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芽,懸掛高空。夏夜的蟲鳴響徹總督府,讓夜色顯得愈發靜謐。
對於身體的訓練,秦浩明可謂是勤綴不止。一則是習慣。二則強壯的身體在亂世是保命的本錢。
做完兩百個俯臥撐,稍微收收汗,從水井中提起一桶水迎面衝下,冷徹的井水透體而過,讓人舒暢無比。
晶瑩的水滴掛在秦浩明健壯的身體上,在燭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入室擦乾身體,換上寬鬆的漢衣小馬褂,舒適的躺在藤椅上,仰望星空明月,默默的回顧着過往的經歷。
來到大明一年多的時間,能夠開創這樣的局面,他內心無疑是相當滿意,甚至有些自得。
當日一念之差,之身北上營救盧象升,因緣巧合下,如今可以說碩果累累,所獲頗豐。
還好走了這條捷徑,不然,現在估計還在臨浦,滿頭苦幹。
自己有領先幾百年的優勢又怎麼樣?有各種發明創造又如何?
沒有實力,還不是任人宰割。
除了要防止臨浦各大世家的騷擾,還有其他商家需要爭鬥。
就算鬥贏了他們又如何,不是還有王知縣以及大明層層官府需要打點處理,想想就頭皮發麻。
至於說發展實力,更是笑話一個,真當大明官府無能至此?
單是招收幾千流民當作坊工人,恐怕就會被有心人誣爲謀反,更何況是訓練護衛隊?
可以說,若是按這樣的步驟發展,除了揭竿而起,幾無二路?
現如今,有官身罩着,又大爲不同。
不說別的,哪個總兵沒有幾百上千個親衛?哪個五品官員以上不是當地豪強?更何況他這個幾省總督?
所以,這就是即使他在外地,張雲和盧欣榮他們也可以在臨浦順風順水發展的原因。
臨浦,德州,宣大,三點一線,雖然遠一點,但好歹可以相互照顧。
錢糧,兵馬,人才雖說不多,但總歸有一點。
秦浩明思路繼續延伸,細細梳理自己的佈局,看可否有遺漏之處。
現在臨近五月,按照之前的安排,盧督差不多也該丁憂回來,重新掌管宣大。
那麼,自己也該去哪去哪?
只是臨行之前,卻是要多做準備。
雖說和盧督猶如師生一樣,關係極好,但有些東西,他覺得還是在自己手裡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嗯,罌粟要移植到南方,那裡陽光充足,產量可以上去。
兵仗局過兩天要安排一下,有經驗的工匠必須帶走,自己手頭有些小東西需要他們的配合,應該可以發揮巨大威力。
還有一些基層優秀軍官,也要準備跟他們談談,看他們是否願意跟自己到南方。畢竟,人不是貨品,要的是他們的心。
……
秦浩明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數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甚至連去福建的行程是走陸路還是水路都考慮到。
水路,船?
豬腦袋,怎麼忘了這一茬?
秦浩明驀然起身,用力一拍大腿,接着齜牙咧嘴,太激動,用力過猛。
宣大是內陸,自然沒有船隻,可是山東登州有,目前這也是他的地盤啊!
天啓末年,毛文龍還活着的時候,登州水軍就能一次性召集水兵兩萬五千人,從中可見登州戰備之強。
雖然現在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搞船可能有點不方便,但忽悠些水兵和造船人才總可以吧。
反正他們現在也是浪費,原本登州應該作爲反攻遼東的重要大後方,但是沒能發揮配合前方戰場、趁勢攻入敵方老巢的作用。
縱觀崇禎時期,登州水師的主要作用便集中在,接回遼東難民、押運赴遼糧草、溝通朝鮮的信息渠道上,委實讓人無語。
可惜漕運衙門自成體系,不然利用倪寵的死,安排董長青就任德州漕運總督就好了,這也是他這個宣大總督唯一插手不了的事情。
要說起來,宣大的資源還是蠻多的,只是梁園雖好,終非久戀之鄉。
還是回到福建、廣州發展根據地纔是正道。
不過去登州之前,卻是要把晉商的事情搞定之後,這可關係到他今後的發展速度。
這次對付晉商,別看他現在氣定神閒有空在月色下想七想八,其實他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底下佈置不知耗費多少腦筋,調配多少人手?
委實不敢大意啊!
如果此次能把晉商成功除掉,並榨光他們財產,他勢力將初現雛形。
如此,進可攻,退可守,無慮也!
說得難聽點,叫他立馬造反他都敢,雖然對國家的破壞大了點。只是沒有到那一步,暫不考慮!
烏雲飄過,把新月遮擋,庭院中的光線瞬間黯淡。
可秦浩明卻沒有絲毫察覺,這些私人的事情考慮完,他又在想練餉的事情。
大明朝廷徵收的練餉,除了陝西和遼東外,其它大部分集中在宣大總督的區域內,像宣府、大同、保定、畿輔、山東、河北各鎮,據是練餉徵收的範圍。
可以說,隨着練餉開始徵收,三餉就聚齊了,同時也揭開大明滅亡的序幕。
練餉是搜刮民脂民膏,朝廷把練餉的籌措進度當成官員考績的主要依據。
這就使得一些貧困地區和受災地區的地方官,不但不申請災難補助或者減免,而是變本加厲收取重稅,橫徵暴斂以換取政績,好去富裕的地方當官。
再加上明末小冰河時代氣候的影響災難特別多,而皇權不下鄉的原因,負責徵收的鄉紳雁過拔毛還要在裡面撈油水。
最後,終於把百姓整的沒法活下去,爆發大規模的流民。
而苦難中彷徨無依的民衆,更是各種多如牛毛的邪教滋生的溫牀,白蓮教、彌勒教、聞香教等等各種邪教,煽動百姓拋荒土地去流亡,去搶劫其他村莊。
那些本來還想安心種地生產的農民,被搶劫之後一無所有,只能被裹挾加入流民大軍,繼續去禍害下一個村莊。
流民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而那些地方上的小地主,在這種流民大軍面前毫無防禦能力,多半被攻破宅院搶得一點不剩。
至於那些勾結官府造成這個慘劇的大地主、大鄉紳,他們有正規訓練的家丁,戰鬥力比大明朝的衛所兵強多了,流民其實還真不敢惹他們。
一次流民過境十室九空,可是最終居然還有受益者!
這些在流民潮中沒走的大地主、大鄉紳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些“無主之地”,成了更大的地主,然後再招募流民來耕種當佃戶。
可以說,禍國殃民的流民潮,背後到處都有這些大地主大鄉紳的煽動,發得都是國難財。
如何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或者自己也加入發國難財的行列?這是秦浩明將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