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瑤懷疑的人並不是宋媽媽,而是徐思銘。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宋媽媽已經背叛了她一次,她便不會再信任宋媽媽,更何況於她而言,宋媽媽只是一個下屬,她更關心的是徐思銘——這個她當做親人一樣的人。
冷嬤嬤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但也只猶豫了一瞬便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冷嬤嬤是會功夫的,原先徐素瑤並不知道,可那夜冷嬤嬤緊緊抱着她、護着她,以及緊緊盯着宋媽媽,隨時預備出手,讓她知道了冷嬤嬤會功夫。
她原以爲冷嬤嬤盯着門口是盯着外人,後來纔想通了,她防備的一直是宋媽媽。
很快,冷嬤嬤回了來,衝着徐素瑤點了點頭,此時徐素瑤已經穿好衣服,坐在臨窗的炕上了,屋外的月亮尤其的圓潤,金黃色的光撒在落蕊院,讓徐素瑤心頭也暖暖的。
可是這種暖暖的心態持續不長,因爲她同時在忍受等待的煎熬。
時間過的很慢很慢,白芷忍不住又給徐素瑤披了一件長袍,輕聲勸道,“貴郡主早些安歇吧,已經三更天了。”
徐素瑤輕輕搖了搖頭,“不急。”
白天的時候,她讓徐思銘看了月茹畫的那幅畫,未嘗不是試探,可惜徐思銘與宋媽媽的反應一樣——不是真的無辜,就是隱藏的太深了,深到演戲已經入了他們的骨髓。
這時,落蕊院閃現一個人影,由遠而近向着徐素瑤的廂房而來,徐素瑤眼睛一亮,給冷嬤嬤使了個眼色,冷嬤嬤會意,讓白芷仍舊睡在腳榻上,自己則悄悄躲在了本該躺着徐素瑤的牀上。
外面的人到了廂房外,並不急着進屋,而是將紙質的窗戶捅了一個洞,輕輕的插/進一根迷香進來。
正是那夜徐素瑤所中的迷香——若不是這迷香,爲何冷嬤嬤、四個丫鬟都醒了圍在她的身邊,她還一直昏睡呢?
徐素瑤抿着脣不吱聲。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的人才躡手躡腳的打開廂房的門,從外面走了進來,又躡手躡腳的關了門,向着牀榻走去。
白芷不敢吱聲,靜靜的側躺在腳踏上,心裡後悔貴郡主之前給自己吃一顆丸藥時自己吃了,如果那是迷香的解藥,她寧願自己沒吃!
月光照亮了宋媽媽的臉,她伸出手去,冷嬤嬤卻突然轉身,緊緊的捏着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徐素瑤冷漠的聲音從窗戶那裡傳過來,“宋媽媽,你想弒主麼?”
宋媽媽一驚,可她卻不能回頭,因爲冷嬤嬤的力氣如此之大,她根本無法動彈。
這時單劍突然出現在院外,他的聲音中泛着絲絲的惋惜,“貴郡主,長公子在書房等着你。”
徐素瑤深吸一口氣,衝着冷嬤嬤做了一個看緊人的手勢,自己則帶着白芷一起去齋草堂。
徐思銘在齋草堂外等着他,陪同的還有周管家、狄庚,單劍走了過去,四個人非常默契的站在一處,讓徐素瑤眼中閃過一絲刺痛——自己的猜測,成真了嗎?
狄庚見她一副面對死刑的模樣,禁不住笑道,“狄某以爲貴郡主膽子多大,原來也不過如此。”
言語中飽含着戲謔,徐思銘嘴角扯了扯,想露出一個笑容卻失敗了,他眸光閃了閃,聲音略帶沙啞的說道,“我們先談談。”
其餘的人紛紛避開,徐思銘走在前面,徐素瑤跟在後面,一直走到書房,徐思銘坐在書桌後面,手裡把玩這那支弓弩。
“你怎麼會懷疑我呢?”徐思銘極盡忍耐,才讓自己的問話聽起來只是普通的疑問句,而不夾雜任何的怒氣或是受傷。
徐素瑤有些坐立不安,爲什麼弄得自己做錯了一樣?
半晌她才鼓足勇氣道,“我記得你一直讓我信任宋媽媽,而宋媽媽也一直對我說,要我信任你。”
開了口,後面的話說起來就簡單多了,徐素瑤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疑惑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你給我看了很多書,很多人的資料,可是這些資料裡面都不涉及眉馨長公主,也都不涉及宋媽媽以及你身邊的那三個人,我每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能很快的知道,如果要查什麼人,你也能很快的查到,而且你每個月都給我一大筆的錢,可是我卻不知道這些錢的來歷。”
說到這裡,徐素瑤已經把自己同原主完全等同起來了,“我懷疑宋媽媽,把她送到了莊子裡,可你一回來就讓我把她接了回來,對她的信任程度甚至超過了我。我們一起去祭拜母親,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你甚至沒有繼續追查下去,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奔着的是我嗎?如果沒有蕭楠霆,如今我會在哪裡?是不是面對一個強有力的組織?”
徐素瑤擡了擡頭,想看看徐思銘的反應,卻什麼也看不到,她不禁有些懊惱的說道,“看,你們藏的多麼深,我卻什麼都寫在臉上。你們是想利用我吧,是想利用我的聰慧,還是利用我的眉馨長公主女兒的身份?你們如此費盡心思的栽培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終於,徐思銘的表情變了變,不再是那副不帶任何表情的雕塑模樣,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才無比無奈的說道,“竟被那人猜對了呢!”
徐素瑤攥緊了手心:“什麼人?”
徐思銘站起身子,走到了窗戶旁邊:“自然是宋媽媽身後的人。”
“素瑤,我教了你十幾年,只希望你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問,就這麼信任我,站在我的背後,好好的活着,你不需要介入任何陰謀詭計之後,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情。”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徐素瑤答道。“你若想得到我的信任,就該告訴我所有的真相!”
“你真想知道?”徐思銘挑眉,周身全是危險的氣息。
徐素瑤心頭一顫,總覺得自己似乎在打開潘多拉魔盒。
可她還是點了點頭:“我必須知道。”
“好!”徐思銘大喝一聲,夜幕之下,突兀至極,將徐素瑤嚇了一跳,他拍了拍手,將單劍、狄庚、周管家叫了進來。
他們就着手頭所有的證據,整整說了六個時辰,纔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徐素瑤從剛開始的震驚、疑惑,到後來的平靜、信任,最後這一切慢慢化爲感動。
“真沒想到,你們默默爲我做了這麼說事情。”徐素瑤聲音輕輕的,帶着幾分暗啞。
“這麼多年,我們雖努力尋找證據,尋找如何不走長公主的老路,可依舊擺脫不了這一宿命……”徐思銘長嘆了一聲。“你瞧瞧,十五年來,你明明什麼都沒學,卻依舊這麼通透。或許,那撥人才是正確的,我們四個人自誤了。”
“不。”徐素瑤心頭有些顫抖,聲音帶着極度的牴觸,“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們只要跟着我就好,什麼宿命?什麼必須走的路?我真不願走,他們還能像逼死長公主一般逼死我嗎?”
“好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狄庚撫掌叫好。“郡主,我們幾個,願意跟隨您,幫助您遠離長公主的宿命!”
單劍、狄庚、徐思銘也應和着。
徐素瑤一面點頭,一面說道:“我會證明,你們的選擇,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