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明君效舜堯,若非國情所迫,誰不想子民安居樂業,卻去做那窮兵黷武的勾當?眼下大唐雖開國短短十數載,卻造就了貞觀之繁盛,此等功績,足以千古傳誦,又何必再爭些許戰功?
夫君子生於亂世,事必有所不爲而又有所必爲,蓋因時勢造英豪耳,如今世道安穩,聖人卻仍舊四處出兵,確實有些說道不過,但每戰每勝之下,反倒凝聚了民心,同心同德,協勞協力,將這國計民生都運轉得生機勃**來,久而久之,唐人也變得尚武好戰,不容這些異族宵小來鬧騰。
雖對外和親乃寬容國策,體現天國上邦之浩蕩恩澤,囊括四海,然我朝聖人不賜,卻由不得爾等來強奪,如吐蕃這般兵臨邊境,強要恩澤,如何讓人不憤慨?
民衆早知如此,多有喧囂,今日得問**即將出徵吐蕃,自有那熱血男兒投軍從戎,軍部衙門一時間熱鬧非凡。
徐真出征在即,也有許多事情需要安頓,先拜見了退居養老的李靖,後者年事雖高,但修煉了那《贈演易經洗髓內功》,吐納有方,養生有道,精神矍鑠,身子硬朗,與徐真暢談沙場,這段日子來,將畢生謀略精髓,一併傳與徐真。
且說李靖長子李德騫,沉迷工巧之時,自有一番前途,次子李德獎卻滿身英豪氣,愛結交草莽任俠,慢慢退出了官場,又有另一番際遇(注),大**神李靖的韜略陽謀,也沒個傳承,早已將徐真當成了知心弟子。
談及兩個兒子,李靖難免有些嘆息,取過一隻木盒來,交到了徐真的手上,苦笑着說道:“這是犬子讓老夫轉交於你之物,德騫爲人怯懦,雖不是東宮案子的主謀主力,但也多有受累,沒了臉面來見你,臨行之前,將了這盒子,託我贈還於你,他日若有相見,再當面謝罪。”
徐真輕輕打開木盒,見得一襲軟金甲疊得規規整整,正是當初在那天策神秘墓葬之中所得的金絲軟甲,撫摸着金甲,一股難明的滋味涌上心頭,徐真動情地朝李靖說道。
“德騫本性不壞,也疏懶於朝廷官職,只是個性使然,受了連累,若有時機,徐真必定向聖人求個情,讓他回來伺候李公左右…”
李靖雙目包含感激的溫情,他這輩子似乎從未以權謀私,向來公正,以致於兒子無辜受了牽連,也不敢動用人情,他與徐真也未有正式的師徒名分,然徐真時時感恩,事事牽掛,處處貼心,沒有遠離,必來告安,又如何不讓李靖感到欣慰?
念及此處,李靖將乾枯卻有力的手掌按在徐真的肩頭之上,最後教訓道:“戰場上本來就沒有常勝神將,誰能活得長久,誰就是神將,所謂韜略,無不圍繞於此,切記,切記!”
徐真凝重了眉目,深深點頭,這才收了金絲軟甲,臨行到門口之時,卻又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跪拜於門下,行了那拜師的叩禮,終究厚着臉皮,認了李靖這位師父!
李靖心頭一震,滿滿的欣慰從心底涌出來,這位一生少有流淚的老將,雙眸溼潤,隔空擡起手來,卻是受了徐真這一拜。
待得徐真離開,李靖卻是癡癡地望着門外,口中喃喃自語着些什麼,心頭卻是不甘地想着:“生兒當如此也,若人定勝天,可敢再賜壽三十年,待某長城之外再揚鞭?”
惜惜辭別了李靖,徐真回到府邸之中,還未來得及安頓,李勣已經命人前來相邀,徐真又連忙趕到李勣這邊來。
英國公也不忘面授機宜,相較於李靖,這李勣卻是沉浸官場多一些,謀略大於武力,故而與徐真所教,都是一些權謀人心之術,在戰場之上,既要小心敵人,同樣也要小心後方,自古以來,也不知多少萬人無敵的神將,死於自家後方手上云云。
徐真不敢輕慢,自是謹記於心,大恩不以言謝,僅有用累累戰功,來彪炳導師之恩情矣!
從英國公府邸回來,已經掌了燈,又跟摩崖好生敘說了一番,這纔回到自家住處,這摩崖年歲漸老,手腳多有不便,自不能隨軍而行,留着看管爵府,頤養天年,研究從魏王處得來的祆教聖經,也是老有所養,時不時還能爲徐真出謀劃策,鑽研一些幻術把戲,自有所用不提。
這一天逛下來,徐真收穫滿滿,卻覺得虧待了凱薩,這姐兒自從託身于徐真之後,越發地善解人意,雖天性冰涼不改,卻時時有着溫情所在,年長成熟,早已成爲徐真避風棲息的港灣。
想着不日即將出徵,二人情意繾倦,少不得一夜狂風驟雨,待得天色微亮,徐真又早早起了身,凱薩見得徐真身上遍佈的傷痕,心中疼惜,不忍離去,又拉入紅被之中溫存歡愉不提。
風停雨歇,徐真嗅聞着凱薩的體香,凝視着趴於胸膛上的凱薩姐兒,哪裡見得她有半分熟娘樣子,活脫脫就是嬌羞的小婦人,親暱颳着她的瓊鼻,吻着額頭說了些親熱話兒,這纔不舍地離開牀榻。
二人正享用早膳,又有人來請,卻是魏王李泰的府上執事,徐真得了李勣的囑託,不敢再糾纏這些個官場的爭鬥,遂命張久年準備了一份厚禮,讓執事回了魏王作罷。
正準備與周滄幾個弟兄商討行軍事宜,又有小廝進來通報,正欲使張久年出去搪塞,來人卻不請自入,不是別個,卻是自家妹子李明達!
這小丫頭一臉惱怒,上來就踩了徐真一腳,噘着嘴怒罵道:“死騙子!自去那沙場上奔命,也不曉得妹子牽掛,信不信我到大人那裡去撒嬌,讓你今次去不得鬆州!”
李明達罵得爽快,卻忌諱出征之前將死字掛在嘴邊,又悔恨地打自己的嘴巴,惹得廳堂議事的諸多弟兄鬨笑一堂,諸人都是跟李明達一路走過來的,也不顧及她帝女的出身,自顧擠眉弄眼,笑話這對兄妹。
徐真將李明達拉到一旁,低聲怪罪道:“我的個親妹子也,怎地也該給你家哥哥留點顏面不是!如此戲弄,今後你家哥哥還如何降服這幫牲口樣的蠻漢子喲!”
這話說得不甚大聲,卻剛好又被一廳的弟兄聽了去,一個個臉色發青,心裡兀自咒罵自家主公,也沒個主僕形象可言。
李明達見沒得時機跟自家哥哥說話,頓時發作起來,叉腰佯怒道:“你們這些野人都不想活了?信不信本宮打打手勢,就有百八十個好手進來收拾你們!”
周滄嘿嘿咧嘴笑道:“信,信,哈哈哈!”
張久年畢竟是懂事的老人,一邊哈哈笑着,一邊卻是將一干弟兄都推了出去,將地方留給了徐真和李明達。
這人空了,徐真和李明達反而覺得有些不自在,剛想開口,卻發現對方嘴脣翕動,又忍下來,一個兩個對視了一番,氣氛卻又覺着尷尬,倒是徐真習慣了這等場面,假意大咧咧揉了揉李明達的頭,嘿嘿笑道。
“丫頭別擔心,你家哥哥如有神助,又有誰能傷得了我?你自安心在家等着便是!”
李明達正要抱怨,聽徐真說在家等着,未免心中起了漣漪,這在家等着,是否在說我跟他…已經作了一家…
正羞紅了臉胡思亂想着,徐真卻湊近了臉,盯着李明達的眸子,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不解地問道:“丫頭你又着了甚麼魔怔?”
李明達感受徐真手掌的溫熱,心頭碰碰,耳根滾燙,粉頸都紅了大片,卻是盯着徐真的眸子,心思着從吐谷渾回來之後,二人卻早已沒有過肌膚之親,那豆蔻心思瞬間萌發,羞臊難當。
徐真感受到這小蘿莉的熱情,猛然縮回手來,偌大個漢子,就如同被調*戲了一場那般,心想着糟糕了,卻是撩動了這丫頭的春*心,切莫辜負了這丫頭的大好青春,連忙訕笑着用言語來搪塞。
適才還刁蠻呵斥的李明達,此刻卻是靜若處子,一副任君採擷的動人姿態,徐真看着這丫頭那雨後新荷般的氣質容顏,差點就動了心思,連忙坐了回去,喝口涼茶冷靜下來。
正要尋些話頭緩解一下氣氛,門外又進來一女,卻是李無雙。
此女見徐真和李明達臉頰發紅,心裡也是疑惑,她畢竟年歲見長,知曉些許男女之情,頓時會意過來,又見到李明達眼中嬌嗔,曉得自己壞了這丫頭的好事,心頭不由苦笑。
不過她也是事情緊急,顧及不了這許多,與徐真假惺惺見了禮之後,就開始說道正事。
徐真正愁沒個人來緩解氣氛,見了李無雙,自然喜出望外,沒想到這丫頭也是個不省事的主子,居然要跟着徐真上戰場去玩耍!
上次征伐吐谷渾,李無雙是得了父親李道宗的令,貼身了服侍李明達,這次沒了李明達的羈絆,都是些男兒熱血的征戰,她雖有武藝傍身,又怎可如男兒一般殺伐?
若被外人知曉,徐真將成爲衆矢之的矣!
奈何這丫頭也是倔強,說了這場戰爭皆因她捨不得父母家鄉,父母也捨不得沒了她這個女兒,才使得諸多軍士妄自到戰場上去拼命,她若不去打拼一番,又豈可睡得舒心?
徐真也不是那心頭軟的人,自是不許,惹得李無雙伎倆百出,又是哀求又是脅迫,還聯合了李明達來求情,但徐真只是不允,後者無奈,只能悻悻而歸。
李明達也是依依不捨,但終究揹負宮廷規矩,不敢多留,在李無雙的陪同之下,離了神勇爵府。
徐真一陣陣頭疼,正沒個空閒,外頭卻又來了人,這次卻是晉王李治親自前來也!
(注:這裡要說明一下,李德騫因爲與李承乾關係好,謀反案的時候受到牽連,流放嶺南,649年李靖去世之後,他承襲了衛國公的爵位,本作沒有就此人展開支線,次子李德獎沒有再進入官場,據說後來成爲了蜀山新派劍俠,蜀山五俠名揚天下,李德獎爲“赤金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