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些天一直都被限制着人身自由彷彿與世隔絕一般,以及剛剛不久前發生這些事兒,因此當我跟着老爸還有小毛再進入西區地面時,心中更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總覺得一切好像在做夢一樣。
比較之下,被老頭軟禁在身邊的時間比我要多了好些日子的老爸反倒一下就變了個人似的,雖然我還不清楚老爸所說的算賬是要跟誰又要怎麼算,但從他踏入西區的那一刻開始,之前他身上的彷徨與不安、頹廢和沮喪就全都消失不見了,彷彿是被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灌入了某種神奇的力量,那堅毅且帶着幾分不可一世的冷傲眼神也重新浮現了出來。
路上的時候,小毛把我離開之後西區的形勢跟老爸講了一下,之前因爲他在錢忠的斡旋下介入了進來,所以局面還是多少發生了一些變化,那個所謂的最後期限也算是特意爲他還推辭了那麼兩天,但總的局勢還是在預料之中,面對多方勢力的聯手進攻加之上面早有要拋棄之意,老孟家最終果然還是寡不敵衆,雖然暫時還沒有被完全剷除,但基本上已經喪失了全部的勢力和地盤,現在也只能用苟延殘喘來形容這個曾經在西區黑道顯赫一時的家族了,等待他們的將是徹底地滅亡。
聽到這個消息,我並沒有爲自己沒能參加其中而感到遺憾,因爲我已經明白,黑道之間的爭鬥根本就不是以表面實力強弱定勝負的,縱使再能打、再能殺、人再多、手再很,可到頭來命運和結局其實早就被某些大人物大致地安排好了,老孟家的倒臺只能說我們所有人都在其中出了些力,但真正擊垮他們的絕不是我們這些所謂道上的人。
今晚是小毛作爲被扶植出來的新勢力向西區其他各勢力“拜碼頭”的日子,這同樣也是錢忠以老爺子之名事先打過招呼的,只不過安排這一切的人卻已經出局了,也正因爲如此現在似乎還並沒有誰知道老爸已經回到了西區的消息。
要拜碼頭的小毛已經在西區一家飯店包了場,到了地方後在小毛一衆手下的簇擁下我和老爸就跟着小毛一起走進飯店,由於小毛是所謂的新人按約定俗成的規矩是要提前到場後再請其他人賞光蒞臨,所以他一在包間坐下便掏出手機給那幾個大哥打起了電話,語氣十分客氣地誠邀這些人過來坐坐,而他找的那些人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出,而且也都想跟這個被突然安插進來的人打打交道,自然是全很給面子地欣然應約前來。
過了沒多久,當老爸還在與小毛抽菸閒聊之時,樓下就陸續傳來了停車已經開關車門的聲音,這也讓老爸和小毛都站了起來,邁步上前躲在窗戶後面向下觀望,而我也湊趣地跟了過去。
我最先看到的人是耗子,而當他正站在車前來回查看的時候,另一輛剛停下的車裡面小峰也走了出來,還是神態舉止很瀟灑地衝耗子招了招手,與比過去神情更加冷漠的耗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倆人剛前腳肩並肩地走進門,鄭輝和小華就也幾乎同時到了,雖然他倆已經訂了婚,可從外表上還是看不出倆人有是明顯的男女關係,感覺與他倆之前的小峰和耗子都差不多,只不過是更爲親密一些而已。
看着走路仍然有點兒踉蹌的鄭輝,老爸忍不住還輕輕地搖了搖頭,他也聽我說過了鄭輝的事兒,清楚他是以什麼樣的代價取得了小華她家的信任與支持,也不知道是在感嘆他的一往無前還是在替他覺得不值。
除了小峰、耗子還有鄭輝這三股“倒孟”主要力量外,我驚訝地發現大光頭田軍竟然隨後也來了,想必這個愛佔便宜的傢伙應該是搭上了末班車,仗着他幾次插手長樂街產生的作用也有幸能在西區分到點兒好處。
見人陸續趕到了,小毛便走出包間下樓去先行迎接各路人馬了,房間裡現在只剩下了我和老爸,而我倆的目光也始終一同繼續看着樓下,都在等着看另一個人的到來,那便就是馬爲山這個混蛋,可不知道爲什麼直到現在卻還沒有他要出現的跡象,甚至於連零星幾個不算出名的西區小混子頭都來了也不見他到,而此時門外已經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預感到小毛要把人都引領進來了,老爸用眼神衝我示意了一下就轉身回到桌旁,神情鎮定自若地坐了下來,在門被推開的同時,他還慢悠悠地點燃了一支菸,並用手勢要我站到他身後直面着房門。
正一個個故作深沉聽着小毛有說有笑的這些人,在先進屋的小毛閃到一旁將老爸和我暴露在他們視線之內時,每一個看到了我們父子倆的全都愣在了原地,周圍的氣氛也一下子就靜了下來,甚至連喘粗氣的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楚。
面對這番景象,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側坐着抽菸的老爸卻並沒有馬上轉頭看去,而是眼睛瞧向窗外像是在欣賞夜色,他身後站着的我則眼睛都不轉一下地冷眼看向門口這些人,每一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都能讓我馬上想起一些事兒,他們能有今天幾乎全都是直接或間接地因爲我們父子倆,不知道今天這種局面下再見到我倆,尤其是看見久未露面人間蒸發的老爸之時,他們心裡會做何感想。
在短暫的震驚後,以小峰和耗子爲首的幾個人眼中都露出了隱隱地警覺與不安,我相信他們現在心裡已經不太希望老爸再在西區露面了,老爸那深不可測的印象早就烙在了他們的心中,這個時候老爸的出現足以引起這些人強烈的急迫感與深深地疑慮,畢竟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或多或少全都做過些違背或者對不起老爸的事兒。
看見僵在門口的一行人,倒是小毛率先打破了沉默笑着招呼道:“各位,都站着幹啥啊,還不裡面坐,天宇哥你們又不是不認識,來!”說着,他就回過身去十分熱情地將每個人都拉了進來,等人都進來後就吩咐門口的手下將門關上了。
直到這個時候,老爸才微微轉過頭去掃視了一圈,嘴角也微微向上揚了揚,見此情形剛準備就坐的小峰、耗子等人就彷彿是下意識反應地重新站了起來,都變顏變色地挨個向老爸問起好來,即便到了現在也沒人敢隨便就不把老爸當回事兒,就更別說他今天還是和傳聞中背景雄厚的小毛一起出現的了。
對於他們的問候,老爸也只是很隨意地點頭回應着,從臉上完全看不出他此時是以一種什麼態度來看待這些構成西區黑道新格局的人物,這自然也他們幾個人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看着此前一直被老頭、錢忠還有老頭的家人壓得擡不起頭的老爸似乎又恢復往日的神采,我不禁心中也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並不覺得老爸這是“欺軟怕硬”,一個人只有認清自己的位置善用自身的優勢與劣勢纔有可能立於不敗之地,而在這一點上老爸做得無疑是淋漓盡致的,誰讓這本來就是個大魚吃小魚的世界呢。
我心裡想着,卻也微笑了下衝小峰和耗子他們客氣地問候了起來,小峰還看上去很關心似的詢問道:“小意,你沒事兒了吧,後背的傷咋樣了,這些天你可讓咱們惦記壞了!”
“沒事兒,我這不是跟我老爸擱一塊兒呢嘛,讓峰叔你們費心了!”我不卑不亢地應道,很好地配合着老爸的狀態,剎那間彷彿好像又回到了當初他們唯老爸馬首是瞻的日子。
“都坐吧。”老爸淡淡地說了聲,這些本是來接受小毛拜會的人才紛紛坐到了座位上,但與之前他們在樓時下的意氣風發相比每個人此時似乎都有些眉頭不展。
這種沉悶且充滿猜忌的氣氛老爸自然是看在眼裡,只不過我沒想到他思索片刻竟就很直接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是咋想的,不就是怕我這個一直躲着的老東西現在又冒出來跟你們搶飯吃嘛!告訴你們,用不着擔心這個,我天宇從來就不是那種人!”
“天宇哥,您這是哪兒的話啊,我是肯定沒那意思!”小峰連忙說道:“只不過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您哪去了,大家夥兒擔心啊,您的傷好了吧?”
“還行!”老爸說着拍了拍那條受傷的腿,然後感嘆道:“幸虧我走點子,才撿了一條命,要不然你們還真不一定能看見了我呢!”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那,天宇哥,您這次回來是不是對咱們有什麼吩咐啊?”小峰試探地問道,另外幾個人也都偷眼盯着老爸在等他攤牌。
可這個時候,卻聽見樓下傳來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而且一響就不停,小毛起身來到窗邊,查看了一下後他笑着回頭對老爸說:“誒呀,天宇哥,馬爲山來了,您等着啊,我這就下樓去接他!”
“他遲到了,讓他自己上來!”老爸冷冷地說道,一句話讓在座的衆人更加驚詫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