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近至遠

三更半夜,也不知發生了何等大事。白薇睡眼惺忪地被若瑤拖了起來,往殿下房裡而去。

但見那多日不見的小阿吾,被燕桓揉在懷裡,抱在榻上,她低頭不語,唯有一雙手浸在冷水中,沒過紅腫的手腕。

白薇剛替她塗抹了燙傷膏藥,便見她膝上亦是滲出些許血色來,挽起褲腿一看,卻是破了皮。

燕桓的臉比茅廁的石頭還臭,白薇有理由相信,這些都是他搞出來的名堂。

不過被蠟油傷了肌膚,也不至於雞飛狗跳徹夜不寧。且說阿吾不在的一個月裡,燕桓每日吊着一雙可怖的眸子,對誰都是動輒懲戒的模樣,似要殺人一般。如今阿吾回來了,他卻又將她捂在懷裡不肯鬆手,也不顧她憋紅了臉喘不過氣來,還是要殺人一般。

分明這般牽腸掛肚,還要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一番冷言冷語。

小姑娘傷在明處,並無大礙,燕桓反倒是一身內傷。自傷而不自知,這男人瘋魔了,藥石無醫!

直到最後,秦悅的手上、膝上都纏上了幾圈紗布,而後被燕桓按在榻上,反是不屑道:“出去玩耍了許久,這般嬌弱的模樣做給誰看?”

“我……”秦悅剛要說話,肚子卻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她可真是狼狽。

燕桓這纔想起,她從午後開始等他,直至深夜,確是什麼都沒有食過。廚房七手八腳地送來些糕點,秦悅傷了手,只得被燕桓按在懷裡,他喂她食了些,而後又斟了半杯清茶給她漱口。

秦悅垂着眸子,她知曉他最害怕傷了她的肌膚,因而每每無微不至地照顧她。一月未見,他的心上惱她,她亦是怨着他的。可是被他這樣一番細緻地照顧,秦悅忽然說不出話,只是靠在他懷裡輕輕地閉眼。若她不是她,該有多好。

嶽臨淵說得不對,說什麼揣摩人心,逢場作戲。她不想那樣對他,一點都不想。

燕桓將她平放在榻上,而後自己與她並排躺下。好像此時此刻,室內才亮了起來,也暖了起來。她果然如天上的金烏般明亮,他便是閉着眼,也能看到屋外的繁星點點,甚至是白日裡的光芒萬丈。

“阿吾。”他喚她。

可是她不想應他,自從她知曉“阿吾”是他與玉屏郡主豢養的小虎,她便開始討厭這個名字。

燕桓側身看她,但見她眨着眼望着頭頂的帷帳,就是不肯應他。她一定是因燭臺之事惱他,燕桓心上亦是難受極了,一想到她因他而遍體鱗傷……

秦悅只覺眼前一黑,他忽然起身、低頭,舌尖落在她的脣上,勾畫她的形狀。

她不由想起嶽臨淵來,果然不是誰都可以吻她,不是誰都能教她心甘情願親近。

他的味道很好,她喜歡極了。燕桓只覺她也緊緊抱住了他,一如他般忘情投入,欲罷不能。他知道,他早就教會了她,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取悅於他,她盡數學會,無一不精。

“你也喜歡,是不是?”他低笑。

她沒有說話,只是小臉紅得厲害。

“明日我便放了林馥。”燕桓道。

秦悅以爲他一定會因此好生拿捏她,卻不料他竟然這般主動、直白地向她交了底。

“殿下。”秦悅緩緩起身,將十指揉入他的發間,“我替殿下揉揉。”

手腕裹成那般模樣,倒是老實了。燕桓對上她含笑的眸子,心上舒暢了許多,“這一回,我沒有殺人。”

秦悅聞言一愣,他難不成是爲了她而改變?卻又聽他道:“識時務者,我會放他一條生路。若是執迷不悟,我自是不會放過。”

“今日是我母親的忌日。”燕桓忽然道:“你能回來,我便做一次善人。”

秦悅搖頭,“殿下不是因我做了一次善人,正所謂容人雅量,是殿下自己的修爲。”

嫣紅的小嘴一張一翕,小嘴中吐露出的芬芳之語更是好聽。燕桓滿意道:“便是這般溜鬚拍馬,我也不會放你出去。”

經過這一番交談,她還以爲他真的容人了,哪知對她依舊是嚴防死守。

“既是當日簽了賣身契給你,便要做好婢子的本分。”燕桓的聲音冷了下來,“下去。”

人都是這般,由奢入儉難。她從前被他錦衣玉食地養着,哪裡還能忍受榻下的清貧之苦?過不了幾日,她便會哭着來求他,求他像從前一般寵着她,愛着她。

秦悅難辨他話中的真僞,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卻真的是冷漠到紋絲不動。

他動怒了,確實是在罰她,而不是等着她此刻做小伏低。

秦悅從內側起身,輕輕躲開他,而後側臥在絨毯之上,靜默地閉上眼。

榻上少了一個人,瞬間冰冷了許多,燕桓側身看她,但見她背對着自己,烏黑的長髮柔軟地散落在身後。

她離他很近,卻又離他很遠。是不是可以劃白水河爲界,緩緩放開她的手,慢慢給她自由,這樣她便不會再想着逃出去?

不行,他當日便錯了,給她連江城的通行令牌,命趙辛陪着她便是錯了。

他允許她年少貪玩,每日思念着街邊小食,夜市香飲。可是她卻要衝破他的懷抱,走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想要的,根本不是在他身邊的短暫自由,她要離開他,他不能放手,絕對不放手。

一旦放她離去,她便不會回頭。正如現在這般,她只會留給他一個背影,永遠背對着她,再也不回頭。

他甚至不能再擡舉她的地位,她看到的、知道的越多,認識的人越多,便越有機會離開。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徹底斷了她離開的念頭?

一夜無夢,第二日卻醒得頗早。燕桓習慣性地伸出手,卻要去觸碰榻側還在熟睡的阿吾。他日日早起,從未有過耽擱,此時天還未亮,落手之處卻是一片虛無。

她不在?

燕桓的腦海中忽然空白了一瞬,心底猶如炸裂的巨石般噼啪作響。他驟然翻身而起,見案上還有各式糕點未曾用盡。昨夜她回來了,一切都不是夢。

那絨毯之上亦是空空如也,她不在,她不在!

是不是他答應放過林馥,她便這般急不可耐地不辭而別!

不知深淺的小東西,是不是要將她拴在腰帶上,她纔會老實!

秦悅推門而入的一剎那,那人如沖天海潮似的,自內室噴涌而出,猛地與她撞在一處。

燕桓只聽有人驚叫了一聲,一盆溫水不偏不倚被他打翻,反倒是潑了她一身。

他低頭看她,早起捉蟲的小麻雀倒是知道自己回巢了?

看着看着,眼睛卻不由自主落在她打溼的外衫之上。衣衫單薄,緊緊服貼於她的纖細腰身……

秦悅到底沒能明白,燕桓洗漱的時候爲何頻頻看她。許是他喜歡她的狼狽模樣也不一定。

臨行之前,他囑咐了她兩件事。第一,立即換掉身上的女冠衣袍。第二,不準離開慶元王府半步,否則他不會教林馥活着走出連江城。

直到秦悅攬鏡自照,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麼離譜。她究竟是沒能洞察到他冷漠神情掩飾下的孟浪。

慶元王,最急色!

秦悅找遍了立櫃,卻於他的長櫃中找到了她的衣衫。女子的衣飾如明媚多姿的蝴蝶般在她眼前跳躍,教她不知該選什麼好。清一色的齊胸襦裙……她知道他最喜歡她半遮半掩,露出半邊雪白的模樣。他不停地強調她的奴婢身份,生怕高看了她,可是秦悅知道,他待自己究竟是不同的,否則她的衣衫怎麼會同他的懸掛在一處?

秦悅想到這裡,心上也算舒坦了些。他罰她捧燭臺,昨夜將她趕下榻,今早又潑她一身水……慶元王殿下怎麼愈發幼稚了,分明還年長了她幾歲呢!

白薇替她換藥的時候,隱隱掩着嘴笑,“情-愛中的男人,果然如孩童般反覆無常。”

她手臂之上,甚至算不得傷,不過是略微有些紅腫罷了,他昨夜卻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待她擦了清涼舒緩的燙傷藥再回房之時,便看到顏柳在內室整理書櫃。

顏柳見她,卻是笑道:“府中煩悶,你可是厭倦了?”

秦悅一時未聽懂她的話,不由想起玄清坤道所說的,與人說話便要大大方方看着對方的眼,方知真僞。

秦悅盯着顏柳的時候,卻見她此女的目光悄悄落在她嶄新的齊胸襦裙之上,然後又飛快地低頭瞧了自己一眼,似是失望。

顏柳身上的衣衫雖然不似府中婢子,究竟也只是華美而已,又哪裡及她身上這件用料講究、剪裁合身?她的衣裳,從來都是燕桓於夜裡伏在她身上,一寸一寸摸索過的,又怎會有一件不合體?

秦悅當即明白過來,原來這位顏小姐,至今還念念不忘燕桓,做他的紅顏知己還不夠,還要想些別的。

秦悅曾經想過,若是燕桓有別的女人,會不會看淡她,繼而將心思也移走。可是猝不及防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眼前,她還是慌了。

見她不語,顏柳又道:“我既能放你一次,便能放你兩次。”

秦悅目露驚訝之色,這顏柳倒是巴不得她早日離去。她當即定了心神道:“多謝顏小姐掛念,只是我去留但憑本心,萬不敢因此而連累了你,引得殿下動怒,誤傷你性命。”

她與顏柳曾經有過短暫的聯盟,她給過顏柳接近燕桓的機會,皆因她一心想把哥哥送出去,而今哥哥早已自由,她與顏柳並不需要過多瓜葛。況且顏柳對她……說不上是敵意,可是她能夠隨意進出燕桓的內室,便是連趙辛、趙連也做不到。

顏柳愣了半晌,豈會料到從前那般嬌軟模樣的少女能說出這般話來?她的意思是去留全由自己做主,若是有旁人橫插一手,難免會令殿下動怒殺人!

簡而言之,殿下會因爲阿吾而殺人!

顏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居然被一個尚未幾笄、恃寵而驕的少女威脅。

秦悅覺得,女子的心思真可怖,她分明知道自己與燕桓前路渺茫,或許她終有一日要離他而去,但是見着他的紅顏知己,卻如看到蒼蠅一般,想要將她從他身旁趕走。

玄清坤道說,這是佔有慾,她對燕桓,爲何總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顏柳離去之時,恰逢燕桓歸來。二人一相見,顏柳紅着眼眶喚了一聲“殿下”。

燕桓一低頭,便見她臉上似有哭過的痕跡,不由問道:“何事哭泣?”

顏柳抹着眼淚道:“無事,阿吾姑娘不喜我與殿下過分親近。”

燕桓低聲道:“辛苦你了。”說罷卻是愈發大步流星地向前,面上的笑容蔓延至眼角,沒由來歡喜到不能自已。

秦悅記得燕桓常常議事到中午,不料今日卻回來得很早,連忙替他褪了外袍,而後又侍奉他洗臉,淨手。

秦悅偷偷看了他幾眼,見他滿是心情愉悅的樣子。

“殿下,我方纔責備了你的紅顏知己。”秦悅大方道。

“我知道了。”燕桓用帕子拭淨了手,又遞給她,“何處給了你不痛快,倒是將她氣哭了?”

秦悅猶豫了半晌,“她哭了,殿下的惱不惱我?”

他佯裝不悅,“本王惱你,你將如何?”

秦悅看着他的模樣,倒不像是生氣,恰好趁此機會,她還能問些別的。

她便輕輕揉捏他的肩頸道:“舒服些了麼?”

忙了一個上午,此時被小阿吾這樣一番揉捏,當真舒服。

見他眯着眸子緩緩吐納呼吸,秦悅這纔敢繼續問道:“可是因爲林馥之事,惹惱了殿下?”

“我說過會放她走,必不食言。”燕桓凝眸看她,“可你不準見她。”

秦悅剛想問他,能否允許她們見上一面,看來是不成了。

“我既放了你的人,阿吾何以爲報?”他盯着她。

“我……”她看得懂他眼裡的期待,不由低頭吻上他頰上的痕跡,“殿下還痛麼?”

他不痛,他癢!

秦悅自是覺察到了他須臾之間的情愫,當下便盈盈在他身前站定,開始寬衣解帶。

燕桓眸光一暗,“你做什麼?”

“我不知還有什麼能回報殿下。”秦悅這般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是極慢,她篤定他不會碰她一根手指。燕桓驕傲如斯,不可能接受女子出賣色相,同他交換條件。

他會因此厭惡她,疏遠她,甚至看低她。

他忽然按住她解衣的手,“此事也講求你情我願,你這倒是要捨身報恩了?”

“你在皇雲觀那麼久,都學了什麼?”他笑問。

只是那笑容三分譏諷,七分寒涼。

不料秦悅眨了眨眼,對着他露出從未有過的嬌媚笑容:“以色事人。”

秦悅只聽耳邊“啪”地一聲。燕桓擡手便抓住案上的硯臺,奮力擲在地上。

她終是不知道他要什麼,便是肯出賣色相,也不分半點真心給他!燕桓的聲音有幾分壓抑,似是強忍着憤怒,“出去!”

秦悅終於明白,燕桓從前告訴過她,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只會以色事人便好。可是他方纔發怒,卻也正是因爲她那句“以色事人”。

若是他僅僅要求她以色事人,她也不是做不到,可是他還要她回報些別的。

秦悅立於廊下,心上有些難受,她自是不想惹他生氣,可是她卻不能順了他的意。他既想囚禁她身心,折了她的翅膀,斷了她的一切念想,爲何還要求她付出真心?

她與他沒有未來,爲何還要將她鎖在他身邊?若他只想要她的身,她給得起,若他想要她的心……

遠遠的有一人衝她招手,笑得爽朗,“小皇嫂,別來無恙!”

秦悅凝神一瞧,但見那少年目若璀璨真珠,面若美玉無暇,長身立於不遠處的亭臺之下,當真乃風流公子之態。

除去一張酷似燕桓的臉,那般明亮爽朗的笑容,教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她不由自主地走近燕榕,卻見他的目光落於她前額之上,驚訝道:“皇兄果真不知憐香惜玉!”

秦悅以手遮面,笑道:“在殿下面前失儀了。”

“哪有。”燕榕邀她至小几前坐下,“我當日只道你好看,沒想到這樣好看!”

雖說二人是兄弟,可性子卻一點也不像。

“本王以茶代酒,先謝過小皇嫂救命之恩。”燕榕兀自斟了一杯茶水。

“救命?”秦悅疑惑,她哪裡救過這般貴人。

“我指的是林馥。”燕榕笑道:“既是本王的人,我卻未護住他,是我無能。”

秦悅因他那句“本王的人”而微微失神,“殿下與她……”

“我原本要聘了他爲軍師,奉爲座上賓,哪知皇兄那王八蛋誆了我,叫我日後如何在林馥面前擡頭?”燕榕義憤填膺。

秦悅抿脣而笑,若燕桓是王八蛋,南楚皇帝便是王八,燕榕還不是一樣……燕桓那樣陰鬱之人,怎會有如此不拘小節的弟弟?

“勞煩殿下幫我帶一句話給林馥。”秦悅正色道:“我尚可自保,請她千萬莫要再爲我衝動。”

燕榕聽她說什麼“尚可自保”,便是心上一震,皇兄的女人,果真各個如履薄冰。且不說遠嫁北齊的魯媛,便是去年那兩個暖牀婢女,也都死於非命。

再看小皇嫂手上纏着紗布,腿腳也不太靈活,想必牀榻之間,少不了被皇兄一番折騰。如此嬌美小女子,便是他見了也心疼三分,皇兄就不能對她好些?

燕榕卻是咬牙道:“你們,去給本王尋找些絹紗絲線,花鈿呵膠過來。”

近旁的兩個婢女面面相覷,連忙將平日裡修容之物盡數奉上。待燕榕動手之時,秦悅不由看得呆了。只見他的手指長且靈活,將潔白的絹紗裁剪成蝴蝶模樣,又以金絲銀線點綴於上,呵膠覆於其後。

秦悅尚未回過神來,但見燕榕對着那蝴蝶輕輕呵氣,繼而緩緩將那物放在她額角。

秦悅好奇地取出隨身攜帶的小鏡,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但見額角之上的傷痕已經不見,有一隻潔白如玉的蝴蝶兒,微微顫抖着翅膀,其中若隱若現點點金色,彷彿要振翅欲飛。

她早已驚訝地合不上嘴,都說楚人風流,可在秦悅看來,與其說風流,不如說是風情。

她尚在自我欣賞,又聽燕榕道:“若說替女子修容,二皇兄遠在我之上,京中女子各個盼着他能在她們臉上做一幅畫。”

秦悅心中暗暗記下,慶平王燕栩擅丹青。

極至晚膳,慶元王卻是同慶安王及一衆屬臣共食,秦悅便與若瑤在西苑用了飯。而今府中的婢子大都是十三、四歲,剛剛入府的模樣,也不知這位“阿吾”姑娘是何人。但見她穿着打扮貴不可言,想必與衆婢子是不同的。不過一頓晚飯的功夫,女子們嘰嘰喳喳討論些私密之事,也便熟悉了起來。

什麼殿下喜歡穿玄色衣衫,喜食海中珍饈,喜讀書……

秦悅靜靜坐在一旁聽,她分明比她們大不了多少,可終歸少了幾分少女的稚氣,又怎會一門心思撲在英俊不凡的慶元王身上?

唯有晚照躲得遠些,不敢近前。秦悅留意到她的窘迫,便招手叫她過來。哪知她走近幾步,卻是“撲通”跪在她近前道:“奴婢有錯,連累阿吾姑娘受苦了。”

秦悅驚訝道:“怎麼會,當日分明是我連累了你。”

晚照眸子裡的眼淚打着旋兒,她都看到了,聽說阿吾姐姐因爲那日之事受了殿下懲罰,傷在臉上,如今四個月過去,也未曾消散了疤痕……秦悅一番安慰,才哄着晚照回房睡覺。

月輪如銀盤一般墜於夜幕,秦悅這才辭別了一衆少女,信步往燕桓的居所而來。

房門未關,她甫一入內,便見顏柳扶着燕桓坐在案前。

“殿下今日飲多了酒,可是有些不適?”顏柳關切道。

燕桓搖頭,“不曾。”

“是否要喚阿吾過來?”顏柳又問。

“不必。”燕桓一擡頭,便看到剛剛入內的小人兒,她脣角噙着笑,似是很開心。

顏柳一愣,卻是盯着他的眉眼,“那我……今夜可否留下來?”

燭光搖曳,燕桓見她額上有一隻蝶兒振翅欲飛,想到她白日裡的疏離散漫,他朗聲道:“好。”

顏柳不過是隨口一說,哪知他會答應,當即笑靨如花,“我這便侍候殿下更衣。”

燕桓斜眼望向半敞的房門,他的蝶兒飛走了。果真如他所料,她總會決然離去,留給他的永遠只有背影。

今日煩悶得厲害,故而多飲了幾杯。向來不勝酒力的燕榕,方纔竟是藉着酒勁對他說:“若皇兄不喜阿吾,便允我帶她走罷。”

他怒道:“你如何看出我不喜她?”

燕榕膽大包天,指着他的鼻子笑道:“將一個女子折磨得遍體鱗傷,虧你還是堂堂南楚皇子!”

燕榕說得沒錯,可是他這般目無長兄,教他臉上實在掛不住。

“她遲早與你的那些女人一樣,或死於非命,或遠嫁他人。”燕榕哈哈大笑,“燕桓,你這個孤家寡人!”

許久未曾這般氣血上涌,令燕桓不計後果地瘋魔了一場,他當即與燕榕掀了桌子,扭打在一處……

不出一會兒,兩個人的臉上皆掛了彩,燕桓又向燕榕的臉上招呼了一拳,嘲笑道:“你個男女不分的蠢貨,焉能知曉什麼是喜歡?”

燕榕立刻啐了一口血,“不知道,我是不知道!可我知道林馥喜愛阿吾,我便會成全他們,做一雙鴛鴦……”

燕桓冷笑,“無知蠢貨!”

燕榕亦不示弱,“孤家寡人!”

顏柳望着青腫的一張臉,這一年的相處便又浮上心頭。她知道他對自己無意,可她仍是忍不住撫摸他,心痛得顫聲道:“痛嗎?”

燕桓忽然想起阿吾親吻他側臉的模樣,眸子冷了冷,“你出去。”

若瑤睡得迷迷糊糊,於夢中聽到隱約的敲門聲。待她披衣開門,卻見阿吾鬢髮凌亂,雙目通紅。

若瑤不由分說牽住她的手道:“這是怎麼了?”

秦悅笑道:“伺候得不好,被殿下趕出來了。姐姐容我借宿一宿可好?”

若瑤連忙將她讓進內室,“哪裡的話,你儘管與我同宿。”

二人同在一張榻上,難免擁擠,雖是無法翻來覆去,卻也睡不着覺。秦悅不好意思道:“是我打擾姐姐休息,實在抱歉。”

若瑤嘆息一聲,“不是……是我自己睡不着罷了。”

秦悅只聽若瑤低聲道:“下月我滿十八歲,便要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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