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下,一天冷似一天。
第二日上午,寧德府守備陳暉的頭顱高懸杆上,手下兩個千戶三個副千戶皆撤職不用,入駐寧德守備府的是秦浩明親衛趙順和麾下一千兵馬。
下午,秦浩明等人策馬急鞭趕往福州總督府。
當晚,總督府人聲鼎沸,議論紛紛。
次日,福州城再次貼出了佈告,總督府重金聘請木瓦匠以及幫工。
城外也開始大興土木,先建軍營校場,再建房屋。城內許多空下來的民宅也被高價收買,用來安置北地將士的家屬。
同時,秦浩明入主福建的第一道蓋有大印的公文命令,隨着四處轟轟的馬蹄聲,傳遍福建除了寧德的八閩之地。
總督府要點檢福建境內所有士卒,募兵和衛所兵,七日內全部到福州匯聚,各府、縣一併送來花名冊。
吃空餉是整個大明軍隊中最常見的事情,包括遠在北地的盧督也吃了一萬多的空餉。
雖然吃空餉也是爲了養兵,但也違法。無人追究自然無事,追究起來就是罪過。
秦浩明這般,自然就是要把自己治下的軍隊進行一次大整合。還要重新制作花名冊,往總督府報備。
一道總督府文書命令,整個八閩大地都躁動起來,各地總兵、守備、千戶叫苦連天,私下自然大罵秦浩明。
福建承平已久,有八閩之地,按照一府三千人計,在冊就有二萬多人。
在加上沿海的海防衛所,除卻鄭芝龍水師,也有一萬多人。
七日時間,又要趕路往福州城,又要湊人頂替名字去點檢,哪裡來得及?
便是趕路時間都有些緊,真當訓練有素啊!
這些守備千戶正在焦頭爛額之際,總督府第二道命令又到,上書幾個大字:七日之後,鼓響未到者,軍令立斬!
幾個字後,福建、廣州兩省總督兼兵部侍郎,加蓋鮮紅大印!
從古至今,軍法無情,衆人皆知。
只是福建百年不戰,歷任文武百官,從來沒有接到過軍令,自然也就沒有了軍令這回事。
如今,這新來的秦督,軍令已下。當不當回事,自然由衆人去看待,聰明不聰明也由衆人去思慮。
秦浩明只管吩咐手下軍漢,把福州城外點將臺壘起來,並且找了一處空曠之地當成校場平整出來。
福州府的文官沒有出聲,或許等着看戲,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且看這年輕兩省總督的手段。
若是秦督下令疏通河道,或是重新丈量治下田畝數量,重新整治戶籍資料之類,那便是這些文官的事情了。
只是這些命令,也要經過巡撫衙門、左右布政使走一道。
當然巡撫衙門也有責任配合,總督大人可不是玩笑,大明設立以來,就是主管全省軍政大權,由不得衆人怠慢。
福州南,汀州府校場。
“薛千戶,弟兄們都到齊了。”
一個衣甲破舊的軍漢到臺前給自家千戶稟報。
薛千戶立在臺前,看着下面三四百個衣甲不整精神萎靡的衛所將士,臉色極端難看。
自己麾下一千零七號人,名冊就在手中拿着,現在到哪去湊這麼多人?
“二富,還有一百多人呢?”薛千戶着急問道。
依稀記得他好像有近五百人,不應該這麼少呀?
“這個……薛千戶,臨時臨頭哪裡都招得回來?”
這些衛所兵平日裡都往附近縣城討營生去了,此時哪裡能聚得齊?
這還是要有關係或者賄賂他這個千戶才行。
“我知道不可能全部招回來,能找到多少就多少,先儘量湊齊了再說,到時老子讓族人頂替部分,就是軍服軍刀……。”
薛千戶此時已然心急如焚,心中唯一辦法就是儘量湊,湊滿人數再說,希望這新來的總督能大度些。
“薛千戶,怕什麼?福建幾十個衛所,那個不是如此?
真正頭疼的是守備大人吧,他們吃空餉更多。這新來的總督大人還能怎麼樣?
我們只需要按時趕到即可,免得這新來的總督大人拿我們立威纔是。”
二富倒是有點小聰明,空額在大明到處都是,不算什麼罪過,這秦督想立威,總是要找個由頭。
“對對對……你說得有理,還是趕緊往福州去。若是晚了,秦督立斬倒是不至於,一頓老打是免不了。”
薛千戶說道,心中急切也少了幾分。
隨着校場人數越聚越多,都編入軍中,充數的每人還有一個名字與籍貫,再吩咐他們牢記於心。
幾百號人趕着往福州而去,沿途又加了幾十人。
興化府軍營,倒是不顯得那麼狼狽。
缺口雖然也多,一則卻是臨近縣城,城中潑皮無賴一人給得百十文,也拉了不少人湊數。
還有許多流民在興化討生活的,此時都到營裡領了百十文錢湊數。
二則他們離福州近,趕過去一兩天足矣,有的是時間。
興化府因靠近泉州,有防備鄭芝龍的作用,戰略地位重要,屬於福建腹地,有一個副總兵坐鎮和一個守備,下轄四個千戶。
雖然人數湊得差不多了,他們卻也心中忿恨,兩千百人就去了三百多紋銀,着實肉疼。
“他媽的,老錢,你說秦督要是隔三差五來一次,老子豈不是要去討飯。”
邱守備憤憤不平地說道。
“唉……小聲點,秦督的背景之深衆人皆有聽聞,聖眷之濃,手段之烈,簡直駭人聽聞。
你再看看他身邊的將士,就算在馬上,那也個個紋絲不動的,依我看,以後有的是倒黴日子。”
副總兵林忠白知曉更多,愁眉苦臉地說道。
“你說這般如何是好,看來得去金陵找我大伯,讓他把我弄到府衙隨便做個差事,這守備真是無法當了。”邱守備搖搖頭,嘆息說道。
“你倒是有門路,苦了我啊。好不容易熬到這個位置,每年也就賺些血汗錢,要是這副總兵沒了,叫我拿什麼過下半輩子。”
對於他而言,錢倒是小事,林忠白就怕位置沒有了,這纔是關鍵。
當時手慢了一點,沒有到總督走一遭,原本想等幾個總兵走後再去,哪知秦督突然就北上,還不知道他回來,就鬧這一出。
措手不及,措手不及啊!