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碩真實實在在學習過道家經典與道法,到了長安之後,整日陪伴武媚身側,難免思念故土,每每此時,她就到太乙宮來走一趟,以慰思鄉之情.
這太乙宮位於長安城南,已經臨近終南山下,道殿四周松柏蒼翠,那柏樹粗壯高達,一摟不合圍,院中梧桐撐天而起,清涼幽靜,實乃避暑消夏之絕佳去處。
那史上名垂千古、開疆拓土而降服了匈奴的漢武帝,曾攜百官,乘龍輦,浩浩蕩蕩至於太乙宮中,爲民祈福、爲國求祥,是以太乙宮又成爲了諸多文人墨客最喜遊覽之勝景。
且有詩讚曰:“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衆壑殊。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徐真如今事務繁忙,雖然解決了閻立德捏在崔敦禮手中的把柄,但畢竟新官上任,兵部的公務還等着他去熟悉和處理,婚禮的日子也一天天逼近,太乙山秘境的工程進度也要加快,他根本就是分身乏術。
然而當陳碩真出言相邀之時,他卻鬼使神差的點了頭,並如約而至,在陳碩真的嚮導之下,二人開始閒遊太乙宮。
陳碩真身份地位有些特殊,是故僕從寸步不離,她倒也落落大方,領先徐真一步,在前面解說太乙宮的建築與風景。
她的背影如那雨後的熟葫蘆,倩背細腰肥臀,曼妙得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特別是那渾圓翹挺的豐碩臀部,如成熟的蜜桃一般,一步一搖,搖得人魂兒都醉了。
她饒有興致地講解着,卻久久聽不到徐真的迴應,轉過身來,發現徐真的雙眸都集中在了自己的下半身,一時間羞憤難當,心頭卻又甜絲絲地喜不自禁。
她自小孤苦,只與胞妹作伴,嚐盡人間苦楚,又敢於抗爭,雖大唐風氣開放,女子地位有所提升,然則也不過是相對而言,在封建社會之中,敢於與世俗規則鬥爭的女流,簡直是鳳毛麟角。
或許也正是因此,她的身上帶着一股濃烈的英武之氣,這是徐真所見過的女子之中,從所未見的。
她就像這個老舊卻又繁榮昌盛的人間之中,格格不入的女鬥士,這也讓徐真感受到她的與衆不同,讓徐真感受到了一種同類的氣息,因爲徐真本就不是這世間之人。
徐真已不是那種未經人事的初哥兒,如今盡享齊人之福,對於男女之事,他可謂經驗老道,然而對於陳碩真這樣的熟孃兒,卻是如何都抵抗不了。
他總覺着陳碩真的身上透着一股讓人慾罷不能的吸引力,誘惑着自己去親近她,瞭解她,深入地去了解她的一切。
當徐真感受到陳碩真羞澀又有些氣惱的目光之時,他的臉頓時紅了起來,訕訕一笑,將頭轉向了外面的風景。
爲了緩解尷尬,徐真連忙轉移話題:“某聽說碩真姑娘原是清溪仙姑,卻不知如何得與武才人相識?”
這也是徐真今天來的目的之一,武媚在未入感業寺之前,確實是個軟弱可欺到了極點的女子,可自從二度進宮之後,就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哪怕陰狠毒辣如蕭淑妃這般,也不是她的對手。
別人或許無法預料,但徐真很清楚,未來的武媚會是一個多麼了不得的人物,他希望能夠從陳碩真的口中,得到令武媚轉變的答案。
陳碩真聽到徐真打聽武媚,心裡不由酸澀,雖然她與武媚情同姐妹,然而她對徐真已暗生情愫,自己喜歡的男人,在你面前問起的卻是另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同樣擁有着令人癡迷的容顏身段,這就不得不讓陳碩真心生不悅了。
只是她快速地看了徐真一眼,從徐真的眼神之中,她看到了一種單純渴望答案的神色,並非那些不良子的眼神,於是她就將自己和武媚的經歷娓娓道來。
她是個敢於抗爭,依靠自己的力量來改變現狀,讓自己活得更出色的女人,可以說,她,就是武媚的啓蒙老師!
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會因爲徐真而在睦州起事反叛,並自稱文佳皇帝,而此舉,讓武媚看到,原來女人的野望也可以這麼大,原來女人做皇帝並非一場空想!
在中國歷史上,參加起義的婦女不計其數,但做領袖的婦女卻寥若晨星,而做領袖且又稱皇帝的女子,則只有陳碩真一人則已!
此時的她自然不會知曉自己將走上這條路,更不會知道,自己今後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眼前這個男人,因爲眼下,她只是仰慕着徐真,與徐真想要了解她一樣,她也想深入地去了解徐真。
這並非她第一次想要去了解一個人,她的師尊有三大道法,名爲天、地、人,而她所修習的,乃是人之道也。
她很善於挖掘人心最深處的秘密,而且屢試不爽,然而在徐真的面前,她所學習的道法知識,卻沒有派上用場,因爲無論她如何去揣測,仍舊無法看透徐真。
二人的話題慢慢的從武媚的身上,轉到了對方的身上,但對於自己的秘密,他們都默契地選擇了一筆帶過。
陳碩真見徐真不露痕跡,仍舊不甘心,遂提議道:“奴素聞徐將軍乃祆教神師,擁有出神入化之法門,奴曾迷失於山中,得到地仙指點,學了兩門法術,當日承蒙將軍出手救命,自是緣分,今日相聚,更是難得,不若咱們來個賭約如何?”
徐真聞言不由訝異,他嘗見識過蘇元朗的手段,中原大地的本土幻術也是極爲神秘強大,他對陳碩真又好奇到了極點,聽說要比鬥幻術,自然是興趣大增,當即欣然應允道。
“如此甚好!”
幻術乃徐真立足保身之根本,自從神子之名傳開之後,徐真身上更是時刻攜帶着衆多幻術道器,以防不備之需,相信陳碩真亦是如此,他二人皆不知對方底細,正好藉由幻術來探索一番。
諸多僕從聽說陳碩真仙姑要和徐真國師比較法術,當即心潮澎湃,這等好事可是求之不得的咧!
太乙宮中不乏修道之人,雲遊至此的掛單道士也參雜其中,僕從們這一歡呼,引得道人們紛紛側目,他們早就關注到徐真與陳碩真這兩位奇人,聽說要比鬥,頓時紛至沓來,很快就將道殿後面的天井院子給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非但如此,在太乙宮中賞景的文人雅士,以及諸多長安城中出來避暑旅遊的名流與貴婦都聞聲趕來。
徐真和陳碩真本想着借幻術來相互切磋一番,沒想到一下子圍了這麼多人,心裡的鬥志也被激發了出來。
“不知姑娘想以何爲題?”
陳碩真略略沉思,而後輕笑道:“奴所修習乃道宗一脈,最擅搬運之術,奴家就先獻醜一番,也算是拋磚引玉了...”
陳碩真口中搬運之術,自是五鬼搬運之法,據民間傳說,此乃五個小鬼可以不啓人門戶,不破人箱籠而取人之財物,乃道人之中比較常見的招數。
徐真見此,確實有些失望,不過當他看過了陳碩真的表演之後,卻又被深深震撼了一番。
“國師請隨意挑選一名圍觀者,奴權且一試。”
徐真聞言,頓感驚奇,幻術之中,最難能可貴者,即是自由命題,臨場發揮,蓋因準備有限,若對手點選了題目,你身上卻無提前準備之物,自是無法完成,然則陳碩真讓徐真挑選圍觀者,這就充滿了極強的自信心了。
聽說要配合陳仙姑演法,圍觀者紛紛往前涌來,希望能夠得到這次難得之機,然而徐真生怕這些人之中有陳碩真的托兒,是故微微眯起雙眸,點選了人羣后面一位不太起眼的中年貴婦。
那貴婦雖然眼角微微起了紋,然舉止儀態優雅之極,款款而來,倒也讓人耳目一新。
陳碩真朝貴婦微笑點頭以爲禮,後者微微道了個福權當還禮,陳碩真這才繞着那貴婦緩緩走了三圈,而後離開婦人一丈開外,有沉吟了一番,讓太乙宮的道人取來了一個漆盤。
她從袖中抽出一條紅綢來,在衆目睽睽之下,將空空如也的漆盤覆蓋起來,而後將漆盤交到了身邊一個女僕從的手中,再也不去動那個漆盤。
衆人寂靜,不敢聲張,只聽得一陣幽幽的唸咒聲細若遊絲,微微傳入到耳中,然而陳碩真卻是閉口不語,着實讓人嘖嘖稱奇。
心中正驚詫,卻見得那貴婦的步搖和簪子開始微微顫動,而後發出叮鈴脆響,似有無形之手在撥弄,非但如此,那貴婦陡然驚呼一聲,後臀的裙子上卻是多了一個黑手印!
陳碩真無奈搖頭苦笑一番,諸人既是驚奇又是好笑,感情這搬運術的五鬼之中,還參雜了一個小色鬼咧!
衆人生怕壞了法術,驚走了小鬼,不敢高聲言語,但倒抽涼氣的嘶嘶聲卻仍舊不絕於耳,陳碩真冷哼一聲,似乎在驅趕小鬼,那貴婦的步搖和簪子才停止了顫動。
陳碩真朝女僕眼色示意了一下,那女僕走到院落中間來,將漆盤平舉,而後緩緩掀開紅綢,那漆盤之中竟然多了一個繡白蓮的香囊!
“譁!”
人羣頓時被這無中生有的一幕嚇住,那優雅的貴婦再次驚呼,伸手往身上一摸,自己的貼身香囊果真不見了蹤影!
這一反應落入衆人眼中,圍觀者更是譁然,陳碩真微微一笑,將香囊遞給貴婦,高聲問道:“此香囊可是娘子貼身之物?”
貴婦強忍驚詫之色,重重點了點頭,圍觀者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
陳碩真微微昂起頭來,充滿挑釁地看了徐真一眼,後者正陷入沉思之中,一時半會並未反應過來。
他能夠看出其中玄奧,只是那貴婦後臀的掌印,着實有些門道,以現代魔術師的技術和道具,想要做到這般效果,或許並不是很難的事情,可放在大唐皇朝,這儼然已經算是登峰造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