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華映月 37百爾所思
母親有意於嚴家表妹,陸琝一直是知道的,卻從不贊成。嚴家表妹相貌端莊美麗,性子溫柔大方,卻少了分靈動,少了分舉重若輕的氣度,不能令人心折。
祖母中意的是徐家表妹,曾笑咪咪問過他,“阿遲表妹好不好啊?”陸琝爲着孝順老人家,勉強點頭,“好,阿遲表妹極好。”心裡卻在嘀咕,阿遲也太嬌氣了,往後我豈不是要一輩子讓着她。
母親也是這麼說,“你姑丈姑母過於嬌慣阿遲,竟是舍不的她受半分委屈。娶了這樣的女孩兒,掌家理事不能,服侍翁姑不能,只放着好看不成?”
母親曾微笑告訴過他,“琝兒,娶妻娶德。當家主母並不需要有驚人的美貌,賢惠、大度纔是最緊要的。有善於持家的賢妻,再納幾房絕色美婢,豈不兩全。”
母親說的道理,陸琝全都明白。這世上不少男子都是如此,娶一房門當戶對、淑德能幹的妻室,再納上幾名或美貌、或靈巧、或有才氣的妾室,妻妾圍繞,日子過的十分逍遙。
可是,肯做妾的女子,身份大多低微,氣度不會高華,再美再嫵媚,也讓人尊重不起來。哪像夢中那一抹倩影,灼灼如花,亭亭似玉,一眼看過去,已是看的癡了。
陸琝細長的雙目中滿是柔情,阿遲表妹雖嬌氣了些,很溫順聽話。祖母一封書信過來,她便乖乖的抄起《華嚴經》,極少出門,極少閒逸。女孩兒家嬌氣些又怎麼了,聽話便好。
如果能把阿遲表妹接到安慶住一陣子……陸琝心咚咚直跳,如果阿遲表妹到了安慶,一準兒能把嚴家表妹比下去!祖父、祖母、父親定是更喜歡阿遲,便是母親,見到阿遲溫順可人,也會很滿意,或許會改了主意,也說不定。
陸琝站起身,在室中徘徊。以阿遲的風采,若是到了安慶,俏生生站在衆姐妹當中,定是如野鶴立於雞羣,卓然不俗。見了她,母親哪還會那般執意,要爲自己定下嚴家表妹。
可是,姑丈姑母又怎麼肯讓表妹去安慶呢?陸琝想到這點,着實有些下氣。姑母對自己一向關心愛護的很,日常起居照顧的週週到到,卻從不過問自己的親事;姑丈更甭提了,客氣而溫和,但是一句話不肯多說。
祖母,您的心思是不是白廢了?陸琝苦笑。您把我送到鳳凰臺,一則是爲了學業,二則是讓我跟阿遲朝夕見面,日久生情,姑丈姑母愛女心切,自然一切水到渠成。您哪裡知道,我極少能見到阿遲,即便見到了,不過是客氣寒暄見禮而已,姑丈姑母在,表哥表弟也在,想說句體己話都不成。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嚴家表妹已經及笄,等不得;阿遲年紀還小,儘可消消停停擇配。陸琝重新坐下,重新拿起書本,賭氣的想道:“母親您不是根本不顧我的心意,定要嚴家表妹麼?您跟祖母說去!若是祖母拿您沒轍,您也拿祖母沒轍,那便耗着吧,看誰耗的過誰。橫豎阿遲還小,根本不着急。”
徐遜滿面春風的來了,“阿琝,大後日你可閒?武鄉侯府下了請貼,不如咱們去湊一天熱鬧。”陸琝微笑道:“這些時日詩會、文會的鬧個不清,頭都昏了。”這武鄉侯府該是什麼詩會吧,提不起興致。
“你留在家裡用功也成,清清淨淨的。”徐遜見表弟不大熱衷,便也沒多說什麼,“我陪孃親、妹妹過去,還要看着阿述、阿逸兩個小調皮。”
阿遲表妹也要去?陸琝心中不快,不是要給祖母抄經書麼,還赴什麼宴。表妹到底年紀小,沒什麼定力,姑母又太過嬌慣。
徐遜哪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高高興興說了幾句閒話,告辭離去。陸琝送他到院門口,氣悶難言。表哥自打定了親,從早到晚神清氣爽的,也不想想身邊還有位形單影隻的表弟,終身大事尚無着落。
送走徐遜,陸琝獨自回到書房用功。“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自己如今只有秀才功名,姑丈便不假辭色;等到自己金榜題名,姑丈定會刮目相看的。
黃昏時分,徐郴回到家,一家人開始吃晚飯。徐郴把阿遲打量了一通,“我閨女好像瘦了些。”阿遲眨着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徐郴,也不說話。
陸芸也是心疼,“可不是麼,我也覺着閨女瘦了。”徐述、徐逸爭着給阿遲夾菜,“姐,多吃點。”徐遜半哄半命令,“阿遲聽話,多吃半碗飯。”
“吃不下。”阿遲少氣無力的,“整天坐着抄經,哪有胃口。”自在日子過慣了,猛的來個什麼抄經,真受不了。
徐郴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我閨女吃下飯,這怎麼能成。”阿遲前陣子每每從西園回來,快活的想要飛起來一般;如今可倒好,氣色不如從前,人好像也瘦了,這怎麼能成。
徐述是個機靈鬼,“外祖母是很疼姐姐的,若知道姐姐爲她抄經這般辛苦,不定怎麼心疼呢。依我說,這抄經,不如哥哥和我,還有阿逸也一道抄,姐姐就不必這般勞累了。”
徐逸也是一點不偷懶,拍起小胸脯,“我寫字可好看了,很秀氣的!我抄的經,外祖母一準兒會喜歡!”就當練字了唄,反正天天要練字。
徐遜沉思片刻,“爹爹,孃親,抄佛經是積功德的善事。這功德不能單給阿遲,也分給我和阿述、阿逸,方纔公平。”
徐郴和陸芸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點頭,“好,便是這麼說定了。”還是四個孩子一起抄吧,別把阿遲累出個好歹來。看看,阿遲下巴都尖了。
徐郴想的更深一層,屆時經書送到安慶,知道是四個孩子一起抄的,也省的老太太依舊抱着那個念頭不放,還肖想我家阿遲。
一下子去了四分之三的任務量?阿遲兩眼亮晶晶,解放了!徐逸很殷勤的介紹菜餚,“姐,這是得月閣的桂花雞,又嫩又香。”阿遲笑咪咪夾起一塊雞肉,有滋有味的吃起飯。
晚飯後徐郴和陸芸帶着兒女們到花園裡散了一回步,方纔各自回房歇息。徐遜好笑的看看妹妹,這丫頭吃多了,可不是要多走幾步,消消食麼。這調皮丫頭,這些時日可是在家裡悶壞了,大後日趕緊帶她出門逛逛,散散心。
到了大後天,阿遲跟着陸芸上了馬車,徐遜帶着兩個弟弟,去了武鄉侯府。武鄉侯府在鎮淮橋,地段繁華,房舍富麗,景色宜人,是個吃喝玩樂的好地方。
座中都是常來常往的相熟人家,阿遲一一拜見了,得了不少誇讚。季太太也在座,比從前親熱許多,“這孩子生的實在是好,我愛的什麼似的。”從手腕上退了只鐲子,親自給阿遲戴上。
阿遲拜見過夫人太太們,被武鄉侯府十小姐盧楠接了過去,和一衆少女廝見了,坐下說話。安冾、程希、程帛、馮婉、古小姐等人都是素日熟識的,倒無須過分客氣。
盧楠是武鄉侯夫人嫡出,盧家最小的姑娘,年紀和阿遲差不多,稚嫩美麗,清新可人,看樣子平日十分嬌養。不過嬌養歸嬌養,禮節是很周到的,待客彬彬有禮。
盧九小姐盧梅坐在她身邊,遜色多了。盧梅倒不是生的不美,而是太過濃妝豔抹,顯着俗氣。盧梅是妾侍所出,已經和吳守備的庶子定了親,正可謂門當戶對。
座中頗有幾位容貌出色的姑娘,比如阿遲,比如盧楠,比如程帛。阿遲、盧楠這樣的嫡女,盧梅自知身份比不了,倒也罷了,同爲庶女的程帛風姿秀異,引人注目,令她不快。
盧梅很想開口譏諷程帛兩句,不過她清清嗓子,纔想要開口說話,對面站着的一名侍女眼光犀利的看過來,盧梅心中一凜,閉了嘴。這是武鄉侯夫人的貼身侍女小蘋,專門被派過來服侍這場宴會的,她可不會容許這宴會上有無禮言行。若是出了一點半點的差錯,回頭便乖乖關在房中,再也別想拋頭露面了。
程帛並不理會盧九小姐挑剔的目光,客氣詢問安冾,“聽說近日五表叔和叔母要來,是麼?”她爹程御史和張並算是表兄弟,她自然稱呼張並“五表叔”。
程希慢悠悠端起茶盞喝茶,嘴角掛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自己這庶妹算是學乖了,對着太太謙恭的很,百依百順,總算是給放了出來,重見天日。
安冾清秀的小臉上平平靜靜,“五舅舅舊傷復發,要到南京尋求名醫。那位名醫行蹤不定,極是難遇到的。我爹爹前幾日親自到鄉下去,也沒見着人。”
程希嘆息道:“五表叔征戰多年,平靖邊塞,自己卻是一身傷病。”馮婉有些着急,“要是找不着那位名醫,可如何是好?白跑一趟麼?”古小姐安慰道:“不會,一定能找到。”
盧楠甜甜笑着,“這有何難,南京地面上,有什麼人是我們武鄉侯府找不到的?我今晚便跟家父說,請他差人過去,定要把這位名醫請到。”
盧梅也嬌笑着湊趣,“是呢是呢,我十妹說的極是,家父若是出馬,定能手到擒來。”找個大夫而已,這算什麼事。
少女們斯斯文文說着話,都很有禮貌。安冾拉着阿遲同去更衣,路上安冾抱怨道:“問來問去的,好不討厭。”這個也問五舅舅,那個也問五舅舅,好像很崇拜英雄。
阿遲摸摸鼻子。其實不能怪這幫小姑娘,張並本就是傳奇人物,豪門棄子,自強不息,才二十出頭就建功立業,功成封侯。成爲朝廷重臣之後又迎娶孟家庶女爲妻,生下兩子一女。在朝中始終沉默低調,毫不張揚;在家中潔身自好,不二色,這樣的男子,小姑娘們有好奇心,在所難免。
安冾忽然停下腳步,看着阿遲慢吞吞說道:“她們,分明是覬覦我二表哥。”阿遲微微一笑,“小姑娘們崇拜英雄罷了,冾兒,你多想了。”
安冾定定看了阿遲一會兒,拉着她繼續往前走,沒再說話。
武鄉侯府的宴席,盡歡而散。
散席後陸芸帶着阿遲告辭,武鄉侯夫人、盧楠送至二門,看她們上了小轎。武鄉侯府很大,內眷要在二門上轎子,坐到西邊的角門,再換回自家的車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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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你們考慮千百次,不如我親自走一趟。
這章沒寫完,我接着寫,寫到悠然和張併到南京,不過這章他們不露面。
明天沒什麼事,打算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