龍秀自稱末學其因有三,一則他非正統書院出身,二則自認學問不如對方,三則同爲學者非對方弟子。
夫子心中想到,此子的確當得守禮二字,遂問:“你爲何向柳鏞施的是同窗禮啊?按理說,你倆不曾於窗下同讀纔對。”
“的確不曾,然則夫子稱若無意外,柳鏞他今天可得樂首,那定是優評無疑。那麼自然就是學宮的學生,而末學也定然會考入學宮。因此,我倆實則乃同窗無異。”
“哦,哈哈。你倒是自信。我觀你不曾攜樂器而來,是要借用學宮的樂器吧?”
“是的。我正欲借把文武七絃一用。”頓了頓,龍秀接着道:“五絃亦可。”
“嗯?你也彈琴?”
“正是。我擅長琴與簫,就看看今天會否成爲那個意外。”
“哈,好!我先來問你,五音爲何,六律又爲何?”
“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五音者,宮商角徵羽。六律分陰陽,六陽律乃是黃鐘、太簇、姑洗、蕤賓、夷則、無射;而六陰律則爲大呂、夾鍾、仲呂、林鐘、南呂、應鐘。”
“你所彈的曲目是?”
“風采**師所創作的《絃歌輕揚》。”
“竟然是風采**師的曲”,夫子站了起來快步走向一旁,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錦盒,掀開從中捧起一個文武七絃琴,然後緩步行來小心地放到几案之上,接續道:“這是我的琴‘春雷’,同爲蜀郡雷公琴,如今借於你,就看你能否成爲今天的意外。”
龍秀聞言隆重地行了個謝禮,答道:“謝過夫子,定不叫夫子失望。”
此時龍秀雖無華衣披身,但神態自若,風采流光天成。
纏繞繞纏,高低復高低,龍秀先來了一段荒人邪影,接着便是馬蹄疾,百花開,清溪水,洗我心,你看我我看你,黃鶯出谷聲聲醉,狀元郎,狀元樓,銀盃狀元紅,暢飲悠然一世。
弦輕歌,風高揚,歡快中見技藝,將琴彈成箏,俏喚一聲“驚喜嗎,意外嗎”。
夫子笑得有多開心,柳鏞就有多痛恨,可惡!
雖說文鬥啊,不像武鬥一樣可以有很多個第一,但你說誰不想壓對方一籌。
又說武無第二,誰也想爭這第一,可武鬥的這個第一可不輕易說爭就爭,文比說一句,武鬥分死生。
所以,往往就是文人自謙卻經常比這挑那,武者則常稱孤道寡卻少有出手分高下。
只有文人筆下才會見武者一言不合就動手決勝負,那是文人推己及人亂猜度。
若說死有輕於毛,重於山。那慕雲飛則會告訴你,弱者輕於毛,強者重於山。
柳鏞說自己不是敗了,自己也不信。然而,龍秀雖成了那個意外,但也沒奪去白毅的目光。
原因也顯然,儘管你才高八斗情無限,但小秀你如今這身打扮真是欠缺些閃瞎眼之物件啊。
你也別說人家勢利,難道讓人家吃白粥白粥復白粥,就是你的愛?真這樣你是一片癡呀。
龍秀他朝註定是華麗無雙,畢竟他不是出家人。
今年御與射有了個新項目,騎射。這讓本來定要在這兩個項目教龍秀好看的柳鏞有點鬱悶。
兩人先是參加射箭的考覈。這倒是可以多人同考,連那個章天霖也與他們一道考覈。
這射箭考覈不單是比能不能正中紅心,還要比拼各種技藝,如那三矢連珠,就要控制好力度從而調節好速度,讓三根箭矢首尾相連。
柳鏞再度取出一把神弓,教人眼前一亮。此弓以漆烏爲底,金紋纏繞其上,弓弦銀白若霜。
弓是好弓,不過在許小松等高手眼中也就那樣,畢竟真正的神弓,給柳鏞,他也拉不開。
章添霖倒是問了句:“好俊的一把弓,不知叫什麼名字?”
柳鏞滿是自豪地答道:“逐日弓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