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如彼築室於道謀
徐次輔雖覺多事,卻也動心。徐郴從南京來信請示這樁婚事時,徐次輔獨自在書房扼腕嘆息,“可惜二房、三房的次女實在不頂事,否則,素華這親事,何等趁心。”雖說文官、武將殊途,但是平北侯府、魏國公府都是京城赫赫揚揚的府邸,平北侯更是先帝、今上器重的國之棟樑,能和他結爲親家,於有榮焉。
當時慮着嚴首輔纔是心頭大患,平北侯雖好,到底親事未曾應下,還有迴旋餘地。更何況,嚴首輔是小人,平北侯是君子,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故此,徐次輔願意把素華許給嚴家,而不是張家。
在徐次輔心目中,女兒也好,孫女也好,遲早都是別人家的人。只有兒子、孫子,纔是始終姓徐,永遠是徐家人,自己人。犧牲別人家的人,成全自己、成全自己的兒孫,徐次輔並沒覺着不忍心、不捨得。
女孩兒,該像《晉書.列女列傳》中的李家絡秀一般。絡秀是富戶李家女兒,李家雖富,並無權勢,安東將軍周浚看上絡秀,求爲妾,絡秀的父親和哥哥不肯答應,絡秀卻很絕訣,“門戶殄瘁,何惜一女!”後來她嫁給周浚,生下週顗、周嵩、周謨三個兒子,兒子有出息,李家也得方幅齒遇。
“何惜一女”,這不只是絡秀的想法,更是千千萬萬天朝人士的想法。捨出一個女孩兒,振興一個家族,天底下哪有比這更上算的買賣。
“素華飽讀詩書,禮儀嫺雅,稟性孝順,定會體諒祖父的難處、體諒徐家的困境。”在勸說從未謀面的孫女之前,答次輔是很有信心的,根本沒想過素華會拒絕她。身爲徐家一員,家族需要你犧牲自己的時候,於情於理,你不是應該挺身而出、當仁不讓麼?
可惜,擅書畫、長琴棋、才華出衆的素華,從小受儒家教育長大的素華,竟全無大局觀念,並不肯爲祖父、爲徐家、爲她的姐妹們捨身。素華,那般有靈性的素華,竟是小家子氣的很,自私自利的很,出乎徐次輔的意料。
等到徐郴拿出婚書,徐次輔也就打消了把素華送到嚴家的念頭-有媒、有聘、有婚書,這親事已是板上訂釘,再也反悔不得。徐次輔並不是愛較勁的人,對於既成事實,他的態度是“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已經這樣了,追究何益。
再後來,徐素心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也不畏縮了,儀態也大方了,俏生生站在那裡,雖說不上姿容絕世,卻也清新可人。徐次輔更明白自己是被繼妻、二兒媳矇騙,竟然容得她們在自己在眼皮子底下,凌虐自己親孫女、徐家正經姑娘。
送出去徐素心,嚴首輔坦然不相疑,徐次輔日子好過許多。皇帝面前沒人進讒言誣陷,科道言官也不會無緣無故上奏摺彈劾,辦起公事來,也格外順暢。
徐次輔當然不會滿足這些,他有更遠大的抱負。第二把交椅向來是難座的,他離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遙,不坐上去,怎會甘心。
徐次輔捋着鬍子想了又想,越想越動心。若是魏國公府的聘禮送來正陽門大街,素華的嫁妝也從正陽門大街擡出來、從正陽門大街出嫁,那該是何等風光無限之事。同樣是素華出嫁,在正陽門大街出嫁,還是在燈市口大街出嫁,對於徐家,可是大大的不同。
殷夫人忖度着丈夫的心思,笑道:“老大媳婦年紀輕,哪裡嫁過女兒?不懂、不會的地方一定不少,這放聘、備辦嫁妝裡頭的門門道道多着呢,少不得我多操操心,把素華的婚事妥妥當當辦了。我麼,旁的沒有,金銀珠玉的,倒還有兩箱子,添給素華吧。要做國公夫人的女孩兒,嫁妝不能差了。”
徐次輔微笑,妻子真是婦人之見,只能想到這些內宅瑣碎小畫。罷了,女子本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也難指望她有什麼遠見卓識。她能知道給素華添妝,能替素華往後的日子着想,已經很不壞了。
要是擱從前,徐次輔可能就直接點了頭,“好,便是這般辦理。”不過徐郴自從這次回京之後,和徐次輔父子之間明顯沒有從前親密,好似有了隔閡一般。徐次輔再三思量,決定還是先和長子密談,再做定奪。
“聘禮、添妝之事,容後再議。”徐次輔笑道:“橫豎要到正月底才放聘,還早着。倒是給素華添的妝,過了年你便可慢慢的整理着,不致到時慌了手腳。”不管在哪兒辦婚事,添的妝是一樣的,很該早早的準備。
殷夫人雖心中略有失望,卻毫不外露,還是得體的微笑着,“正是呢,打算着親到庫房挑揀一番,金銀珠玉、綾羅綢緞、古董玩器以至於日用之物,務必要齊齊備備的。”
徐次輔心中大慰,“夫人賢惠。”妻子能待素華到這地步,也是不容易了。女孩兒能從孃家帶走的,不就是一幅妝奩麼?妝奩越豐厚,女孩兒越有依仗。
徐次輔位至閣臣,雖然如今百官都放了假,他卻還要處置一些緊急公務的。“家務事,有勞夫人了。”徐次輔客氣說完,去了外院書房。他這次輔,就算嚴首輔不計較他,也是不好當的。有些照例該他票擬的公文,必要小心揣摩聖意,方纔敢下筆。
徐次輔走後,殷夫人果然饒有興致的拿起庫房冊子看着,“這頂金絲賬價值連城,用作陪嫁,定能豔驚四座。”魏國公府富貴又怎麼了,也能把他們鎮住。
鬱嬤嬤等親信在旁聽的糊塗,偷偷的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是迷惑不解。如果說殷夫人真有意給素華添貴重的妝奩,她們是不信的;可殷夫人分明件件指着她小庫房中最值錢、最耀人耳目的物件兒,由不得人不信。
正陽門大街的中饋雖是殷夫人掌管,其實很多事她已經放權給嫡親兒媳徐二太太,故此過年前這些日子徐二太太忙的很,腳不沾地。徐三太太倒是清閒沒事,不過她羨慕的眼都紅了,卻沒什麼法子-----管家油水大,能給丈夫、兒女攢私房,她做夢都想管家。不過,殷夫人哪會允許她這庶子媳婦管家撈好處呢,“長幼有序”,只這四個字,徐三太太便無話可說。
徐二太太很精明,雖是忙的腳打後腦勺,婆婆房裡的動靜卻依舊上心。殷夫人這興致勃勃爲素華挑揀嫁妝的消息並不保密 ,是以,徐二太太很快就知道了。
一時間,徐二太太手腳冰涼。是,那個誘惑很大,真的很大,想想素敏能風風光光出嫁,給年輕英俊的魏國公做原配嫡妻,超一品的國公夫人……太誘人了!如果是動動心眼子,或暗中做個小動作,徐二太太是非常非常樂意的。
可是如今婚事已經定了!要改動,便要有非常手段、雷霆手段,那豈是容易的?大房無足懼,他們生是徐家人,死是徐家鬼,無論如何不能自暴家醜,無論如何不能跟徐家翻臉,可張家那父子三人都是人中龍鳳,英雄豪傑,他們豈能任人播弄?
徐二太太時而背上發涼,時而心中滾燙,備受煎熬。“婆婆她老人家疼愛素敏,無所不至。原本想着是大好事,如今看來,福禍未知。”
徐二太太真想命人把在姨娘房中盤桓的徐二爺叫回來,好好商議一番。想想,卻是不能叫。一則,徐二爺和殷夫人是親母子,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二則,這事只是自己的猜測,並沒有實據。
丈夫徐二爺跟自己愈行愈遠,要麼不回府,在外頭鬼混;要麼就是回了府,在姨娘房裡找樂子。若是自己不小心在他面前“詆譭”婆婆,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徐二太太很想若無其事的繼續處置家務,卻哪裡還坐的住?坐立不安半晌,徐二太太裝做有要事請示婆婆,帶着侍女去了殷夫人的上房。
殷夫人見她來,揮手命侍女、婆子都退下,慢慢問她,“來瞧瞧,這些個給敏兒添妝,可還過的去?”她面前攤着幾個考究的老紅木首飾盒子,盒中珠光寶氣,花團錦簇。
徐二太太膝蓋一軟,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娘,使不得!張家和素華,已是什麼都說定了,如何更改?”素敏根本沒有合適的人家來求親,婆婆卻緊着給素敏治嫁妝,自然是要搶素華的婆家了。
早在聽聞殷夫人給素華添妝奩的時候,徐二太太就知道不對。殷夫人這麼多年來最不喜的人是誰?徐郴啊。徐郴是原配嫡子,因着有徐郴在,殷夫人這繼室身份時不時的被人提起,徐二爺更是做不了嫡長子,委委屈屈做了老二。
素華要嫁張勱,做國公夫人,那怎麼能成。自從出了素心嫁爲嚴家妾之事,徐家女孩兒的身份一落千丈,根本沒有體面人家來求娶。往後即便徐次輔成了首輔,權傾天下,徐素敏也尋不着比魏國公府更好的婆家,生生被素華這鄉下丫頭壓了下去。
這事不只殷夫人不服氣,徐二太太也是不服氣的。大房那素華除了生的好看,又有什麼了不起之處了?可憐素敏自幼嬌養,是姐妹當中最尊貴的,臨出閣時,卻被素華那鄉下丫頭比下去了。
徐二太太也曾打過主意,被徐二爺一通好罵,“知道什麼叫婚書麼?有正書,還有別紙,別紙上祖宗三代名諱列的清清楚楚!”罵完,徐二爺轉身到姨娘房中取樂去了。
徐二爺倒不見得是腦子多清楚,他和他爹徐次輔一樣,承認既成事實。素華和張勱都已經正式定婚了,事已至此,你們還瞎想什麼?
卻已把徐二太太罵的沒話說。是啊,別紙上寫的清清楚楚,是徐郴嫁女,和自家又有何干系?更別提徐郴已另院別居,他嫁女兒,跟正陽門大街諸人更是不甚相干。
就在徐二太太死了心、以爲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卻驚聞殷夫人的種種言行,不由心中恐懼。她和殷夫人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婆媳,相知甚深。殷夫人是絕對不會好心替素華置辦嫁妝的,尤其不會有金絲賬這樣價值連城的嫁妝。她把珍藏多年的體己拿出來,只會給素敏,不可能給素華。
眼見得徐二太太雙膝跪倒,苦苦哀求,殷夫人微曬,“你怕什麼?我都想好了。聘禮送到正陽門大街,魏國公聘的便是徐家孫女。到出閣前夕,如果新娘不幸身患重疾,難道婚事能就此作罷?少不得徐家換位孫女嫁過去,依舊結了這秦晉之好。”
徐二太太心中略略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婆婆沒打算弄出人命。素華畢竟是公公的親孫女,若被他老人家知道了真相……徐二爺定是沒事的,夫人和自己,可就難說了。
“大房那丫頭雖然無理,我也不跟她一般見識。”殷夫人淡淡道:“事過境遷,替她尋個殷實人家,豐衣足食的過日子,豈不是很好?就憑她,也想壓在敏兒上頭,真是癡心妄想。”
徐二太太很想勸婆婆打消這念頭,卻又捨不得開口。如果真如婆婆所言,素敏嫁到國公府,素華也能嫁個殷實人家,自己是一百個願意,一千個願意。
殷夫人靜靜坐着,纖纖玉手把玩着一隻青玉簪。她年紀雖大,保養的極好,一雙柔荑如初生的葉芽般嬌嫩潔白。徐二太太看着鎮定自若的婆婆,心中慚愧,慢慢站了起來,恭謹的侍立在一邊。
殷夫人手中把玩着青玉簪,思緒飄飛。那年他新喪妻子,一身素服到安昭寺上香,面如凝脂,目如點漆,溫文爾雅的站在衆香客之中,彷彿野鶴立於雞羣,風姿秀異,卓爾不凡,自己只是看了他一眼,已是深深喜愛了他,難以自撥。
雖知他是娶過的,雖知他亡妻留下有嫡長子,還是不管不顧的央求母親,嫁了給他。世人都說有後娘就有後爹,原以爲,自己婚後和他恩恩愛愛,那前妻留下的孩子,便算不得什麼。
誰知他也好,他母親徐老太太也好,都把徐郴看的比眼珠子還貴重,寶貝的很。徐郴這連親孃都沒有的孩子,竟太太平平長大了,竟比自己親生的徐陽更出色。
殷夫人心裡很痛,自己被一個死人壓在頭上倒也罷了,陽兒這麼好的孩子,生生的被徐郴比成了紈絝;到了素敏,能被素華再比下去麼?萬萬不能!
兩天之後,除夕夜。
平時徐郴一家可以在燈市口大街享清閒,除夕守歲、祭祖,是必定要回正陽門大街徐府的。這晚的守歲宴擺在大花廳,男子一席,女子一席,並沒用屏風隔開。
席間一片詳和。閤家團聚之時,是不最宜出什麼爭執的,便是心裡有什麼不痛快,也要剋制。更何況眼下大過年的,那更是圖個喜慶了,人人臉上笑容可掬。
徐素蘭狀似不經意的稱讚,“姐姐這襖子的刻絲,真有意境。”阿遲穿着一件藕荷底花卉刻絲白狐襖子,那刻絲十分精美,彷彿一幅美麗的圖畫。
徐素芳和徐素蘭最有默契,一耳朵就聽出來徐素蘭是想借着捧阿遲來打擊傲慢的徐素敏,湊趣說道:“連我這沒見識的人也看出來了,姐姐的襖子出奇講究,定是御賜之物,外頭可沒有!”一邊誇着,一邊示威似的看向徐素敏,你呀,也就是在我們姐兒倆面前神氣神氣罷了,跟素華比,你比的了麼?
徐素敏今晚本是想扮淑女的,祖父、父親、伯伯叔叔、兄長們都在,眼睛都是雪亮的,當着他們的面兒,自要端莊溫婉。可徐素敏一向在姐妹中囂張慣了,乍一看到徐素芳挑釁的目光,哪裡忍的住?仔細看看阿遲,身上的衣物確是講究,襯的她白皙小臉越發瑩然,皎皎生輝,徐素敏看在眼裡,妒火中燒。
阿遲穿的確是御賜之物,這襖子上精美的刻絲,系宮中擅長刻絲的名工巧匠所作,民間並不多見。徐三太太羨慕的摸了一把,“可真好看。”唉,這麼好的衣料,自己這輩子是別想有了,只盼着素蘭有這福氣。
阿遲只微微笑着,並不開口說話。徐素蘭、徐素芳一唱一合,把阿遲誇了個天上有地上無。眼見得徐素敏氣色越來越不好,徐素蘭、徐素芳心中快意,自不必提。她倆說的全是好話,還是笑容滿面說出來的,任是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殷夫人慈愛笑道:“幾天沒見,素華這孩子出落的越發好了。三丫頭四丫頭說的極是,這刻絲工麗奇絕,自成風韻,也只有素華這孩子配穿。”
把徐素敏氣的,祖母您是怎麼了,誇起素華來?你應該誇我纔對,我纔是您親孫女!徐素敏雖是鐵了心要在今晚溫婉到底,看向殷夫人的眼神還是流露出委屈和不滿。
殷夫人微笑,傻孩子懂什麼,祖母還不全是爲了你。且忍這一時之氣,敏兒,你往後的好日子長着呢。至於素華麼,一輩子的福她享不起,一時之福卻無礙。
守歲宴後,有到院中放炮仗的,有在花廳中三三兩兩敘家常的,也有圍在徐次輔、殷夫人身邊獻殷勤的。徐次輔獨命長子徐郴近前,溫和問道:“郴兒,素華出嫁,在父親這裡放聘、出嫁可好?這是父親頭回正正經經嫁孫女。”
徐郴鼻子一酸。素心可憐,父親也可憐啊,他差點被嚴首輔逼的致仕回鄉,差點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許嫁孫女爲嚴家妾,父親不知難過成什麼樣子。
徐郴正要開口答應,徐次輔微笑接着說道:“夫人熱心要給素華添妝,把她庫房裡的好東西全揀出來了。郴兒,她既有這個心,素華的親事必定妥當。”
徐郴驀然驚醒,陪笑回道:“父親,孩兒已應了葛侍郎,正月三十準備妥當,許魏國公府前到燈市口大街下聘。如今要改,能否容孩兒跟葛侍郎協商?”
徐次輔笑道:“自是應該。咱們是女家,不可過於專擅,否則,素華嫁過去,豈不是難以做人。”徐家說改地方就改地方,並不跟張家商量,未免太也無理。
徐郴心中稍定。他哪會跟葛侍郎說這事,打算着見着張勱這沒過門兒的女婿,直接告訴張勱。橫豎他這女婿是常來常往的,三五不時的來到岳父家獻殷勤,不怕逮不着人。
除夕夜,在一片詳和之中,在歡聲笑語中渡過了。次日有品級的諸人起個絕早,按品大妝,進宮朝賀。在宮中領了宴回來,重又舉行家宴。家宴過後,徐郴帶着妻子、兒女告辭,回了燈市口大街。
徐郴還沒等着張勱,張並、悠然已知道了徐家的變故。陳嵐、陳岱姐妹倆機靈的很,陪着阿遲去徐家吃了個年夜飯,已把“殷夫人熱心替大小姐備嫁妝,連金絲賬都拿出來了”“聘禮要送到正陽門大街,大小姐要在正陽門大街出嫁”等事打聽出來,送信回平北侯府。
悠然把張勱叫過來,一臉同情,“怎麼辦呢,勱勱,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美貌小姑娘家裡有狼祖母、狼妹妹,防不勝防啊。
張勱臉色沉靜,默默做了個“殺”的手勢。敢算計她,敢算計我沒過門兒的妻子,豈能輕輕放過?
張並搖頭,“阿勱,不是這麼着。姻親之間,牽扯甚多,不宜這般簡單粗暴。兒子,再想其餘法子。”你那岳父斯文的很,千萬莫在他家動武。
張勱尋思了一會兒,“把徐素敏嫁了!”張並還沒來的及說什麼,悠然笑咪咪點頭,“勱勱好聰明啊,真是我的乖兒子!”狼妹妹有了歸宿,狼祖母也就不再想入非非了。
張勱抱怨的白了悠然一眼,張並溫柔看向悠然,“夫人,橦橦今兒好似不大高興,咱們去哄哄她可好?”悠然嘲笑,“侯爺您哪會哄孩子呀,還是我去吧。”起身走了,去哄寶貝女兒。
張並、張勱爺兒倆到底商量了什麼,張並不說,悠然也不問。徐素敏要嫁人其實是有些費事的,不富貴,不年輕俊美,怕是徐素敏看不上。若要樣樣皆是上乘,又不一定能看的上徐素敏-自從徐素心做了嚴家妾,徐素敏在名門望族中便乏人問津。
正月初五,高陽長公主府的年酒上,喝出對天造地設的好親事。青陽長公主的獨生子於守德,和徐次輔的孫女徐素敏。
青陽長公主是先帝之女,雖非太后親生,卻是太后親自撫養長大的,遇之頗厚,將她嫁給定國公之嫡子、世子於登。青陽長公主親生唯有一子,於守德,年方二十,生的體態風流,脣紅齒白,未語先笑,性子十分溫文。
這麼位家世、模樣都好的公子哥兒,京中門當戶對、知道底細的人家卻不肯嫁女。因爲這位於守德先生酷好男風,不近女色。一般人若有這闢好,是秘而不宣的,外人也不得而知。於守德卻很坦白,“弟生平最厭婦人,但覺天下婦人皆可殺。”他不曾隱瞞過。
好在於守德性子安靜,交遊不廣,所以這事並不是人人皆知。不少急於攀龍附鳳的人家,還熱衷於打聽於守德呢,不過這些人家不是家世普通,就是女孩兒不出衆,青陽長公主也看不上。
不過於守德年紀一天天大了,總要給他娶妻,逼他生子。青陽長公主正在物色兒媳頭疼之時,鄧貴妃善解人意的提醒她,“何不試試徐家?他家女孩兒教養倒過的去,模樣也不差,且性子極好。”
鄧貴妃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她這話一出口,別說徐素敏模樣、家世、教養都還過的去,即便是不盡如人意,青陽長公主也推不得--自己只是皇帝的異母妹妹,仰太后、皇帝鼻息之人,鄧貴妃這隨時能吹枕頭風的寵妃,哪敢得罪了。
恰巧正月初五這年酒,青陽長公主在,徐二太太也在,徐家二爺也在外院花廳愜意的聽着戲。戲臺上名角程老闆唱着《挑滑車》,聲音激越,高亢入雲,聽者動容。
青陽長公主隨意提起,“小兒的親事,着實令人爲難,淑女難求。”她貴爲長公主,巴結的人哪能沒有,便有定國公府旁支媳婦、於九太太湊趣,“徐二太太家中還藏着位寶貝閨女呢,您何不當面相求?殷夫人、徐二太太都在,徐次輔、徐二爺也在外院,若兩家都有意,怕是今天便能定下來呢。”
於九太太這一生之中,可能這句話是最有預見性的。果然,青陽長公主的獨生子於守德,和徐次輔第二位公子的嫡長女,門當戶對、你情我願的親事,當天便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