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晨兒見他好像有感觸了,繼續忽悠他:“作爲一個合格君皇,首先得學會吃飯。不是放進嘴裡就噎下去,而是……”
她戳了戳他的心房說:“用心吃,慢慢吃,慢慢體會。汗滴禾下土,粒粒皆幸苦。這糧食,你得來容易,百姓可不容易。”
若不凡輕愣了一下,說不上話來。
“你惦記着別人的天下,百姓惦記卻是自己跟前的一碗飯,飯碗都沒能端穩,誰願意跟你去搶別人的天下?”木晨兒單手托腮,輕嘆低念,“就算端穩了飯碗,人家祖孫好幾輩子換來的安寧生活,卻被你一聲令下去鄰居家搶東西,而被生生地焚燬了。”
若不凡輕蹙眸心,陷入了沉思。
木晨兒緊接着問道:“你說,誰會愛戴一個破壞自己幸福安寧,摔破自己飯碗的君主呢?你真的有非要侵佔別人國家的理由不可嗎?非幹不可嗎?”
“非幹不可……嗎?”若不凡若有意味輕聲低念。
木晨兒眨了眨眼眸,稍帶嚴肅問道:“你自己的天下管好了嗎?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是想滅一個國家了,還是滅兩個國家?要一個國家的百姓跟你捱餓了?還是兩個國家的百姓跟你捱餓?”
若不凡輕握拳頭,揚起厲目緊盯着她。
“……”木晨兒嚇了一跳,忙向後傾了一點,生怕他一拳揍過來。
若不凡忽然凝視着她說:“你……似乎說得很有道理。”
木晨兒鬆了一口氣,輕拍胸口說:“當然有道理,否則我也不會浪費脣舌說出來。”
關於若不凡不得民心這一點,是百里奕韞再跟她閒聊的時候,無意透露出來的,還好,忽悠他的時候能派上用場。
木晨兒再咧起嘴角歡喜笑說:“你以爲我家的百里騅爲什麼貪,他不缺權,不缺錢,不缺女人,不缺吃的,他就是爲他的百姓而貪!他貪的一分一毫都是爲他的百姓!他做什麼都是以百姓爲出發點。”
唉,突然把百里騅貪財的嘴臉擡得那麼高尚,會不會遭雷劈呀?
“是嗎?”若不凡冷眼看着她,聽見她滿嘴的對百里騅的崇拜,心裡多了一絲不悅。但是,看來這個女人並不是除了貪財貪吃,便一無是處。
他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如何將她調教成屬於自己的女人?如何能讓她也爲自己放棄面子,放棄一座城?如何讓她在衆人的指點和逼迫下,仍能一心一意爲自己堅守?自己,今生能否得如此女子廝守一輩子?
“咯咯……”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木晨兒忙揚起眼眸往門口的方向看去,難道包子買回來呢?不可能呀?
“主子,移魂大師來了。”
“進來。”若不凡淡淡道。
木晨兒撅起眉頭,什麼大師,聽起來就讓人感覺涼涼的。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率先走進來的是若不凡的兩個打手,緊接着走進來的是一個穿黑色斗篷的人。
穿黑色斗篷的人手裡拿着一個搖鈴似的東西,低着頭,看不出是男是女,罩着帽子,一張臉昏暗地映襯着,看上去有些陰險。
木晨兒稍帶忐忑不安地看了若不凡一眼。他剛纔說,待會就知道。這“待會”是指現在嗎?跟眼前這個穿黑斗篷的人有關?
若不凡扭頭看了看她,輕聲道:“你放心,不是要你的命。”
說罷,他眼裡流過一絲鋒利的冷色迸向那黑斗篷的人說:“只要抹去的她記憶。”
“……”木晨兒錯愕地愣了一下,抹去記憶?爲什麼要抹去記憶?怎麼抹去記憶?
“是!”黑斗篷的人應聲,是個女子。
“若不凡,你幹什麼?”木晨兒惶惶問道。
若不凡冷看了她一眼說:“我要讓你成爲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讓你站在百里騅跟前,卻不知道他是誰。”
木晨兒惶恐不安搖搖頭,忘了百里騅?怎麼可以忘了百里騅?
她握了握拳頭,連忙支起身子跑下地板,兩個打手迅速跑上去摁住她的左右手。
“放手!放開我!”木晨兒擰緊眉頭,掙扎叫喊,“爲什麼要抹去記憶?我不要忘了百里騅!若不凡,你到底要什麼?你要幹什麼?你要怎樣對付他?放開我!放開我!”
一旦沒了記憶,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她最害怕,最害怕就是他利用自己去傷害甚至殺了百里騅。
若不凡看了看她彷徨的樣子,仍着心頭的憐惜,冷冷拂袖側過身去,沉厲吩咐:“動手,別傷到她。”
“我不要!我不要!”木晨兒含着淚,竭盡渾身的力氣試圖掙脫叫喊,“若不凡,我求你!我求你!我可以放棄現在的身份,我可以把百里騅讓給她,但是,我不能忘了他!我不能!我求你!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黑斗篷的女人扭頭看了若不凡一眼,請示。
若不凡聽見她這話,便更加肯定了自己這個做法,他日若真的要帶她離開,她的記憶裡,絕對不能有百里騅。
“動手。”若不凡冷冷道。
“……”木晨兒惶惶怔了一下,含着淚竭斯底裡大喊,“百里騅!百里騅!救我!百里騅!”
黑斗篷的女人緩慢提起手中的搖鈴,她正欲提起另
一隻手,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啊!”一個男子滾到門口處。
“百里騅!”木晨兒喜出望外擡起氤氳的水眸看去。
若不凡冷冷盯着門口。
屋裡兩個打手也跟着警惕起來。
一個泛着淡薄殺氣的白色身影出現在門口處。
木晨兒微愣了一下,來人不是百里騅,而是……鍾逸軒。
他眼裡泛着單薄的殺氣,手裡的寒劍還滴着血,暫白的衣衫沾了一抹血跡,宛如一彎鮮紅的新月。
“放開她。”鍾逸軒走進來冷冷說道。
若不凡指尖盎動,盯着自投羅網的他,森冷的眸底舀上一股凜冽的殺氣,冷冷說道:“那就看你有沒有能耐從這裡活着走出去。”
鍾逸軒冷劍盎動,疾步跨過去。
若不凡順勢扭掌殺去。
鍾逸軒與他擦肩而過,直接來到兩個打手跟前。
木晨兒還沒反應,自己已經到了鍾逸軒懷裡,下一刻,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被鍾逸軒摟着破窗而出。
若不凡疾步追到窗前,鍾逸軒已帶着木晨兒遠去,自己身上還有傷,帶她過來的時候已經損了元氣,現在恐怕沒有能力追上去。
他再扭頭看了一看,自己的人全被傷倒在地,沒想到鍾逸軒的功夫那麼高,竟然一瞬間傷人就走。
但是……
若不凡嘴角浮上一絲陰冷的意味,看了一眼滴在窗邊的血,再扭頭看向爬起來的黑斗篷女子。
“沒有解藥,他恐怕過不了今晚。”黑斗篷女子若有意味說道。
門口處忽然多了兩個人影。
若不凡和黑斗篷女子不約而同扭頭看去。
這回是百里騅押着若不凡派出去買包子的人進來了。
“你來晚了,木晨兒被鍾逸軒帶走了。”若不凡冷聲說道。
百里騅沉下臉,殺氣凜然盯着他說:“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若不凡平手往屋裡指了一下,淡淡道:“你都看到了,這是什麼情況,信不信由你。”
百里騅一腳把押在身前的人踹到地上,再舉起劍指向若不凡,揚起駭人的涙色盯着他,一字一頓厲聲警告:“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要你帶着整個西陵國陪葬!”
“哥哥……”若靈公主隨後跑進屋子來,看見這番情景,訝然吃驚,忙跑過去護在若不凡跟前,看向殺氣凜然的百里騅請求,“百里哥哥不要傷我哥哥!”
“他還沒有能耐傷到寡人。”若不凡冷聲道。
“哥!”若靈公主竭斯底裡吼了句,扭頭向後盯着他責問,“你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面前,才肯罷休?”
若不凡冷下臉來,傲慢側過頭去冷冷道:“她被鍾逸軒帶走了。”
百里騅沒有說話,緊握手中的劍拂袖轉身離去。
“百里哥哥……”若靈公主連忙追上去。
正好捧着一簍毒蛇走進來的百里辰與百里騅擦肩而過,直接將整簍毒蛇向若不凡砸去。
“陛下小心!”黑蓬女子疾步跨前,揚着搖鈴的手快如閃電般將掉落下的毒蛇撕碎。
百里辰心有餘悸,快步轉身離開,追上百里騅。
若不凡看了看地上的毒蛇,再睨向若靈公主斥責:“你竟然出賣我!”
“你不是利用我們?不要再打着我的名號傷害我愛的人。我們兄妹情份,就此斷了。”若靈公主含淚叱喝了句,急步向外跑去。
“嗬!”若不凡狠狠一拳打到牆壁上,腦海裡迴響木晨兒的話,腦袋一陣赤痛,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責問,“怎麼被抓到的?”
跪在地上的戰戰兢兢說:“回主子,奴下問了許久,根本沒有什麼兩個包子店,後來不知怎的就被劫持了。”
“劫持了也不該出賣主子。”若不凡冷冷道了句。
跪在地上的人愕然擡起頭來。
頓時鮮血飛濺。
若不凡眼裡流過一絲冷意——木晨兒,你果然不簡單。
鍾逸軒抱着木晨兒急步撞開門,走進屋裡,再輕輕把她抱落牀上。
木晨兒張望了一下,剛纔一路走來的時候,似乎有點熟悉,她仰起頭試探問道:“這是逸王府?”
鍾逸軒輕作點頭沒有說話。
“你不是被追捕嗎?”木晨兒迷惑問道,剛纔,似乎沒看到其他人。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鍾逸軒輕聲道。
木晨兒低垂眼眸,沉默了一會兒,說:“謝謝你……”
鍾逸軒深切凝視着她。
不料,她卻再補充後面的半句話:……逸親王。“
鍾逸軒心頭忽痛,不說話。
“我該回去了,我不會暴露你的行蹤,只當沒見過你。”木晨兒淡淡說道。
鍾逸軒伸手攔着正欲下牀的她。
木晨兒愣看着他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暫時……”鍾逸軒停頓了一會兒,輕聲道,“不能離開。”
木晨兒撅起眉頭責問:“你也想拿我要挾百里騅?”
鍾逸軒眼裡流過一絲痛心的亮色,攔着她的手緊握拳頭,沉聲道:“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不允許你離
開。”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木晨兒凌厲道了句,強行爬起來,“啊……”卻被他一掌打落脖子,暈倒在牀上。
鍾逸軒給她拉上被子,坐到牀邊,深深凝視着她的臉龐。
“晨兒……”鍾逸軒提起手來,輕撫她的側臉,痛心低喃,“是不是隻有這樣,才能再靜靜地看着你。我們……真的回不到過去了嗎?”
他輕輕握起她的手,低聲念道:“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決不讓你到他身邊去。我絕不用手段……哪怕只能朋友。”
“呃……”鍾逸軒忽然全身痙攣了一下,單手扶着肩膀轉身走出去。
江泌和李元匆忙趕來,見他神色不妥,疾步上前攙扶着他問道:“公子,你怎麼呢?”
李元頓覺手心溼潤,往鍾逸軒的背後一看,才發現他背後的衣服被染紅了一片。
“公子,這是怎麼回事?”李元心急如焚問道。
江泌忙給鍾逸軒把了把脈,皺下眉頭說:“中毒了,脈象混亂。”
“噗!”鍾逸軒猛然吐了一口黑血。
“……”江泌和李元猛然嚇了一跳。
鍾逸軒喘了喘氣,扶着江泌的手,微弱低念:“李元,你留在這裡看着晨兒,在我沒有回來之前,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她一根寒毛,不允許任何人帶走她,否則,提頭來見。”
“是!”李元連忙應了聲。
鍾逸軒再扭頭看向江泌說:“帶我……帶我去見百里騅……他有辦法給我解毒……”
“找他?”李元和江泌不約而同冒出一句話來。
李元心急如焚說道:“公子,現在最想除去你的人就是他,怎麼可以自投羅網?”
“嗯,我懂。”江泌應了聲,扭頭看向李元說,“李元,聽從公子的吩咐。事不宜遲,我馬上帶公子過去。”
江泌帶着鍾逸軒在半路攔截了正發了瘋似的尋找木晨兒的百里騅。
未等百里騅發話,江泌連忙說道:“想要見瑄王妃,就替我們家公子解毒,否則她一同陪葬!”
百里騅冷冷握了握拳頭,連江泌都無法驅除的,約莫猜出鍾逸軒是中了若不凡的毒。
“傳若靈公主。”百里騅向左右的人冷聲吩咐。
江泌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不是不能解這毒,只是需要時間,恐怕鍾逸軒熬不住。
西陵國的毒向來厲害,尤其是皇室密用的,幾乎無人能解。但若靈公主是西陵國的皇室宗親,而且用毒了得,所以,鍾逸軒才讓他帶他來找百里騅。
天漸漸放亮,百里騅看見若靈公主從房間裡出來,忙迎上去急切問道:“他醒了沒?”
若靈公主輕作點頭,百里騅迫不及待跑進去,若靈公主扭頭往房間的方向看去,目光黯然。
“她在哪裡?”百里騅睨向坐在牀上的鐘逸軒冷聲責問。
鍾逸軒輕嗤一聲,扭頭看向他冷笑道:“你以爲……我會輕易把她還給你?”
百里騅拳頭微握,眼裡流過一絲鋒冷的殺氣。
站在牀邊的江泌滿帶警惕地護着鍾逸軒。
鍾逸軒勾起一抹淺弧,帶有幾分虛弱,淺笑道:“把刺殺雷帝的事情推到穆乃遺身上,還我清白。”
“還你清白?”百里騅冷哼一聲戲謔,“虧你說得出口。”
之前鍾逸軒故意派人把搜捕他的動作鬧得特別大,還演了一場江上中流箭的好戲,還放出謠言,讓百姓誤以爲這是百里騅爲了剷除異己而下的狠手,栽贓陷害。
如果現在突然把罪名轉移到穆乃遺身上,“死而復生”的鐘逸軒一定大獲民心,而他百里騅,因爲“錯判”而差點導致鍾逸軒死亡,肯定會遭到非議。
若鍾逸軒再刻意找人散播謠言,到時候只會越描越黑。
“你可以考慮。”鍾逸軒冷笑道。
百里騅冷拂衣袖,眸光兇冷走出房間。
不一會兒,韓林回來了。
“如何?”百里騅急切問道。
韓林急步走到他跟前說:“卑職已經派人一路搜索,沿着血跡尋找,是在逸親王府。只是不敢貿然進去,現在派人在那裡守着,請陛下指示。”
“朕親自去把她帶回來。”百里騅微微鬆了一口氣,連忙拂袖趕過去。
但是,衝進逸親王府的時候,卻空無一人,他們逐處尋找了良久,才發現了倒在房門口的李元。
百里騅怔了一下,疾步上前揪住李元的衣襟冷厲責問:“王妃呢?”
“被……被……被穆乃遺帶走了……”李元話音剛落,就昏闕過去了。
“穆乃遺……”百里騅撅起眉頭低唸了聲,恨恨一拳打到牆壁上。
韓林吃了一驚,連忙說道:“陛下,龍體爲重!”
百里騅緩緩站起來,冷聲道:“把他帶走。”
身後的人把昏迷的李元帶走後,韓林再試探問道:“陛下,要不,卑職帶人直接到穆親王府,讓他把人交出來。他現在是臣,還不敢公然跟您作對。
百里騅輕擡手,若有所思低念:“他敢把人劫走,肯定不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讓我們追責,就算包圍穆親王府,也不可能找到晨兒。反而又會落得一個剷除異己的罪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