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季雲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可是一想到對手的身份,他便有些躊躇了。
對方明知道是通判之子,反而下狠手對付,這個膽子也忒大了。只要不是瘋子,就一定有憑恃。
按照現有的信息來看,很有可能是威遠侯,工部侍郎林昭。範季雲不知道他爲什麼出現在博州,這會他腦子裡全都是爲兒子報仇的事情,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別的。
“你說他們是揚長而去的?”
“是的,在你趕來之前,揚長而去了!”賈某隻得照實回答,沒有援兵的情況下,他們當真不敢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林昭等人離開。
範季雲沉默了片刻,即便是林昭又能如何?不見得就真怕你了。雖說是侯爺,可還是有王法在,把我兒打殘了,這事重要有個說法纔是。再者,這河北路不見得都怕你,還有人能壓制你的。
當然了,眼下也需要確認一下是不是林昭。身爲博州通判,兒子被打殘了,自己要是沒有一丁點的作爲,豈非讓人笑話?所以範季雲當即下令,在城門口嚴格盤查,並且在城中追尋兇徒。
怎麼着也得製造點動靜,不是林昭,立即拿下,碎屍萬段都可以。如果是了,那就只能另想辦法了。
剛剛吩咐之後,便有客人到訪了。
來者是博平縣主簿韓俊,一州通判自然不會將一個下屬縣城的主簿放在眼裡。可是韓主簿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是韓琦相公的侄子,豈可怠慢?
“範大人。聽聞令郎受傷了?在下趕來探望。”
“是啊。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天殺的歹徒竟然將我兒……”範季雲說話間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伏在了韓俊身上,淚流滿面。
懷疑兇手可能是林昭,憑藉自己的實力想要報仇並不容易,他便開始另外打主意了。整個河北路,眼下能夠鎮得住林昭,自己能攀上關係的只有韓琦了。故而,巴結好韓相公的侄子是很有必要的。
“大人切莫傷心。兇手抓到了嗎?”韓俊不明所以,也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只當是因爲兒子慘遭飛來橫禍,範季雲悲傷過度的緣故。
“還沒有,已經派人去抓了。”
“到底是什麼人,敢對令公子下毒手?”韓俊對此也很費解,博州地面上,敢對範家下手的似乎壓根就沒有。
“是個操南方口音的年輕人,二十出頭,很有氣度。極爲狂妄……”
“嗯?”韓俊聽到這樣的描述之後,立即神情一動。表情也略微有些不自然了。
“怎麼?韓公子有何……”
韓俊正色道:“其實今日我來本是另有事情,進城之後才聽說令公子的事情。”
“哦?”範季雲一聽便知道另外的事情不簡單。
“大人可知道工部侍郎林昭?”
範季雲頓時心中一震,摸不準韓俊的意思的情況下,只是輕輕點點頭。
“林昭可能已經到了河北路!”
“當真嗎?”範季雲心中滿是震動,莫非確實如此?兒子今日遇到的就是他?
“應該沒錯,工部侍郎的儀仗可能只是個空架子。”
“那韓公子的意思是?”
韓俊悠悠道:“適才聽大人提起那人情況,怎地有林昭有幾分相似?不對啊!”
範季雲本來還打算將韓俊拉進來,想辦法讓他去對付林昭,然後從韓相公那裡借勢。沒想到韓俊卻已然先想到了這一步,自然是沒指望了。想要別人幫忙強出頭,很難!故而問道:“怎麼不對?”
“叔父那邊傳來訊息,林昭已經到了大名府,故而讓我來通知,清水澤的事情需得謹慎了!”韓俊道:“這樣的話,按理說他不該出現在博州啊!”
“當真是在大名府?”範季雲頓時一陣激動,如果不是林昭那倒好了。自己完全可以把博州翻過啦,想怎麼着就怎麼着,一定要讓那大膽狂徒死無全屍。
韓俊沉聲道:“可能是吧!那廝沒有表明身份,河北路有沒有人見過他,故而並不能完全確定。”
“這……”範季雲心裡陡然間有些失望,低聲道:“那博州這位……”
“是啊,我也有這樣的擔心,要是突然出現在博州,那可就有些麻煩了。清水澤的事情我們尚未處理好……”
“啊!”範季雲猛地驚醒過來,眼下有一件事的無比重要。相比之下,兒子殘廢當真算不得什麼大事,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可就是抄家滅族之禍。
“他是衝着清水澤而來的?”
“嗯!”韓俊有些後悔,當初叔父便告誡過自己,可是因爲秋收在即,捨不得那數百頃的莊稼,故而延誤了些許日子。眼下秋收已經進行到一半,聽到林昭到了大名府,他當即有些着急了。反正已經收了一半糧食了,即便被水淹了也不打緊!
正打算來博州與其他幾家商量的時候,卻得知了疑似林昭在博州的消息,無疑讓人驚恐不已。林昭要是真在這裡,清水澤的事情……現在做還來得及嗎?
“這……”範季雲頓時有些着急了,這可比兒子被打殘嚴重多了?今日林昭對兒子出手,會不會有這方面的緣故呢?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是要對範家動手?一時間,他各種念頭都浮上心頭。
“着急是無用的!”韓俊也略微有些慌神了。
“韓公子有何高見?”範季雲心想着,當初拉韓俊進來當真是高明。有他在,韓相公就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這事情解決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第一,首先要確定博州這位是不是林昭?確定林昭的真實行蹤。我會通知叔父的,讓他來確認大名府那位的身份。”韓俊道:“再者,清水澤怕是該碧波盪漾了。”
“好,只是不知道是否來得及,萬一博州這位就是,可如何是好?”範季雲有種預感,覺得今日毆打自家兒子很可能就是林侍郎。
“左右他現在尚未公開自己的身份,那麼便只能個出手傷人的兇徒,範大人身爲通判,管理治安,這點子事情都處置不好?”
韓俊這番話暗示意味很重,範季雲聽得出來,這是要鋌而走險啊!
“出點子意外不是更好嗎?”
“意外才不意外呢,那樣更容易引起懷疑……”
“只是他的身份到底是,怕是……”範季雲不傻,他自己自然不願意當這等冒險的替罪羔羊。
“萬一真的那個地步,也只能……無論是意外,抑或者是犯罪,都沒得辦法!”韓俊道:“當然了,此案涉及令郎,大人似乎應該回避,到時候可以交給其他人來審理。”
對啊,我也可以借刀殺人的!範季雲心裡陡然間敞亮了許多,只是終究是一件極其冒風險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做下了就沒有回頭路,從開始就在鋌而走險,而今沒有別的選擇。何況自家父親可是當年英宗皇帝登基的從龍之臣,官家多少該講些情面纔是。即便是出事了,也不至於全無後路。
只是他卻忘記了自己這個通判是怎麼來的?忘記了史書上,在皇帝面前挾恩自重之人都是什麼下場?他覺得,有韓相公的侄子在前面頂着,怕什麼呢?如此,不管是自保,還是給兒子報仇,便可一舉兩得。
範季雲是不怕,可是韓俊心裡卻很忐忑。也許事情還沒道這個地步,不必這般緊張的。叔父應該能夠幫自己擺平,如此鋌而走險的話,會不會……說到底,他還是有些心虛。
韓俊思來想去,一邊做準備,一邊還是要知會叔父的。即便是做那等冒險之事,也不該自己率先……
一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範季雲下令在博州城裡大肆搜捕兇徒,卻沒有任何的結果。
那一男一女,並幾個扈從似乎從博州城裡蒸發了,完全不見蹤跡。
實際上,林昭與沐思虹目前還在城裡。以他們的身份,不懼怕任何人,一個小小的通判,並不放在眼裡,因此完全沒有必要跑路。
早在他們來之前,明月宗已經在城裡購置好宅院。故而林昭出了得月樓之後,在城裡繞了幾圈,甩掉了可能的尾巴之後,便進入深宅大院之中。範季雲雖然在找人,卻也不能挨家挨戶的搜查,所以根本找不到人。
“夫君,今日的事情會不會有些過分了!”沐思虹是想要教訓那個色膽包天的狂徒,卻也沒想到是那樣的狠辣。
林昭搖頭道:“敢對我夫人不敬,是他自己找死,沒要他命,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可是他那般活着,怕是生不如死!”
“那我就管不着了,算是給之前他禍害的女子們報仇吧!”回來之後他們打探了消息,得知那位範衙內的爲人,林昭就更沒有心理負擔了。只要沒打死人,沒鬧出人命,事情都好說。
“只是夫君本是要低調的,結果今日……”沐思虹覺得因爲自己,破壞了夫君的本來計劃,心中難免有些歉意。
林昭笑道:“別多心,今天我才發現?,其實高調些沒什麼不好的。有時候啊,高調纔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