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妙等人進入到此禁空大陣以來,沿路經歷,趙中悅觸動機關,八尺男兒之軀燃成一片紅焰飛灰,李渺華三人不知所蹤,自己傾力將那兵盟宿鶴擊敗,先前相繼失陷的愚癡與秦雪涵二人又復得見,到現在終於見到此陣謀主寄靈神木,不過個把時辰經過。
她明/慧於心,聯繫到自己陷在雅園迷陣中的遭遇,頓時明悟:這寄靈神木原承靜流先生功法記憶,此人生前也是一方陣法大師,便在雅園之中佈下的陣勢便能令那道統高人凌縱雲左右無法突入,今時今地,這原本僅以蒼茫迷霧與令人現在錯綜複雜的迷途之中的一方法陣變成了機關重重、吞噬人命的猛獸,定是此人先前突入之後所做的手筆。
她所料沒錯,自那寄靈神木被禁空法陣所制,不得遁空離開此地,反而日益受鐵劍門門徒追殺騷擾,他心頭大怒,尋得一處法陣,將看守的一衆鐵劍門徒殺死後,輕易破解此陣迷蹤機關,來到陣眼之中。
就在他要毀掉此行空禁止的剎那,此寄靈神木體內木氣蠢蠢鼓譟,提醒他竟是昔日奪命仇人來到近前,此獠腦子一轉,放棄了先前毀陣的念頭,相反卻是運起木氣,祭起一片法旗,將此陣便做了那殺人的機器。
眼前仇人見面,激戰動天,七妙聯手秦雪涵戰過寄靈神木,受那法壇崩毀之勢,大戰稍懈,七妙御着寒水劍,此劍長約七尺,其上寒光流轉,湛湛藍茫乍現,化作一陣華彩流淌在劍身之上,耀目閃爍,她投去目光,原本那一人多高,方圓數十丈的法壇受衆人真氣激盪,暴成一片亂石墜落,現在硝煙散去,塵埃落定,擡眼處,赫然可見一人被齊胸埋在亂石之中,無聲止息。
七妙眉目凝望,見此人竟是那寄靈神木,她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此獠受制,憂的卻是先前與寄靈神木一同被法壇崩摧波及的秦雪涵蹤跡不見,她不由得目下四顧,心中略顯焦急。
想那秦雪涵與自己相處不過一日一夜,她卻能分外感受到這年輕的褐衣劍從容不羈,豪邁曠達的性子,更爲難得的是此人竟不已靈霞島與西崑崙剪不斷、理還亂的世俗糾葛爲意,出手相助愚癡與七妙等人,更是一往無前,與乃師挾私含怨、執迷不悟的古怪性子比起來,尤其難能可貴。
就在她憂心之際,那一片亂石之中,突然又是一聲巨響,只見三四塊巨石震到半空之上,一人隨後從石堆中高高躍起,他挺着手中即墨寶劍,那五尺劍身上劍意質樸,混若一塊墨石古玉,發出幽暗的光澤,只見他長劍在空中劃過,濃密的劍氣一如潑墨,揮灑在無邊長空之上。
只見此人劍勢若游龍行空,飛鳥俯瞰,似有行有意,又似了無痕跡,他一劍掃過,沖天劍氣掃蕩乾坤,一道巨大的劍痕驚破停滯不前的戰局,急急向那寄靈神木衝去。
就在這時,那寄靈神木突然擡起眼,一臉恨意,只聽他一聲暴喝,雙手上下揮過,長袖招展行空,御起無匹木靈真氣,那些困住他亂石受此激盪,竟是暴散成一團,緊接着,這寄靈神木甫一回身,他左面上容貌朗朗清秀,渾若一方秋水,又稍帶略淡的緋紅,正是一副偏偏公子佳容,而右邊臉卻被困在一片凝聚不散的冰封之中,嗔目圓睜,肌容扭曲毀壞,猙獰不堪。
此人面目,宛若山之陰陽,一冷一熱,又似那善惡結合,一體雙身,然而不管是那倜儻不羈,翩若驚鴻的一面,還是冰封之下,猙獰兇厲的半張面孔,其上都帶着一種強烈的恨與怒,混在一起,激烈的令人窒息。
只見他一個回身,左手上真氣高度凝練,有若實質,覆在手掌之上,散着幽幽青光,伸開去,竟是直接抵住了秦雪涵驚天動地的一擊,又聽得這寄靈神木怒吼一聲,猛的一使力氣,攥手成拳,竟是轟隆一聲,直接把秦雪涵全力一擊之下的這道劍氣捏了個粉碎。
“竟辱靜流至此……”他聲音低沉,似是糾結纏繞在喉嚨裡千百年,這才含恨發出,竟有一股說不出的莫名驚悚“誓要將爾等粉身碎骨,一消我心頭恨意!”
他話音甫落,竟是又驚又怒一聲狂吼,回身望時,原來那七妙趁其擋下秦雪涵一擊,縱身化作一道碧水波痕,在長空掀起一層水藍色的波盪,又似一顆的流星閃耀,金光驟亮,迅疾而至,那寒水劍隨手送去,正從那寄靈神木後心刺穿過去。
這一幕,如電火交集,寄靈神木回身瞠目,臉上滿是勃然怒意,只聽他咬咬切齒,一字一句恨恨道:“好狠辣的手段,好歹毒的女子,可惜,這一劍還是傷不到我!”
七妙抿嘴一笑,眉目動情,蓋過江山風月,只聽她柔聲提醒道:“還記得那日在亭中,你我幾人論道而坐,提及這水木相剋之事麼?”
“你!”那寄靈神木一個激靈,神思一瞬,猛然變色,再看七妙時,眼中除了蓬勃的恨,竟多出了一股懼意。
只見其僅能活動的那半邊秀氣面容竟然驚悸顫動,一張口中似是怔的說不出話來,又囁嚅半響,只喊出兩個字來:“你敢!…….”
原來當日裡七妙一衆人在那雅園之上,暗裡雖然各懷着心思,言談之中輪及五行,乃是說過:這靜流先生元功本屬寒水,而那寄靈神木乃是木身,自然蘊含着蓬勃木氣,靜流本欲以水屬性元功滋養那木靈真氣,以達到將自身魂靈功法平穩過渡,卻不料那寄靈神木之上木氣沛然,己身弱水遇到強木,變成了不可調和的難題,竟令其體內出現崩解之勢。
當日裡,他便打着七妙的主意,屬意以彼女充沛的水寒真氣滋養體內木氣,五行之間,相生相剋若那風水輪轉,七妙之寒水勢大,自己體內木氣衝強水衝擊,竟更加劇了兵解之勢。
此刻七妙心中計較,乃是當日裡的如法炮製,寄靈神木觀其神色,又如何不知,故而面色上纔多出一股恐懼之色,咆哮喝問,反而暴露了內心怯懼。
敢與不敢,一幕瞭然,只聽七妙一聲冷喝,蓬勃的水寒真氣自貫通寄靈神木的那把寒水劍上源源不斷的注入到其體內,這時寒水劍上藍茫閃現,其上真氣流轉,水汽縈迴,在劍身上掀起一道道碧波。
那寄靈神木只覺身子吃痛,丹田之中如遇強敵入侵,這股水寒真氣摧枯拉朽,大肆摧殘消解着其體內木氣,吞噬掉其生機,他痛喝一聲,回身時,猛然見到自己胸口之下竟多出了一道水痕,這水痕便如悠悠大地之上的一汪湖泊,遠望時,泛着清白相見的光澤,卻是撕裂了他的軀體。
他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憤恨與不甘填滿內心,再也無法自制,此時這寄靈神木也不去管胸口受創如何,那左邊面孔臉上涔出了血淚,劃過臉頰,彷彿昭示着其內心的怨怒與決絕。
“無論如何,靜流都不會讓你活着離開!”寄靈神木猙獰咆哮道“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七妙見其終於發狂,心中一驚,這時再欲抽身,卻有些晚了,只見那寄靈神木身子向後一仰,竟拼着又被那寒水寶劍多刺入三分,拉近了他與七妙的距離。
接着,他趁勢回過半隻胳膊,牢牢握住了七妙手臂,一聲厲喝,丹田之中木氣汩汩外放,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顧了的樣子。
而被其制住的瞬間,七妙只覺體內源源不斷的涌進一股木氣來,此舉正又催動了蘊含在其經脈之中,世間至陰致寒的水屬性真氣,只見這股水寒真氣也有奇經八脈不斷趕來,與着入侵體內的木氣戰到了一起。
於是兩人僵持在了一起,七妙受體內水木真氣相交所害,竟倍感周身刺痛,如置身那冷冽酷寒的冰窖之中,全身如披針刺,此時那寄靈神木也全然一般感受,只是他什麼也顧不上了,只是狠狠道:“要死一起死吧!”
“夠了!”這時局勢突然又起變化,只見距離兩人不遠處的秦雪涵那原本處變不驚,淡若自然的臉上突然驚現一股怒意,他厲喝一聲,身周頓時生出一股黑霧,七妙與身後愚癡循聲望去,只見原本七八尺高的秦雪涵身子竟是一縮,沒入到這濃濃黑霧之中。
此時這霧中一陣形貌幻變,這霧氣越聚越多,越來越濃,卻又與那魔教鬼霧不同,多帶着幾分罡正,卻不見後者的一絲邪詭,待其規模臻至頂點,卻又是忽然一聲爆響,那黑霧頓時消散。
只見在退散的黑霧*之下,竟緩緩走出一個老者,此人枯瘦乾癟,全身披着一件黑色斗篷,之露出一雙星眸明亮,嚮往放着精芒。
七妙與那愚癡望去時,心頭頓驚,原來先前隨性不羈的秦雪涵幻變爲這麼一個矮小枯瘦的老者,竟正是先前爲難過衆人的西崑崙墨君,墨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