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花團錦簇呢?徐素敏眼中有了怨毒之意,徐素華你站着說話不腰疼,那樣的夫婿,那樣的婆婆,我怎麼可能過上好日子?
“女子出嫁之後,最重要的事是延綿子嗣,對不對?”阿遲根本不理會徐素敏的反應,自說自話,“有嫡子,有優秀出衆的嫡子,公婆的重視、寵愛自會隨之而來。至於丈夫,你放眼看看,有幾位貴婦能地位和恩愛兼得?”
徐素敏悻悻道:“少胡扯吧,你懂什麼?”她雖是出了閣,尚是處子之身,有些話卻是說不出口。圓不了房,嫡子打哪兒來?做夢呢。再說了,地位和恩愛兼得的貴婦還少麼?你娘、你婆婆、你妯娌、你,不全是?!
阿遲站起身,“言盡於此,聽不聽在你。只一點,青陽求娶的內情,煩你稟報祖父去。青陽、鄧貴妃有什麼想頭,對徐家有利或不利,祖父自會有主意。”
徐素敏大爲驚奇,“你居然不怕祖父知道?”你害了我,害了徐家,還這麼堂而皇之的讓我稟報祖父,不怕祖父斥責於你麼。
“我怕祖父不知道。”阿遲粲然一笑。
徐素敏有點沒意思,訕訕的沒再追問。
叫了徐素敏的侍女進來,洗臉、勻臉,打扮的脂光粉豔,重又回到席上。“怎這般久?”陸芸叫了阿遲到跟前,小聲抱怨,“娘等的快急死了。要不是看見陳嵐跟着你,我都要坐不住了。”
阿遲吹噓,“我辦事,您還不放心麼?娘,我可是最爲妥當的一個人,從沒出過差子。”陸芸氣笑了,“是,你沒出過差子,那是你從沒做過事!”你從小到大任事不理,任事不會,上哪兒出差子去。
阿遲嘆息,“出閣才幾天呀,親孃就變了臉。”陸芸撲哧一聲笑了,“你還抱怨呢?快坐回去罷。”阿遲知道過了關,笑着回到座位上,重新品起紫玉漿。
這天徐家的年酒盡歡而散,張勱和阿遲未時末告辭,和徐郴、陸芸等人一起離開的正陽門大街。
到了門前,將要上車時,阿遲仰頭看看,“天色尚早。”徐郴哪有不知道她的,故意沉吟片刻,“如此,請到寒舍小坐。”阿遲聽不得這一聲,“如此,打擾了。”機靈的上了徐家馬車。
徐述、徐逸歡呼一聲,也上了車。張勱和徐遜騎馬,一輛大馬車裡坐着徐郴、陸芸和三個小兒女,一行人遊遊逛逛回了燈市口大街。
“這纔是回孃家嘛。”回到燈市口大街,回到徐郴、陸芸的地盤,阿遲渾身舒暢。一家人說笑玩鬧一下午,小兩口在孃家蹭了個晚飯,直到夜幕降臨,才戀戀不捨的離去。
阿遲一家走後,殷夫人、徐二太太一再挽留徐素敏,“敏兒,再坐會子,孃兒幾個說說話。”徐素敏飛快的掃了她們一眼,眼中盡是厭惡之色。一位是祖母,一位是親孃,平日裡一個比一個慈愛,真到了要命的時候,卻是要賣女孩兒的!
你們知不知道於家是火坑?知不知道?
“敏兒要向祖父請安。”徐素敏款款站起身,頭也不回,去了外院書房,去尋徐次輔。
“這孩子是怎麼了?”殷夫人和徐二太太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難受。
“……?鄧貴妃開的口?”書房裡,徐次輔放在手中的公文,緩緩站起身,在屋裡踱來踱去。鄧貴妃,她是爲着什麼?
“我,我以爲是素華使壞,方纔把她罵了一通。”徐素敏思來想去,實話全說了,自己是如何懷疑到素華,如何當面罵她,“……?她讓我把內情稟報祖父,不可隱瞞。祖父,明明是她害的我,她竟不怕您知道,敏兒想不通。”
“她自然不怕。”徐次輔覺着很疲憊。素華怕什麼呢,這事若拆穿了,害怕的另有其人。
“殷氏,你竟是這樣的人。”徐次輔慢慢的、頹然的坐下,心中蒼涼,“怪不得素華要成親之時,嫁妝、金絲賬之事變來變去。原來,你是存個心思。”
你當平北侯父子是什麼人?你敢生這個心,他們就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嫁掉素敏,斷你的後路。你本是爲着偏愛敏兒,卻恰恰害了敏兒。
徐次輔看着眼前濃妝豔抹的孫女,心微微發疼。若不是她祖母、母親貪心,她本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敏兒,可憐啊。
“女人的依靠,是孃家,是兒子。”徐次輔溫和說道:“敏兒,祖父會請高人幫你,不必憂心。子嗣要緊,其餘的小事,竟是可以不必理會。”
徐素敏鼻子一酸,低聲應道:“是,敏兒聽祖父的吩咐。”孃家再怎麼不體諒自己,自己能依靠的,還是孃家。
拜別祖父母、父母,徐素敏出門上車。於守德依舊騎着那匹嬌小可愛的白馬,模樣俊秀。徐素敏實在看他不順眼,不耐煩的轉過頭去。無恥之徒,你根本不是個男人,娶的什麼妻?白白耽誤好人家的姑娘。
“徐素華那般好運,我卻這般命苦。”馬車的顛簸中,徐素敏心緒起伏,“鄉下長大的丫頭,她憑什麼?我徐素敏改了出生時辰,竟還是壓不過她。”想到這兒,徐素敏眸色一暗,痛苦的倚到了靠枕上。
張勱和阿遲同乘一輛馬車,張勱抱怨着,“夫人,你到了孃家吃得實在太多,我臉上都掛不住了。”阿遲不解,“這有什麼?”張勱白了她一眼,“好像我待你不好,不給你吃飽似的。”
把阿遲樂的,伏在張勱肩頭悶聲笑。張勱恨恨,“回去我親自整頓廚房!再做不出我媳婦愛吃的菜,全部換人!”阿遲忍不住,笑出聲來。
到了魏國公府門前,張勱步行,阿遲下車換轎,轎子直接擡到嘉榮堂門前。“國公爺,新夫人。”阿遲才下了轎子,便有一名有點眼熟的中年女子陪笑上來行禮問好。張勱、阿遲被一衆侍女簇擁着,含笑點了點頭,腳步根本沒停,直接進去了。
這中年女子正是太夫人房中的申嬤嬤,前一陣子在嘉榮堂碰過釘子的那位。她在魏國公府也是威風過好些年的,跟張勱同輩份的府中子弟見了她,大多謙恭客氣的很。上回她雖是碰了釘子,好歹跟張勱說上了話,沒想到今天居然連話都不跟她說一句,這申嬤嬤也是好顏面的,當即氣了個半死。
阿遲停下腳步,叫過柔翰吩咐了幾句話,柔翰響亮答應,轉身奔申嬤嬤走過來。申嬤嬤見狀,以爲阿遲知道自己孟浪了,要來安撫她,下意識的挺直脊樑,昂起頭。
“嬤嬤好,嬤嬤稱呼中的‘新’字,竟是可以去掉了。夫人進門已將近一月,公婆夫婿族人盡皆認可,是以,直接稱呼夫人即可。”柔翰脆生生說道。
時下風俗習慣,若新娘子才進門時,普通百姓人家便稱呼爲“新娘”;等到夫家承認了新媳婦,開了祠堂上了族譜,稱呼就會改。但是,如果是做妾,進門時是新娘,到了她白髮蒼蒼的時候,還是“新娘”,稱呼不變。
像魏國公府這樣的人家,才進門的新媳婦按着身份稱呼爲“新奶奶”“新太太”“新夫人”,等到夫家承認之後,新字自然去掉。
申嬤嬤臉色微變,“還沒拜見太夫人……”柔翰笑的斯文,“太夫人是國公爺的伯祖母,並非嫡祖母。嬤嬤滿京城問問,現有公婆在堂、嫡親祖父母在世,竟要伯祖母承認新媳婦?”
申嬤嬤腰挺的更直了,“我家太夫人,曾是這嘉榮堂的主人!”她不是尋常人家的伯祖母,這府邸本是她的,不過運氣差了點,以致爵位旁落。可既使旁落了,這旁支子弟也不能不尊重她老人家!
柔翰是平北侯夫人使出來的丫頭,哪會衝着申嬤嬤示弱,笑容滿面說道:“我家國公爺和夫人,是如今這嘉榮堂的主人!”
申嬤嬤何曾被個丫頭這麼擠兌過,氣的漲紅了臉,狠狠瞪了柔翰幾眼。柔翰衝她眨眨大眼睛,甜美的笑了笑,“嬤嬤,我沒說過錯吧。”
申嬤嬤忍了忍氣,用訓斥的口吻說道:“太夫人有話,請轉告國公爺、新夫人:國公爺是男人家,在外頭忙忙碌碌的倒也罷了,新夫人是主婦,豈有傍晚纔回家的道理?不成個人家!速速改了!”
柔翰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眼神銳利,申嬤嬤被她看的心裡有些發慌,惱怒道:“太夫人的話,誰敢違背?”柔翰冷笑兩聲,扭頭進了嘉榮堂。
申嬤嬤不禁有些得意,“小蹄子,你終是怕了吧?不敢再跟我嘻皮笑臉了吧?”你一個丫頭,神氣什麼,我擡出太夫人的名頭,你不是立刻嚇的你屁滾尿流。
申嬤嬤抖抖衣襟,要往嘉榮堂裡頭走,卻被守門的婆子攔住了,不許她進。申嬤嬤正和婆子歪纏,柔翰一陣風似的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的朗聲說道:“嬤嬤,請轉告太夫人,不止嘉榮堂,連這座府邸在內,國公爺纔是一家之主!夫人是這府中的主婦,府中內務全歸她掌管,她主持中饋也好,應酬親朋也好,無需旁人置喙!”
申嬤嬤氣的連連冷笑,“好,好,好!”除了說好,別的都說不出來。柔翰卻是氣定神閒,“另外,老國公爺臨去之時,早已把家分好了,二房、四房、六房各有宅子、莊子、鋪子,各有產業。如今四房、六房雖是住在府中,卻是不必府裡發放月例銀子的,一直自給自足。只有二房,分家已久,產業自家打理着,生髮的利息自家吃着,卻依舊要公中撥月例銀子。國公爺有令,這項銀子,打今兒起,蠲了。”
作者有話要說:勉強算是雙更了,完成任務,呼呼去,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